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偵察
想象一下,你的孩子可以在30秒內,完成哈佛大學的四年課程,花費不過幾十美元。這就是我和我的團隊構致力於人腦交互介面的初衷。
————「伊甸園」公司CEO:哈爾比辛格
寧波市地下指揮部一號大屏幕上,拍攝到的畫面逐一呈現,看起來,除了彈道導彈,沒有辦法有效摧毀其安裝在八條軌道上的,裝甲防護達到要塞級別的雷達站。
光學攝像機還拍攝到的,島上的其餘兵力的分佈,也在2至4號屏幕上顯現,看起來,完全就是一團亂,毫無條理可言。
人類天生害怕混亂,喜歡對稱的圖形和歸類的數據,燈塔沒有這樣的強迫症。所以,暫時不能從其混亂的部署上,一眼看出其目的所在。
事實上,燈塔在每一處前沿的兵力配置都是一團糟,它的作戰模式,與人類自相殘殺幾千年摸索出來的,兵行詭道的軍事思想,完全背道而馳。它在戰役層面的響應,通常是可預測的平推和舔油——你在哪裡挑戰,它就在那裡反擊;但是在戰術層面,它的無章法和混亂,倒是不斷展現出其獨特的「微操」優勢。
這場戰爭的最讓人類軍事家痛苦的部分在於,「燈塔」處處以極小優勢,驚險獲勝,卻從未有過敗績。它似乎找到了某種,軍事運籌以及物資配置上的最優解。目前,指揮部的蘇玲玲少將,正試圖建立新的非線性模型,來破解這個謎。
隱藏在江西、安徽山區的短程地對地導彈迅速輸入坐標后發射,任何拖延,都可能使得敵人逃脫。遠程火箭炮也從浙江山區各個陣地發射,其中一些將會對於部署在攤頭的裝甲集群發起攻擊,另一些則對東方港口一帶進行攻擊。偵察機同樣拍到了港口雲集的運輸船正在卸貨。敵人的戰艦此刻還較遠,要不然它們的區域防空火力,可以替代,島上暫時被壓制的防空。
山貓車開到了指揮部附近,那是一座商場留下的斷垣殘壁附近,一個不起眼的入口。
入口處沒有衛兵,避免敵人的衛星發現蛛絲馬跡,找到指揮部,當然這些小兒科不可能糊弄得了燈塔,所有人都知道,它的眼線時刻盯著這裡。
在互相摧毀衛星以及補射己方新衛星的競爭中,雙方曾經勢均力敵。但是越來越多的軌道殘骸成為了一種掩護,燈塔發射的,外形奇特的新式衛星,可以有效偽裝成碎片,其低軌道光學衛星的平均生存時間,延長到了3天(如果不通訊,時間更長)。這段時間,足夠其可以從中國軍隊頭頂飛過70次。而中國軍方發射的低軌道偵察衛星,無論怎麼偽裝,總是會被對手及時發現並摧毀。只有一些一萬至三萬公里軌道上的衛星保存下來,這些衛星的解析度不足,只能拍到很模糊的照片。有觀點認為,這些衛星是燈塔故意留下,用來實施戰略欺騙的。
車子直接開進洞口,然後是一條漸漸向下的隧道。顯然剛才的入口不可能逃過燈塔的眼線,所以入口後面,還必須修造很長的通道。道路開始蜿蜒,張尋寧一會兒就轉暈了,如果俘虜身上安裝了一個慣性導航系統,這樣曲折的路線,可以最大限度避免其判斷出指揮部的位置。
車輛在隧道內,東轉西繞了大約5分鐘,到達一道厚重金屬門。閘門緩緩打開。一名下士走過來,檢查兩人證件。
因為車上有一名俘虜,下士與上級進行了短暫通話,同時,另一名士兵對俘虜進行了簡單掃描,當然他腦後的金屬插座不可能通過安全檢查,但是電話那頭很快允許放行。
他們驅車,來到一處閃著微弱紅光的巨大空間,張尋寧從來沒來過這裡,感覺像是一處巨大倉庫。他注意到,四周停著大量的坦克和裝甲車。看起來,蒙上俘虜眼睛確有必要。
讓他振奮的一點在於,戰區還是有點存貨的。最近一年,他在前線已然很少看到重裝備了,任何重型武器,一旦暴露到表面陣地,都很快被摧毀,鮮有例外。
士兵們都在傳言,後方正在趕製簡易反裝甲武器,準備武裝兩千萬平民,抵抗燈塔的入侵。看起來,並不完全是那樣。
「這就是你說的大反攻?」
趙青得意地哼了一聲,沒有作答。
「草,至少可以裝備6個……」
「咳咳……」趙青不自然地咳嗽,打斷了張尋寧。
張尋寧意識到腳下還躺著一個半死的俘虜,雖然蒙了眼睛,但是耳朵可能還好使,確實應該注意保密,不過,還怕他跑了不成?
車子連續穿過數個昏暗、巨大的裝備停放區后,車輛才重新進入一個較亮堂的區域。司機將車停下后,領著張尋寧先到休息室,趙青則帶著俘虜,不知道去了哪兒了,張尋寧也沒心思知道。
休息室里竟然有一張床,他已經48小時沒合眼,並且好久沒看到床了,哪怕只是一張吱呀亂響行軍床。
他趕緊脫了衣服鞋子鑽到行軍床上,整個人緊緊裹著毯子,捲縮成一團。
在前線,這樣變扭的睡姿,可以在突如其來的炮擊中,保持較小的被單面積。
燈塔發射的155毫米榴彈炮彈,沒有觸發引信,它們往往臨空爆炸;這些炮彈的破片很小,每一片大約柳樹葉大小,鋒利而輕薄,遠距離上沒什麼用。但是在大約1000平方米的覆蓋範圍內,這種破片對軟目標,具有絕佳的殺傷力。據說這種又小又窄的破片,是燈塔基於戰場殺傷統計的傑作,是為了從堅硬的肋骨中間鑽過去,有效殺傷臟器或者切斷動脈。盧比尼奧總統召喚來的這隻地獄惡魔,從未放鬆對於如何殺戮人類方面的學習,沒有人知道它下一步,會製造出什麼樣的可怕東西。
在瑣碎寒冷的夢境中掙扎了一會兒,張尋寧在久違、輕柔的音樂聲中蘇醒過來,音樂飄忽而遙遠,似乎是德彪西的《月光》。
少年時,父母曾強迫張尋寧學過音樂,鋼琴考過級,能比較熟練地完成肖邦練習曲。老師的評價是:努力且有一定天分。雖然像是帶有客套的例行評語,並且在天分部分略打了點折扣。但是張尋寧一直以自己纖長的手指為榮。不過現在,過往的這些事情,都不存在了。
早年鋼琴訓練,唯一的現實意義,在於射擊時,食指在二道火上的分寸感很好。他的狙擊槍,做了個性化調整。扳機力調到了最小,大約8N,這需要靈敏的手指才能駕馭。對於超遠距離獵殺而言,笨拙的的手指,多多少少會影響精度。
他昏昏沉沉起身,走向門口,他記得進來時門關著,不知道誰打開了。
走廊很長,而且空無一人。衛兵不知道哪兒去了。不知為何,張尋寧感覺腳步蹣跚,他幾乎扶著牆才能跌跌撞撞向前,牆上紅色警報燈,有氣無力地閃爍著。
他無力思考到底發什麼什麼,只能一步步向前挪動。走過走廊轉角,才注意到,牆上布滿了彈孔,地上散落著彈殼,似乎剛剛發生過一場一邊倒的交火。但是為什麼沒聽到槍聲?
前方不遠處,煙霧繚繞,前面一個高大的人影站立著,卻看不清臉。
他努力集中注意力,注意到那個人腳邊躺著兩具衛兵的屍體。張尋寧試圖後退,想著去找一把武器,卻腳底綿軟,似乎踩在雲端。那個人已然到了跟前,比張高了半頭。正是早上抓到的那個傢伙。他的脊椎不是受傷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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