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請她進門一起喝雞湯啊
那其實是個才二十齣頭的年輕女孩兒,穿一條很寬鬆的小碎花裙子,委婉地說,感覺是前幾年流行過的波西米亞風和美式田園風的混搭——當然,按照顧一樣一貫的「刻薄」吐槽畫風來講,可能就會問這人為什麼披了條桌布就跑她家門口來了。
好在她現在並沒有什麼開啟自動吐槽模式的心情。
這個女人的眼神看起來有點神經質,像個隨時都處於驚恐警覺中的PTSD患者,青黑的眼袋和下垂的嘴角現出不符合年齡的疲倦蒼老。
她倒似乎是認識顧一樣的,再看見她的瞬間露出了瞭然的表情。
還有憤恨。
「原來是你啊。」
她的嘴角抽動了一下,就探頭往屋裡看,一邊看一邊嚷嚷:
「那個小賤人呢?你叫她出來!別躲在裡頭!你們打的什麼鬼主意我門兒清著呢!我告訴你們你們不會得逞的!」
「……」
瞬間,顧一樣迷糊了一上午的瞌睡蟲終於徹底全飛走了。
腦海里一秒浮現的是各種八點檔狗血鄉土劇里常見的劇情。再來幾個配套的彪形大漢,俗稱娘家人,那簡直就完美了。
顧一樣下意識往門外多看了好幾眼,確定並沒有傳說中的彪形大漢蹲守在自己家門口給這位不請自來的「八點檔女豬腳」助陣,這才稍稍放心下來一些。
至於這姑娘說的那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她根本懶得琢磨。
反正都是些無聊的話。她根本不在乎,也不覺得有必要在乎。
「亂嚷嚷什麼呢?有事說事,沒事趕緊走,再鬧報警了。」
她把臉一沉就皺眉對著那個女人下了逐客令。
不料那個女人卻把眼睛瞪得更大了。
「裝什麼蒜呢?」她甚至還冷笑著拔高音量吼了回來。
顧一樣目瞪口呆。
雪姨上門找依萍她媽打架的畫面,真實地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精神病!」
顧一樣二話不說再次摔上了門,覺得這小區越來越沒法呆了,搞不好需要和房東討論一下,要麼減免一點房租,要麼下個月她們就搬走。
「又怎麼了?」陸鹿穿著圍裙從廚房裡走出來,兩隻手還是濕的,「我煮了雞湯,咱們今天晚上用雞湯做底涮鍋吃好嗎?」
她一邊打開冰箱清點食材,一邊這樣問顧一樣。
「好呀好呀,我好久沒吃鍋子了!」受到食物誘惑的顧一樣立刻粘了上去,開心得儼然要搖起尾巴。
「你剛才又和誰說話呢?」陸鹿把食物陸續從冰箱里搬出來,漫不經心地問。
「誰知道。來了個奇怪的女的,說話顛三倒四的。」顧一樣撇撇嘴。
「女的?」陸鹿挑了一下眉梢。
她把手裡的食材放進廚房,特意擦乾淨雙手走到門口,打開門鈴上的監控攝像頭看了一眼。
這個反應引起了顧一樣的高度關注,忍不住好奇地問:「你認識?誰啊?」
「不認識。」陸鹿搖搖頭,又回廚房繼續做飯去了。
調整燉雞湯的火候的時候,她頭也沒抬,就對顧一樣說:「可是那人坐在咱家門口了哎。要不要通知物業?」
「什麼?」顧一樣兩隻眼睛都徹底圓了。
她自己也趕緊跑去監控屏幕上看了一眼,果然看見那個女人就敞著兩條腿坐在自己家門口的地板上,屁股底下連張報紙都沒墊。
這景象瞬間讓顧一樣想起她小的時候,每天上學下學總要路過老家的市政府門口,隔三差五就能看見一群這樣的人,無論穿得灰頭土臉或體面講究,無論是帶著礦泉水瓶子還是舉著寫滿了字的紙或硬紙板,無論人多還是人少,總之是沉默的坐在那兒,像一群雕像,是頑石,既不發出太多的聲音,也堅決不肯離開。
雖然也經常會吵架,甚至打鬧起來。
小的時候,她完全不明白這些人到底在幹什麼,只是因為好奇,總忍不住多看兩眼。
後來她漸漸長大了,懂得也比小時候多了太多,除了唏噓之外,也沒法說什麼別的。
但她怎麼也沒想過這樣的情景,竟然會原封不動的重現在她自己的家門口。
「……這位小姐姐是要幹什麼呀?」
顧一樣胃疼地先反鎖了自己家的大門,唯恐外面的那位突然拿出什麼老虎鉗、扳手、起子之類的「作案」工具,要拆她家的大門。
「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真的從來沒見過她啊?」
她確認似的又問了陸鹿一點。
陸鹿正在水池裡晚上要吃的杏鮑菇、香菇、金針菇,露出一臉茫然的表情,仰起腦袋想了好久,恍然大悟叫了一聲。
「我想起來了……」
「她誰……?」顧一樣直覺不太好。
「可是我忘記她叫什麼名字了……」陸鹿表情多少有一點尷尬,「就是那個誰……你其實也見過的,余木戎的那個,現任。」
她到底還是停頓了一會兒,才把現任這個詞說出來。
「……」
顧一樣好一陣無語。
她回想起那天陪著陸鹿回去收拾行李的時候,確實在陸鹿和余木戎之前的家裡,見到過這個女人。
當時她記得,這個女人還發了瘋一樣情緒崩潰地和余木戎狠狠廝打了一番,看得她都忍不住替余木戎覺得疼。
可她確實完全沒記住這個女人的臉,更記不得女人的名字。
這麼看來……余木戎這個男人,是不是真的腦子不太好使,外帶眼瞎。
「余木戎先生的審美是不小心受到了核輻射,導致了變異還是怎麼回事兒……」
顧一樣忍不住,又多往監控視頻上看了幾眼,嫌棄的撇撇嘴。
「這一位……和你有什麼可比性嗎?他就為了這一位和你分的手啊?難怪又要回頭來追著你送花。」
陸鹿不予置評地撇了撇嘴。
「沒有關係的。要做這種事的人,你好與壞,優秀不優秀,漂不漂亮,還有所謂的賢惠不賢惠,都沒有關係的。當然和另一個女人也沒什麼關係的。他就是來者不拒罷了。你以為他接下來不會再繼續做同樣的事嗎?如果他絕對不會,門口這位為什麼會在這兒?」
說這段話的時候,陸鹿臉上的表情十分微妙。
顧一樣一時覺得那是通透,可恍惚又覺得彷彿是悲憫。
沒有什麼大仇得報的快意,沒有昨日你欺我負我今日我見你自食惡果的「爽感」,只有一個過來人看著另一個飛蛾撲火跳進萬丈深淵的無知少女時深切的同情,和無限的惆悵。
「……所以她什麼情況?從人垃圾桶里撿東西完了還帶上門要求售後服務的啊?!」
顧一樣嫌棄地撇撇嘴,覺得自己果然沒有陸鹿那麼大的心。
「你的這張嘴啊!咱能不能不要那麼刻薄……」
陸鹿也不知道是被她氣的,還是被她逗的,「撲哧」笑出聲來。
「別管她了。我現在不想見她,也不想和她說話。我和她沒什麼好說的。就晾著她自己在那兒待一會兒吧。也許過一會兒沒人理她,她就自己走了。」
她這樣和顧一樣說了幾句,就又回廚房繼續準備晚飯去了。
「……那她要不走呢?咱晚上是不是還得請她進門一起喝雞湯啊?」
顧一樣苦著臉,想到自己家的大門最近也不知是怎麼被人破了風水,隔三差五就有奇怪的傢伙要在門口堵著,再這麼下去,搞不好她真的要紅遍全小區了。
可她如是吐槽的時候,是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門外那位竟然真的有留到晚餐喝雞湯的毅力和決心。
眼看外面的天色已經全黑了,家裡的鍋子也已經架了起來,美食的香味飄的滿客廳都是,門口坐在地上的那個人,卻依然沒有走。
顧一樣簡直想一頭撞在熊先生肚子上把自己的腦袋磕暈算了。
媽媽從小講過的道理都是真的,flag果然不能隨便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