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火長之位
第九章火長之位
去了趟軍醫處,三哥仍處於昏迷,軍醫換藥時猙獰可怖的十數處刀傷以及被截斷的臂膀,顯得格外凄涼。
軍醫告訴她,人能活下來已是萬幸,其他的也莫要強求什麼。他們手下經歷太多生死,雖說不上麻木卻也習以為常。可水仙不同,初入軍營時的照顧提攜她忘不掉,三哥爽朗賤賤的笑容猶在眼前。
說為三哥報酬自也不現實,戰場雜亂是誰砍傷的?那人是否還活著?無從知曉。
但有一點卻很清晰,若無戰爭,三哥此刻或許正耕農物拾,孩童承歡膝下過著普通人該有的生活。亦如,自己一般。
若無戰爭,這天下該是多麼美好。
水仙參軍以來,第一次如此厭惡戰爭,厭惡那個調撥戰爭,讓大家沒好日子過的武王。
你都是皇親貴胄了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吃的比我們普通人好,用的比我們普通人好,難道非要登上那至尊之位才不負你們權貴的名頭嗎?
水仙憤懣愁苦的樣子是那麼無力,蒼白。最終無奈拉下臉,她一個小人物在這裡悲天憫人做什麼,不過是自討沒趣罷了,明天的初陽是何種模樣於她而言都是未知之數,還是儘力活下去吧。
用過早飯,四火其餘六人重新聚集在營帳之內。
「你們說,咱們四火會解散嗎?」
「難說,我聽說上一次參戰全軍六萬人死了一千多人,各軍各旅都是損失慘重,有的火甚至連個獨苗都沒留下來。我們火尚且算是好的,估摸著應該是重新派個火長來接任幾率更大些。
「哎,希望新來的火長是個好相處的主,莫要像那個大魔王冷冷冰冰的才好。」
「夏桑旅帥,人挺好的。」
水仙突兀的插嘴倒是讓所有人的注意力為之側目,皆是訝異不敢信的表情。要是說,在四火裡面最不該發出這等言論正是被夏桑罰了十軍棍打得皮開肉綻的水仙才是。可怎麼,突然說起他的好來了?
「小山子,你這是被打傻了?那可是夏桑,打你屁股的夏桑啊。」
「我覺得夏桑旅帥沒看上去那麼壞,上次在戰場上他還救過我,他可能只是不善言辭而已。況且,上次挨軍棍也是我自己犯了軍規,旅帥卻是沒做錯什麼。」
「他能救你倒是情理之中,雖然他人冷冰冰的,但戰場上救過的將士也著實不少。光說咱四團最少也有二三十號人被他救過。放在全軍估計百來號人也是有的。可惜了他這個臭脾氣,不然也不至於只是個旅帥了。」
「對了,稚秋大哥,你們之前不是說夏桑旅帥是得罪了某個大人物才被貶到咱們赤焰軍做旅帥的。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啊?」
「你可以當面問問我,何必詢問旁人那。」
聞音水仙渾身一震,顫顫巍巍的身體緩慢轉動,當看清楚聲音的來處,不自覺雙腿一軟,跪倒在地:「夏桑旅帥,我......我只是......」
「畏畏縮縮,怕什麼。昨日提刀的膽子被狗吃了,我現在有些後悔竟讓你當了火長。」
「火長?!」
當下皆驚,四火的人不敢置信地看著跪倒在地的水仙。這傢伙,也太牛了吧,新進軍三月有餘便升了火長?坐飛劍也沒這麼快的吧。
「不行,不行,夏桑旅帥,我當不來的,我還是個新兵什麼都不懂,會害死人的。」
水仙可是知道自己的斤兩,自己都還是個啥都不知道的新兵,再讓自己去帶新兵,那場面,估計很危險吧。
「哼,不行?不行也得行,這不是和你商量,而是通知你。霍山,這是軍命,軍命不可違的道理需要我和你清清楚楚解釋一遍嗎?」
夏桑冰寒的面龐讓水仙發自心底的畏懼,忙不迭喊道:「不用了,不用了,霍山領命。」
待得夏桑走後,水仙也失去了最後一絲支撐的力氣,整個人癱軟在地,大口喘息,她當真是瞎了眼居然會覺得夏桑旅帥是好人,這世上估計沒有比他更「惡」的人了。
正當水仙像找四周的袍澤尋求安慰之時,卻發現大家都用異樣的目光盯著自己,莫不是剛才被嚇的眼淚都流出來了吧,完了我的猛漢形象之路一去不復返了。
「那個,大家為什麼這麼看我啊,我真沒哭,這是汗對是汗。」水仙道,順帶手抹去眼角不爭氣的淚痕,真的太丟人了。
「小山子,不現在應該叫霍火長,可以啊,不知不覺竟然爬到我們頭頂上去了。說,上次戰場上你和我們走散之後到底做了什麼?」
稚秋羨慕嫉妒的詢問,其餘幾人也是「不懷好意」的將她團團圍住,顯然今天不說出個子丑寅卯來一頓胖揍是躲不了了。至於冒犯長官的軍規,讓它見鬼去吧。
「我真沒幹嘛,我就是殺了幾個人,還被一個校尉差點殺了。」不爭氣的淚水在此滑落,她真不是怕被一群大老爺們胖揍,可胖揍是要扯衣服的啊!被一群大老爺們看光身子,那感覺可不是一個靈魂還是黃花大閨女的水仙能忍受的。
「校尉?你在戰場上遇到校尉了!」所有人停下動作,眼中滿是心悸和慶幸。那可是一團校尉,手上最差的也是百人斬,水仙能在他手上逃的性命,除了運氣這實力當真不弱啊。
「說說清楚,當時到底什麼情況?」作為四火里最好武的方屮,他曾向旅帥討教過,那一次輸得慘不忍睹,所以他很好奇水仙面對更厲害一個層次的校尉到底做到什麼地步。
如此這般,這般如此水仙也沒什麼需要瞞著大家,一五一十的講了自己如何廝殺,還有最後如何逃命的事實。
六人盡皆沉默,看著水仙的目光著實複雜。如果當真如對方所說,那麼幾人眼前的這個小傢伙單論戰力足以匹敵較強一批的隊正甚至是旅帥。這對於四火而言無異於一個絕好的消息,然而有好自然有壞。
壞就壞在,水仙是個新兵,她對於指揮戰鬥還有小規模團戰根本不了解。在她手下,真的不知道是否能保留性命。
事已至此,水仙火長的身份是不可能變的,既然如此,那就儘可能的充實她對於火長身份的了解。
於是乎,一輪慷慨激昂又令人乏味的軍旅知識教導大會如期展開。
以方屮、稚秋、桑綽為首的老兵們開始將各自所理解和見過的戰場紛紛灌輸給水仙。
講真的,憑他們的眼界和學識當真還不如不教。西一榔頭東一棒槌,胡講一通,有時幾人還會意見不合開口大罵,水仙加在當中可謂是苦不堪言。一句沒聽懂不說,被眾人拉來拉去搞得她都有點暈了。
「我先去看看三哥,你們幾位商量好了再通知我。」眾人吵得火熱,也沒理會上水仙,如此倒是方便了她不用再費唇舌找借口開溜了。
離開嘈雜的營房,水仙深深的吸了口氣,莫名其妙成了火長對於她而言從來都不是好事情。四火除了自己目前六人的性命等於完全壓在她的身上,她若稍有偏差,一條性命等於徹底斷送,這樣的壓力對於一個還未成年的小姑娘來說,太沉重,也太難了。
她決定找夏桑旅帥好好說說,自己真不是當火長的料,還是在沒釀成大禍之前趕緊把自己給撤了吧。
越想水仙越覺得自己得去一趟,夏桑旅帥的營帳也不遠,說走便走。
旅帥營帳是不需通報的,大都是兩三人住在一間。本欲報個門讓夏桑旅帥出來,畢竟推脫軍務也不是什麼見得光的事情。可來了近前,忽聽得一聲爭吵還想再聽些什麼,一個鋼鐵肉球自內而外滾了出來。
水仙大驚,本能的用手推開,力量著實大了些。那肉球吃不住疼,喊了一聲,滾在地上咬牙切齒的一躍站起,卻是旅帥夏桑。
冰寒的臉都開始發青,眸子里怒火隔空可見:「你來此處作甚?」
愣了一會兒,腦海中鋼鐵肉球轉化為夏桑,頓時......冷汗淋漓,水仙道:「旅帥,你怎麼......怎麼飛出來的?莫非有人襲營,你受傷沒?」
「我不想問第三遍,你來此處作甚?」語氣愈發陰冷,凍得人瑟瑟發抖。
「我來找你,談火長之事。」言語一氣呵成,簡短而快速,顯然水仙是生怕對方問出第三遍自己跟著倒霉,趕忙回答。
這年頭連不想升遷都是個難事,自己今年肯定是犯太歲了,等有空了要好好拜拜,給自己轉轉運。
夏桑一愣,轉而明白,知他不願擔當,再加上剛被某人扔出營帳,氣憤愈甚,當下冷喝道:「你倒是好樣的,看來軍命不可違你是沒明白了,今日我便......」
「磨磨蹭蹭在外面生崽子那,滾進來。」老態龍鐘的怒喝打斷了夏桑的言語,那模樣就像是吃了死蒼蠅一般憋屈,水仙想笑卻又不敢,憋得難受極了。
夏桑憋了她一眼,不由分說一把抓住她后脖領子,邁入營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