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重逢

「托馬斯，你已大勢已去，還要負隅頑抗嗎？你看看天，光明已經降臨，你這種只配活在黑暗中的惡魔，還有底氣與我這光明聖子較量嗎？你在光明中每沐浴一秒就會損失一分的能量吧？你的死亡收割沒有收割掉我的性命，昭示著你今天必死在我的手中！」

托馬斯不回話，他知道多耽擱一刻，就多了一分不利，他現在需要速戰速決解決史密斯。想到這，他大叫一聲：「惡魔附身！」醞釀了將近兩秒鐘的魔法終於完成。托馬斯的背上長出了一對惡魔之翼，身上也是發生著劇烈變化，須臾便變得身高超過兩米，渾身肌肉虯結，托馬斯凌空一躍，張開了惡魔之翼，全身籠罩於黑霧中，自上而下，直撲史密斯。

史密斯口中念念，看著托馬斯不斷飛近，卻無動於衷。其實並非史密斯小覷托馬斯，也並非他放棄抵抗。史密斯也有難言之苦，他右半身受死亡收割一擊，早已生機盡毀，現在連一點點反應都沒有，也就是說，他只有半個身體還活著。這還是他及時使用光明神術護住自己，不然早已去見光明神了。

他在引導神聖之盾，剛才間不容髮中給馬克和二郎套了個簡單的聖光庇佑，耽誤了零點幾秒，如今稍顯被動。在托馬斯的魔杖即將觸碰到自己的時候，他的神聖之盾終於好了。

惡魔化身的托馬斯挺魔杖之間點在了神聖之盾上，史密斯再也坐不穩，從鯨背上滑落，轟一聲落於水中，托馬斯的雷霆一擊同樣也沒有奏效。

神聖之盾效果之下，史密斯雖然跌倒，卻並沒有沉入海中，他漸漸飄於海面，神色凝重。畢竟中階魔導士的惡魔附身，力量遠遠超過自己想象。這是一場結果難料的戰鬥。

馬克扯著已經被水灌迷糊的二郎，艱難地在海中與狂暴的海況搏鬥，這是他的戰鬥。

托馬斯在空中再次蓄力：「裂天斬」，黑霧包裹的魔杖，幻化為一把幾米長的刀，狠狠劈下。刀氣略過海面，割裂了海水，那獨角白鯨一聲哀嚎，被刀氣一劈兩半，黑色的傷口迅速擴散，眨眼白鯨變成了黑鯨。神聖之盾被刀劈中，再次一陣劇烈顫動。

這時，史密斯使一個光明之翼，展身形扶搖直上，一躍到托馬斯頭頂。

「想跟我近戰？」托馬斯覺得不可思意，正要再次出手，史密斯將神杖收回戒指，左手多出一顆彈丸，鵝卵大小，揚手望托馬斯頭頂丟下。托馬斯見來得太近，舉魔杖一撩，正撩到彈丸，彈丸轟一聲爆炸，直欲將托馬斯身邊的黑霧震散，托馬斯遭遇巨震，在空中幾乎難維持平衡，心中大駭：「聖光霹靂彈」，這正是針對黑暗系的剋星，每一次光暗之爭都必出的神器啊。

史密斯見一顆霹靂彈無果，一抖手，戒指中又取出一顆。托馬斯大驚，此時正值尷尬，他以惡魔之身，不能使用魔法。說時遲那時快，霹靂彈當頭罩下，在托馬斯頭頂爆炸，托馬斯再也堅持不住，轟的一聲被炸進海中。史密斯也相繼下水，而他的神聖之盾也已消散。自此史密斯真的是精神力耗盡，再提不起一絲的法力，他艱難地爬上半條鯨背，還沒有喘上一口，另一邊，重新化為人型的托馬斯也正好爬了上來。兩個人面面相覷，卻是誰都沒有動手。

而此時，也正是馬克拉著二郎上到另一半的鯨屍上喘息，馬克遠遠看著這兩個鬧得天翻地覆的對頭，竟然在幾米大的地方碰頭，卻是呆立在那誰都沒動，哦應該說呆趴在那。馬克覺得整個世界都不好了，一定是個夢。旁邊的二郎突然在那咳水，不知道吐了多少，終於他不吐了。馬克說：「二哥，這他媽怎麼回事？」

二郎沒回話，他透過雨幕也在看著，良久，他轉過頭嚴肅的對馬克說：「這可能是一個機會，可以殺死托馬斯，你敢不敢？」

「開什麼玩笑，他吐口唾沫就能要了我的命！」

「他已經油盡燈枯了，史密斯說黑暗者不能曝於光明，托馬斯已經沒有力量給自己護身了，連身上的黑霧都沒了，史密斯也一樣，所以他們兩個能夠安靜呆一起。如果你不去，等他們稍微恢復，就要起來殊死一搏。」

馬克沉默了，他相信二郎的話，但他真的怯懦了，當你看到一個只手翻天的高手出現在面前，雖然被告知他武力全失，你能否有勇氣去面對他嗎？馬克的內心糾結，二郎輕聲嘆了口氣。

過了很久，然後又是很久，托馬斯的黑袍黑布蒙面早就不存在了，看得出，臉色一陣比一陣蒼白。史密斯安靜得像個雕塑，他的眼睛里只有托馬斯。突然，托馬斯站了起來，他完全無視自己的虛弱，徑直走向史密斯，臉上掛滿了兇狠，任嘴角黑色的血液滴滴答答的往下淌。史密斯出奇的安詳，靜靜看著對方，看著托馬斯抬起乾枯的右手，鷹爪般的手抓抓向史密斯，史密斯似乎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安靜的等待死神的宣判。枯爪將將抓到史密斯前胸，托馬斯突然發出一聲獰笑：「死神之爪，去死吧史密斯！」

史密斯用盡最後的力氣往左一撤身，枯爪抓在了他的右胸，這一抓透胸而過。托馬斯的臉上露出了快意的笑容，而就在此時，史密斯突然伸左手扣住了托馬斯的右臂，托馬斯笑容僵住了。他不明白垂死的史密斯還要反抗嗎？

答案馬上揭曉，史密斯的胸口閃爍出耀眼的強光，托馬斯左手擋臉，慘叫中，要拔出右手，史密斯緊緊拽住他，托馬斯大駭：「聖光照耀！」雖然只是低級法術，對於近在咫尺且精神力耗盡的托馬斯來說，那也是一個噩夢。

托馬斯慌了，胸口被洞穿的疼痛都不能讓史密斯放棄嗎？那他還有什麼辦法來擊敗對手。托馬斯一狠心，左手中現出一把匕首，他想把史密斯扎死，但他看到史密斯安詳的面容，他也退卻了，他真的沒有把握扎死這樣的一個堅韌的對手，甚至他已經不敢伸手去扎對手。他只有一個機會，擺脫史密斯，因為他的臉離開左手的庇護，很快就會被聖光灼傷。托馬斯是個狠心的角色，他抬起的匕首狠狠砍在他的右臂，第一刀下去，看斷了半條手臂，砍到自己的骨頭，托馬斯狂叫，又是兩刀，胳膊斷，托馬斯史密斯兩人全部翻身落水。

水面被血染黑，托馬斯依舊在詛咒：「史密斯你等著，我是來自地獄的亡靈術士，我不會死，我還會回來的。下一次我會帶上我的惡魔衛士，我要把你的天辰教堂化為灰燼。我要把你的靈魂獻給偉大的黑暗之神，讓你在地獄受著永生永世的煎熬！」聲音逐漸變小，最終，托馬斯在洶湧的海浪中沉入大海。而史密斯也一直沒有再出現。

馬克傻傻的坐著，一時間怎麼反應過來？不可一世的兩個超級高手最後盡然都死在了海底！二郎安靜的坐在那，任身邊海風怒號，心裡在回放著一幕幕場景。

托馬斯很可能死不了，史密斯呢？明明被胸口洞穿，二郎的直覺卻告訴他史密斯可能沒死。但是和馬克兩人艱難對抗著大海的怒火，還能多做點什麼嗎？隨波逐流吧！二郎無奈的搖搖頭，一天一夜的折騰，心力交瘁，先將就打個盹也好。想著想著，二郎就迷糊著睡著了。

再次醒來，浩月高掛，海風已經停了，海浪也終於偃旗息鼓了，夜空中大海一片靜謐，安詳，就像史密斯的臉色。邊上一頭豬發出著一陣陣如雷的鼾聲，二郎卻又想起了史密斯，這個老者給自己看病，要帶自己去天辰學院，問自己要不要學魔法，結果他遇難的時候自己卻幫不上忙，很奇怪的感覺，自己似乎從未有過虧欠某人的感受，突然失憶后，怎麼老是在虧欠著別人，自己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或者說自己失憶前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生？

在海上漂浮了三天三夜，馬克貼身乾糧也早已經分完了，兩人又飢又渴。這一天，天剛剛放亮，遠處來了一條船，由遠及近，二郎淡淡的看著它，就像是在看一幅畫，與自己完全無關。漸漸靠近，呵，這船居然也不小，和最初乘坐的光明教廷的船差不多。不過船上人明顯多了，多是生意人，很多人在船上發現了二郎與馬克，吆喝著船靠過去。

不一會，幾個保鏢樣的彪形大漢把二郎和馬克扶上大船，馬克睡意全消，興奮的連連道謝。到了船艙來見船長，還沒等船長出聲詢問情況，一個二十來歲，白白凈凈的後生打外面走進來，邊上有人低低的說了些什麼話。

後生朝著船長抱拳：「船長大人，這兩位小兄弟也是我的朋友，只因遇上風浪，所以在海中落難。」

船長一聽：「既然是公子的朋友，快快領下去好生休息吧！」

後生頷首稱謝，即帶著二郎和馬克往船尾走。邊走邊問：「兩位怎麼稱呼？二郎一楞，馬克接道：「我叫馬克，他叫二郎。」後生聽罷朝兩人會心一笑：「我叫尼克，來自光明教廷。有個人很挂念你們，一醒來就嘮嘮叨叨，要我四下注意，想辦法獲得你們的消息。真巧，竟然這麼順利就找到了！」

二郎繃緊的臉頰終於放鬆了，淡淡道：「看來沒什麼大礙了。」

「雖然脫離了生命危險，但是一身的本領怕是毀了。」

「能得一條活命，就該知足了。」二郎幽幽道。

尼克聽得，眉毛挑了一挑，愣是接不上話來。

「等等，二哥，你們認識？」

「……」二郎不說話。

「你們說的是誰？」

「走你的，跟上！」二郎應了一句，施施然跟著尼克。馬克撇著嘴，沒奈何，亦步亦趨。

來到船尾一間船艙，尼克「咚咚咚」敲了三下屋門，門一開，一個僕人出來，見尼克躬身施禮：「少爺早。」

「老爺子怎麼樣？」

「醒著呢，在閉目養神。」

「出去吧，在門口候著！」

「是，少爺。」

僕人讓過三人進屋，轉身把門帶上，在門口垂手侍立。

進到裡屋，一股的藥味撲鼻。二郎第一眼就看向了床榻。一個老頭全是纏著白布直挺挺靠在床上，包了半張臉，露出半張慘敗的臉。是史密斯！

馬克認了半天，突然大叫：「神牧大人！您怎麼還沒死？」

二郎在邊上狠狠給了他一肘子，馬克摸了摸肚子，給了史密斯一個燦爛的傻笑。

史密斯看到二郎，眼裡充滿了笑意。二郎臉上亦掛起一抹笑意。看得出，史密斯很喜歡二郎，他示意二郎做在床邊，連說了幾聲：「好，好，沒事就好！」

二郎靜靜的坐著，史密斯接著又道：「這次出海發生的事情真是始料未及，沒想到我也有法力盡失的一天，??生活都難於自理，更是連累兩位小兄弟差點喪命。」

稍作喘息，史密斯又說：「二郎，舊事重提，我當日問過你，想不想學習魔法。人老了記憶力不好，我想再問你一聲。想不想跟我學習魔法？」

二郎錯愕，無語。

「老夫雖然法力盡失淪為廢人，但老夫魔法的心境仍在。二郎，老夫觀你非池中之物，雖然起步晚了，只要勤學苦練，終有一天，要一飛衝天。等到那一天，我想鮑叔才會真正的老懷安慰吧。雖然老夫實力精力都有限，無法教授你很多很高深的魔法，但我可以為你作魔法啟蒙，讓你很快的在魔法師的道路上前進。」

「史老，容我三思。」二郎認真的答道。

「好，好！」史密斯非常高興，似乎二郎已經答應了他一般。

尼克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史密斯是誰，什麼樣的人物啊！那放在四十年前，是跺跺腳天地變色的人物。居然要這樣收弟子的嗎？這是什麼世道？尼克狠狠掐了自己一下，這到底是不是做夢？

尼克看向二郎，二郎依舊一副風清雲淡，邊上的那位，口水掛在嘴角，獃獃看著史密斯，不知道在做什麼夢。尼克努力平復自己澎湃的心緒：「二郎，我說句話。老爺子可是從未收過弟子啊，當年不知道有多少少年才俊以老爺子為榜樣，要求著老爺子收徒呢！就是我家老爺子，都先後跑了三次，要求史老收我為弟子，可惜在下不爭氣，無法通過史老的考驗。這是千載難逢的機遇啊！二郎你趕緊說句話，我快受不了了。你要是不能，老爺子，您就將就把我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