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初聞仙人
第五章初聞仙人
後葉縣。
川流不息入城的人潮當中,一道踉蹌蹉跎的身影夾雜其中,緩緩踱步,在距離城門外數丈之地停頓了下來。
蓬頭垢面下,是一雙渾濁布滿血絲的眸子,乾涸的唇角與不時蠕動的咽喉暗示著他許久不曾飲水進食。撐著桃木樹製成的拐杖,前行幾步,仰面望著城門上的「後葉縣」三個字,與此同時他的樣貌也裸露在陽光之下,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水仙之父,貨真價實的霍山。
作為村官他不止一次來過後葉縣述職,卻無一次像今日這般狼狽。風吹起蓬亂的發梢,有幾縷零散覆蓋在蒼白的面頰,使得他整個人透出一股子深邃的悲涼與凄慘。
霍山並未去縣衙,那裡的人都熟知他,更知道他接了軍書入伍參軍,貿然出現對自己對女兒都不是善事。
縣衙不能夠獲取他想要的情報、酒肆成了他唯一的選擇,三教九流,魚蛇混雜,只要出得起價格沒什麼小道消息弄不到手。更何況,他想要的情報並不重要些許銅錢便能打發。
「我想知道此次應召入伍的軍士中可曾出現冒名頂替之事?」
「三文錢。」
「給你。」
「不曾,這可是送命的買賣沒人會那麼傻冒名頂替。」
霍山不由得鬆了口氣,稍後卻疑惑起來,水仙不曾來參軍卻又去了哪裡?莫不是路上遇到危險......
「此次應召可有遺漏逃役之人?」
「三文錢。」
「給你。」
「不曾,我說你這老兒都問得什麼問題?遺漏逃役,那是要殺全家夷滅三族的,沒人會,更沒人敢。」
霍山怔仲,那酒保後面的牢騷他是一句都沒聽進去,腦海中只是回蕩不曾二字。無人冒名,無人逃役,怎麼會這樣?軍中檢查他是了解的,女子根本不可能通過。可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水仙到底身處何地?是否安康?
「告訴我,赤焰軍四團現在何處?」
酒保還欲牢騷兩句,卻被霍山突兀地問話給怔住,再看看對方似是要吃人的模樣,膽氣弱了三分,愣是沒提錢,便徐徐道:「昨日正午便開拔出征了,很可能是西邊,具體去了哪裡便無人可知,畢竟那是軍情說不得。」
霍山失魂落魄地離開,他腦子很亂,女兒水仙到底在哪裡?為何徵召毫無問題,他的位置是誰頂替?
摸索著取出懷中的書信,那是女兒最後的信息,疲憊的合上眼眸,似是要抹去滿目浮華,卻又如何擦的干抹的凈,淚液點落紙張,暈染了那句:父母安康,水仙絕別!
此刻,身處官道上的水仙並不知道一家人為自己的莽撞孝行傷心欲絕,她現在已不是「她」,而是一隻累得大汗淋漓落湯雞。
為什麼行軍趕路會這麼累?自己上山下農時也沒少走路,都沒現在這般累。我的腳,我的腿,我的屁股啊,好痛好累。
她也不想想,上山下農時雖說路途不短可大都走走停停且步幅緩慢,累了也就停停。行軍趕路則大不相同,豈是你說停便能停,說歇便能歇的,再累再苦也都得忍著,悶頭前行。
「停,駐足停歇半刻。」
校尉王猛粗重沙啞的嗓音此刻聽在水仙耳畔彷彿天籟仙樂,身體附加精神的疲憊讓她慌不跌的癱軟在地,貪婪得大口喘息著。
如同她一般的還有大批新來的士兵,他們早就不堪重負,如今歇息自是身心放鬆癱軟坐地。然而,他們身旁的老兵卻不盡相同,歇息的命令並未讓他們鬆懈,哪怕蹲坐也是三五成群保持著高度警惕。
「劉老,你們在做什麼?校尉不是下命令休息了嗎?」水仙問道,疲憊到極致的身子卻慢慢動了起來,仿照著老兵蹲坐似模似樣的戒備。
「小山子,現在世道亂,今天三哥再教你一手。在城鎮軍營休息,那你是想怎麼休息就怎麼休息,你躺地上直接睡著了都行。可這行軍打仗,休息只是讓你緩口氣,哪怕再累也不能放鬆警惕,說不得就在你想打盹的時候,一根冷箭就要了你的命。」
「三哥,你不是嚇唬我吧,這還是咱們大明過境哪,誰敢明目張胆的攻擊我們?」
「嚇唬你?遠得不說,單單說咱大明內部的綠林草寇和潛藏埋伏的敵軍部隊看著我們和看著肥肉的餓狼一般說殺便殺。」
「綠林草寇?他們有這個膽子,藐視朝廷?他們不怕咱大明數萬大軍討伐嗎?」
「以前或許怕,可現在,哎......內憂外患,說不得,說不得了。」
大庭廣眾下劉茂三也不敢大聲宣揚大明要亡的叛國思想,但話里話外都讓人明白如今的大明,大廈將傾有心無力。
劉老言語不多,卻很實在。分發了每人足量的乾糧和淡水,補充行軍中過分消耗的體能和汗水。
在此期間,越來越多的新兵意識到老兵們的異常,各自隊伍的火長也開始教育和帶領新兵熟悉行軍打仗的一些常識,三五成**替休息在全軍普及和完善。
輕鬆的時間總是短暫的,隨著王猛校尉一聲「出發。」全軍又進入高效率高強度的前行,或許是找到了節奏,接下來的路途水仙並未覺得累死累活的,甚至有餘力警戒四周,這一點倒是讓同火的其餘幾人刮目相看,倒也不全是個娘娘腔。
茂緬縣畝陽山連綿十里,峰巒疊嶂,其間草木繁盛,山珍野獸繁多不時猿啼獸吼不絕於耳,四周獵戶多往返於此倒是養活了不少人。
只是讓赤焰軍四團不遠百里來此的可不是滿園的景色,而是在這山上清修的一位奇人異士,妙靈子。
按著劉茂三打聽來的消息,這位妙靈子乃是咱們赤焰軍姬昌將軍的好友。更是系出名門,傳說中聖人道場白玉茯苓洞的三代弟子,師從廣陵真君。按照俗語說就是書香門第,皇親貴胄,來頭大的沒邊了。
三哥講得那叫一個風生水起,興緻高漲,可聽在水仙耳中卻是暈乎乎的,什麼聖人道場?廣陵真君?三代弟子?聽都沒聽過,再加上三哥本身也是一知半解就更弄得她一頭霧水完全沒理解了。
不過,這樣的大人物和她也沒什麼關係,他們高高在上神啊,仙啊的,自己就好好當著自己的小兵丁,誰也挨不著誰。最多,軍營見到的時候恭恭敬敬道一句:仙長萬福金安。
進了山,四團尋找這位妙靈子倒是不怎麼費力氣,因為與其說赤焰軍四團找人家還不如說是人家開好了道引著自己等人過去。
你瞧瞧,上好宣紙折成的小紙鶴,無風無力的居然自己在半空飛翔,更詭異的是這小紙鶴還能說話。在自己等人進入畝陽山的第一時間,便被小紙鶴尋到一路領著來到妙靈子的洞府門前。
墨山綠袍,竹杖青茗,青葉鬚髮皆白,面帶微笑,身泛青光足三尺有餘經久不散。水仙等新兵見此,皆駭然,以為神仙。有心智軟弱者,納頭便拜口中高呼:神仙,神仙......
若是換做以前水仙怕也是如此,可自那日見過陰山嬛老后,世間怪力亂神也知曉不少,自是不怕不懼的。反而,內心好奇對比,這個妙靈子氣勢可比陰山嬛老差了不少,好比一塊岩丘對上巍峨雄山,高下立判。
想到如此,水仙俏臉上登時慘白一片:「若是那日她想害我,豈不是......」
可轉念一想卻又好奇當初的交易,一輩子的愛情換十年男兒身,這怎麼著都像是個玩笑多過交易,莫非這些山精妖怪就喜歡這個調調?還是說......她當時心情好放我一馬順便幫我解決麻煩?
如此心思正對上: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來如春夢幾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
猜不透,看不懂啊。
水仙這邊自顧自得思索,王猛校尉這邊卻是和妙靈子接上頭。
「赤焰軍四團校尉王猛,見過妙靈子真人。」
「王猛,我倒是聽姬兄提起過你,人如其名不錯,不錯。」
「真人見笑了,我等奉姬將軍之命前來接真人,軍情似火恕王猛魯莽,不知真人可準備妥當?」
「我身無長物,人到了便無甚可準備,即刻啟程便是,倒是......」
下意識掃視在場諸人是妙靈子的習慣,一群凡人看與不看其實意義並不大,可就在他的目光掃過水仙之時,眼眸精光流轉帶著一絲微不可查的驚愕。
忽而狂風大作,伴著電閃雷鳴之音,妙靈子踏步上前,在眾人毫無察覺之時竟是縮地成寸來到水仙當面。后眼眸淡金色霞光奪目而出,竟是開了天眼。
「小娃娃,你可願......」
話音未落,卻是一口鮮血噴洒而出,妙靈子淡金光芒的眼眸神采散去,獨獨留下驚恐以及茫然,怎麼會是哪位?這娃娃與哪位有何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