第四章 誰搶劫誰
夜很低沉。
除了海浪敲擊在海警船的吃水線護板的聲音之外，萬籟寂靜。
除了五公裡外的港口亮著的燈光之外，也只有船上的探照燈偶爾會將燈光探射過來。
王旭是個雷厲風行的人，在這個幾乎決定生死的時刻，王旭更加不會遲疑。
探照燈每十秒會轉一圈，這是王旭重複計算過的。
也許數日來，偷渡客們都很老實，那些海警的職守也懈怠了，王旭從頭上拽下了幾根頭髮，輕輕的打開了套在左手上的手銬。
頭髮絲解手銬，對於王旭來說，曾經在海牙是訓練的基礎科目。
當探照燈燈光再一次的從王旭的頭頂射過的時候，王旭動了，他猶如狸貓一般弓著身體，將身體的爆發力幾乎運轉到極致，貼著他們身後的船艙外壁，迅速的跑到了離他們最近的護欄邊，接著身形一縱，從船上直接跳了下去。
這個過程僅僅只有三秒，從蹲起身體開始到從船上躍下，只用了三秒鐘，看似很簡單的三秒鐘，王旭集中了全部的心神和體能。要知道，在這個過程中，王旭還經過那些橫七豎八躺著的偷渡客，他的行動不僅要躲開探照燈，躲開職守海警的視線，還不能觸碰到任何一個偷渡客，一旦驚醒了偷渡客，勢必會前功盡棄。
這就好比有人做過的一個實驗，在一個溫水鍋中，丟進了數只螃蟹，其中一隻螃蟹打算爬上去而逃生，其他螃蟹非但沒有從旁協助，反而扯著要爬上去的螃蟹的腿將它重新拉回鍋中。
有海浪拍打船身的聲響覆蓋，王旭落入水中的聲響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和警覺。
這裡是一處大型的港口，海岸線上建立大型港口的前提條件便是這裡的海水很深，能夠承受巨型船隻的吃水而不會觸礁或者觸底。
也就是說王旭入水的地方一直到港口，這一片海域，水很深。
目測距離大約五公里，五公里徒手泅渡對於王旭來說根本就不是什麼事情，但是為了安全起見，需要長時間的潛泳，盡量的少冒頭。
雖然這是深夜，一個人在海中泅渡也許不會吸引別人的注意，但是天知道船上的海警什麼時候會發現少了一個人呢？
王旭將身體潛入水面以下，朝著港口的方向靠近著，直到實在憋不住一口氣的時候，他從袖管中抽出了一根大拇指粗細的鐵管，將鐵管的一頭伸出水面，另一頭含在口中，一口氣將鐵管中的海水吹了出去，接著借著鐵管，大口的做著呼吸，直到感覺呼吸調整的差不多了的時候，深深的大口吸了一口氣，手握著鐵管繼續往前遊動著。
王旭武裝泅渡的最高記錄是6。3公里用時69分鐘，而今晚，約莫五公里的距離，徒手手中只有一根鐵管的前提下，王旭用時近一個半小時。
而且一個半小時王旭也只不過是貼近了港口，並沒有爬上港口，現在前方停著十數艘大型的郵輪，有的是將郵輪上的集裝箱往港口吊裝，有的是將港口的集裝箱吊裝上郵輪。
然而這個時刻，之前王旭所在的那艘海警船早已經靠岸了，恐怕上面因為少了王旭這個人而大肆的搜捕了吧！
王旭從未想過海警船上的海警發現自己不見了的時候，會怎樣的遷怒其他的偷渡客，王旭沒有那麼偉大，畢竟活著才能談希望。
這裡屬於FB國呂宋島南側的馬利威利斯的馬克港。
對於這個港口王旭是知道的，它與FB國首府馬尼拉直線距離一百公里不到。
儘管已是深夜，但港口依舊忙碌，入目所及儘是大郵輪、塔吊和集裝箱，就近百米高的塔吊就不下二十多個。近百個探照燈將港口照射的如白晝一般。
如此，王旭更加不敢探出頭來，港口定然不能堂而皇之的攀越上去了，只能擇道而繞過。
這裡是FB國一個大型的進出口岸港口，所覆蓋的面積也是巨大的，年吞吐量可以達到一千萬標箱。
就這樣一繞，直到黎明時分，王旭才終於到達了岸邊。
這裡是屬於港口岸保稅區的大型倉儲區域，房舍很多，一排排大型的倉庫呈井字形排列而建，人走在路上顯的非常的渺小。
即便如此，王旭也沒有堂而皇之的走在道路上，幾乎是貼著牆角的陰暗處不斷的朝著外圍而去。
港口外圍必有大集鎮，這是市場需要。
馬克港東面三公里處就有一個大的集鎮馬克鎮，這個鎮距離馬利威利斯市中心不過才二十多公里的路程。
因為這個集鎮靠近馬克港的緣故，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店鋪並不少見，天將朦朦亮，隨著王旭走在街道上，有些店鋪要陸陸續續的打開大門開始做生意了，路上的行人雖然寥寥，卻也遇到不少行跡匆匆的行人。
也許是因為王旭現在的穿著打扮太過於平凡了，也或許是這個集鎮上像王旭這樣的華夏面孔並不少見，王旭表現的很自然，所以根本就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目。
此時此刻，王旭看起來有點頹廢，數日未剃的胡茬有一公分多長，頭髮也是蓬亂不堪，穿著一條破舊的藍色牛仔褲上面還滿是油漬，上身一件格子襯衫也是污皺不堪，這形象倒還真有點像港口裡賣苦力的搬運工。
FB國因為數十年前被殖民的緣故，他們現在的官方語言也是英文，大街小巷上店鋪的名字幾乎都是用的英文招牌。
王旭走進一間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便利店的面積並不大也就三十平米左右，貨架上的商品擺放的也很凌亂無序，收銀台邊一個長得肥胖的中年男人打著盹，因為王旭的到來而甩了甩腮幫子想驅逐一些睡意。
也許看王旭的穿著和東方人的面孔，那中年男人並沒有熱情打招呼，甚至連話都懶得說，目光警惕以及帶有一絲不屑的盯著王旭的背影。
王旭實在太餓了，在船上的三天，他只吃了三個過期的麵包，作為一個軍旅大胃王來說，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了。
王旭在貨柜上隨意的拿起麵包、火腿、牛奶、飲料等一些食物，將它們抱著擺放在收銀台邊。
中年男人斜眼看了王旭一眼，拿著計算器算著貨物的價格，最後用英文說道：「一共一千四百三十比索。」
王旭從懷中摳摳索索的摸出了一張鄒鄒巴巴的一百面值的美刀，用標準的英倫腔說道：「不好意思先生，我身上沒有比索，只有美刀，你看可以嗎？」
「真是麻煩，在這裡美元很難承兌的，我還必須要乘車到馬利威利斯的國家銀行才能承兌，看你這窮酸的樣子，東西你拿走吧，你也別想要我找零了。」中年男人露出鄙夷的眼神一把奪過王旭手中的美刀。
要知道，現在可是2008年，按照匯率兌換的話一百美元差不多相當於五千多比索，這中年男人幾乎是相當於搶劫一般。
「先生，你這樣的話我太虧了，這樣吧，這是我全身上下所有的家當了，你只需要找給我一千比索，好讓我能乘一趟公交車前往馬利威利斯市區，然後在我找到新的工作之前不至於餓肚子，你看怎樣？」王旭裝著懇求的模樣用英文說道。
「你剛才說什麼？要我給你錢？你是打算要搶劫嗎？」中年男人將那張皺皺巴巴的美刀塞進了桌子旁邊的縫隙里，死不認賬的說道。
王旭沒有說話，也沒有反駁中年男人，而是拆開麵包和牛奶，將門口一個凳子端了過來，坐在收銀台邊上大肆的吃了起來。
王旭沒有刻意偽裝，狼吞虎咽的吃著，在中年男人目瞪口呆之下，沒用多少工夫就將面前的食物吞食一盡。
「好了，你也吃完了，將這些垃圾丟出去，你也趕緊滾蛋吧！」中年男人呵斥道。
王旭從收銀台上的抽紙盒中抽出一張紙擦了擦嘴，站起身目光盯著中年男人說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應該是忘記找我零錢了。」
只是這一抹目光讓中年男人渾身冒起了雞皮疙瘩，搭在桌子上的右手忍不住的顫抖著。
他承認，他長這麼大從未見過這麼兇狠的目光。
望著王旭邋遢的模樣以及東方人的面孔，中年人壯了壯膽子，說道：「你要是再不走的話，我會報警的。」
「我本來只是因為肚子餓了，才走進你的小店買點食物充饑而已，你既然說我搶劫，那我要是不搶的話恐怕都對不起你！」王旭用緩慢的語氣將這一段話說完后，迅速的一伸手，中年人都沒有反應過來，脖子就被王旭掐住了。
王旭一手掐住了中年人的脖子，起碼二百多斤的體重在王旭手中就像是捉小雞一樣，將他提了起來，再往旁邊一拋，將他拋在了一邊的角落裡，順帶著還砸倒了一排貨櫃。
中年人嚎叫了起來，王旭趴著身體越過收銀台，打開了抽屜將裡面的現金全部拿了出來，塞進口袋後堂而皇之的走出了便利店。
中年人雖哭嚎著，卻因為王旭剛才那一手，他不敢大聲喊叫，直到王旭走出了店鋪，那中年人才扯開了喉嚨大聲的喊著「搶劫啦！」
出了店鋪的王旭重新恢復成萎靡不振的模樣，像是什麼也沒發生一樣，朝著路牌所指的車站的方向走去。
走在半路上，王旭也看見有一輛警車往之前的那家便利店駛去。
現在可是在陸地上，當初他在XJ省，整個疆省到處都是特種兵、武警和公安封鎖，他都能走的出來，還能逃出國門，在這個小集鎮上，王旭會害怕一輛警車么？
經過一個路口之後，王旭拐了一個彎，在一間關著門的服裝店外，隨意的撥弄了一下門鎖，推開門就走了進去，順帶著關上了門。
五分鐘后，他出現在店外，渾身上下又換了一副模樣，穿著一件嶄新的米黃色休閑褲，上身穿著一件白色的T恤，帶著一副黑邊框的平光眼睛，鬍子稍微修剪了一下顯的更有型，背上背著一個雙肩背包，整個人的氣質也發生了改變，此刻的他一改之前的頹廢，現在更像是一個背包客旅行者。
警車閃爍著警燈，在王旭身前呼嘯而過，王旭看到警車的副駕駛上正坐著之前那個便利店的中年男人。
很顯然那個人也沒有發現與警車擦肩而過的人正是之前搶劫他的、也是他現在正要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