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物歸原主
第十三章物歸原主
在水仙眼中,這四周的光,無論晴日的陽光、夜晚的月光,都沒有見過像廂房內突兀出現的金光這般黏稠,聲音彷彿被隔斷無聲無息,視線模糊不清似是披上一層輕紗令她難以直視。
彷彿,這金光之內是另一番世界。
她呆愣地站著,看著眼前所發生的一切無可奈何。她並不知道這金光是何物,但感覺告訴她並不是什麼好事情。
忽然間,腦海中炸雷一般轟鳴,不知怎得她的視線開始變得虛幻飄渺,彷彿看得到一些奇怪的線路和軌跡,指尖撥弄著,如游魚般如臂使指環繞左右。
像是三歲稚童找到心儀玩具般,水仙歡愉的玩耍著,時而仰首雙手撥弄天空將線條重新排列組合,時而俯首以虛空為案線路軌跡為筆創作畫卷,玩得不亦樂乎。
伴隨著「啪嗒」一聲脆響,天地間無數線條軌跡如同斷了線的風箏,消失在浩渺的空氣中,黃粱一夢,此時方休。
水仙看了看四周,亦如她來時那般,簡樸,素雅,沒有絲毫變化。
我剛才是怎麼了?靈魂出竅,還是做了個夢。
感覺好真實,那些線條軌跡,彷彿能聽懂我的心聲,就像是我身體的一部分。
「好久不見,小丫頭。」
突如其來的聲音,伴隨而來的是強烈的恐懼,猝然湧上心頭,渾身汗腺分泌,身體顫抖帶著痙攣。
這聲音,還有不可能被呼喚的身份。
是她,她來了,她怎麼會來?
山鬼,陰山嬛老。
水仙苦笑一聲,低語道:「你怎麼會來?」
「你好像不太歡迎我,怎麼說我也是幫你成功混入軍營的恩人,不感謝我起碼也該有個笑臉吧。」熟悉的嫵媚,戲虐的臉龐,她閑庭信步每一腳牽動著水仙跳動的心脈,「咚咚」,全身血脈彷彿粘稠的鉛汞變得緩慢沉重。
「你來要的我命?像郭氏老爺一家那樣。」水仙想到了她曾經講得故事,忽然她感覺自己的心臟猛地跳動一下,體內的血液飛速流轉,她手足冰涼,呼吸困難,只覺得這一瞬間,對方嫵媚的臉龐是那麼不敢直視。
她一顆心,搞高懸著,空蕩蕩的,只覺得有陣風,陰惻惻的在耳邊回蕩。
她害怕,沒有人面對死亡能夠坦然,她想跑,但有心無力,雙腿的冰涼讓她失去了行動能力只得任由對方不斷地靠近,再靠近。
「小姑娘,別那麼害怕,我要你的命做什麼。我只是想取回一些我遺忘在你身上的東西,僅此而已哦。」陰山嬛老緩緩的走來,步伐輕盈,她的唇距離水仙耳畔不到一指的距離才停下,痒痒地,麻麻地,難受極了。
「那......那......,你......」強烈地壓迫緊張,使得舌頭根本不聽使喚,打結在一起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清楚。
「放心吧,我陰山嬛老雖是鬼魅精怪,卻很重承諾,更講規矩。殺你,對我而言,沒有任何意義。我只取回我的東西,僅此而已。」說完,也沒停頓,伸手在水仙背上拍了幾下。
除了背上微微地拍擊感外,水仙倒是沒什麼感覺,過了好一會兒,才悠悠問道:「完了?」
陰山嬛老嘴角一動,拉近兩者面對面的距離,道:「完了。」
水仙奇道:「你拿走了什麼?我怎麼沒看到。」
「我取走你的性命,你能看到,需要我這麼做嗎?」
「不用了,不用了。既然你已經拿走你的東西,是不是也該離開了。」
「哎,曾經那個心地善良的小丫頭怕是再難見到嘍,現在都開始迫不及待想我離開了,真叫人傷心啊。「
」我......不是......「水仙被她說得著實不好意思起來,畢竟對方到如今都未傷害過她還幫助她逆轉陰陽混進軍隊,自己這般不近人情是有些過了。
」行了,嬛老我忙得很,也沒時間和你這丫頭閑聊,這便要走。」正欲離開,然後又想起了什麼,伸手到懷中摸索出一柄袖珍小劍,細細看了好幾眼,方才遞給水仙,道:「倒是走之前,有點小禮物送給你,畢竟讓你幫我保管了這麼長時間也該付點報酬不是。「
水仙本意是拒絕的,奈何胳膊擰不過大腿,陰山嬛老的力氣她根本抗拒不了,無奈道:「那我便收下了,謝謝嬛老。」
水仙微微拜倒,等她在抬起頭看她時,卻突覺後頸一陣酥麻,登時眼前一花,待到視線恢複眼前竟是那熟悉的客棧招牌,她居然在一瞬間回到數百米之外的地方,簡直匪夷所思。
她怔怔看了會兒,甩了甩頭,重新看向「清雅居」的方位。滾滾不息的火焰雷霆,震耳欲聾的劍鳴碰撞,照亮了半座城也驚醒了半座城。好奇心永遠是人心中最大的原罪,大街上,房檐內無數的人爭相觀望。
水仙的裝束和一身傷勢無疑是很惹人注目的,周圍的指指點點和議論聲,令水仙明白此地不宜久留。
踏步上樓,回到自己租賃的廂房,那名渾身污穢的女子仍那般靜靜地沉睡,她遺留在床頭的銀兩也未曾移動分毫。
來不及廢話,左手抄起銀兩,右手一個翻轉將不足百斤的女子背在背上。明明是在逃亡,為什麼她會莫名其妙帶上一個累贅,她們非親非故,只是一次偶然的相遇罷了。她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違反常理。
沒有原因,只是內心如此告訴她不能丟下她,身體便如此行事。
如此大的騷動,城衛軍已然自顧不暇,連城門口的防衛都形同虛設,水仙混在潮水般逃亡出城的人中很輕易便離開了信陽城。
行軍打仗最恨逃兵,而這一次她當了逃兵。
愧疚嗎?自責嗎?都沒有。
人本就是趨吉避凶的,而她還想與家人團聚,還想再看看這繁華天地,更重要的,她有能逃亡的機會,一個不可思議的機會。
......
逃亡,還是在叛軍的明武國地界,城鎮她是不指望了,好在她手頭還保留著這一次出行時領取的地圖。
重新辨別方位,水仙發現她的面前只有一條路可走。
北上過暮荒山,繞一大圈,自洪荒邊緣的大漠東北方位入大明國界。
鄉村是水仙此行的重點,雖然繞遠了些,也艱辛了些,但勝在安穩且鄉村訊息並不及時,且不說信陽城發生的事情能不能傳到鄉下,就算傳過去按照水仙估摸沒個三五月也不太可能,那個時候她早就跑的沒影了還管你知不知道。
三里地,沒有馬匹,背負累贅,外加上一身傷勢,就算是鐵打的人也實在扛不住這般折騰。依靠在林間的矮樹旁,大口的粗氣,逐漸模糊的雙眸被汗水浸潤,雙手彷彿灌了鉛連擦拭的力氣都沒有。
水仙望著此刻依舊沉眠未醒的女子,無奈苦笑,就在五月之前,她還是黃花大閨女待字閨中,如今卻為了另一名女子累得死去活來。當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她又不是有百合之好的逾越之人,更不是心存蓮花的聖母,她突然想把自己的心挖出來看看,好好問問它,你到底想幹什麼,為什麼就是要救一個與她非親非故之人不可。
想著想著,水仙自己也昏昏睡去。夢裡,一切都與現實截然相反。她並未從軍,大明也未有戰事,他們一家人就住在霍家村,日出而耕日落而息,輕鬆,幸福。她也在雙十年華被家人安排許配人家,夫家是十里八村有名的才子,所有人都為她感到高興連她自己也暗自歡喜。
到了出嫁那天,大紅燈籠高高掛,全村人為她張燈結綵好不熱鬧。拜過天地,入了洞房,她緊張的手心都發了汗,夫君她見過,一表人才對她也是多多維護疼愛,如今終成眷侶,羨煞旁人。
吱呀。
門開了,一道身影跌跌撞撞走入,是夫君來了,他要掀開我的頭巾了,好緊張,好羞澀。
嘩啦。
頭巾被蠻橫掀開,水仙錯愕,為什麼夫君會如此粗暴。她抬眼看去......
「啊......」
水仙雙瞳猛然睜開,額角冷汗淋漓,忽然她發現自己身上不知何時多了件殘破衣袍,而原本在身側的女子卻不見了蹤影。
水仙大吃一驚,慌忙起身四顧看著,依舊沒有那女子身影。樹林靜謐的可怕,獨自一人面對如此場景彷彿正有一頭飢餓猛獸環伺在側,令人生怖。
她攏了攏腰間匕首和弓弩,想也不想,起身尋找女子。
樹林並不大,找個人不算太難,果然沒多久水仙便看到一個背影正對著面前的水塘梳洗長發。
「姑娘,這裡很危險,你不能亂跑。」水仙高聲呼喊,她覺得對方有些胡來,必須糾正錯誤。
許是聽到呼喊,那人微側借著滴答落水的秀髮,水仙看清了側頰,她竟呆了。
舉手投足間風情萬種媚態橫生足有禍亂天下傾城傾國之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