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君子劍,書生劍,帝王劍
「人境巔峰...」
李上元琢磨著這幾個字眼,不由做主的比劃了兩下。
霎時間,一片嘩然,離著最近的虯髯大漢緊跟著身子一抖,下意識的跺腳往身側挪動了半分,李上元盯著反應格外強烈的大漢,明顯愣住了。
虯髯大漢的臉上有些掛不住,訕笑的輕咳了一聲,不動聲色的退到了大塊頭阿蠻的身邊,摸著額頭上嚇出了的冷汗,「李公子境界頗高,自然有自己的一番打算,倒是我們唐突了。」
「沒有沒有,我只會一點皮毛,況且讀書人,不喜好練武。」
「倒是習得祖上傳下的幾招,用來強身健體。」
李上元臉色古怪,虯髯大漢的話好高深,弄得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嗯...李公子莫非不是君子劍的傳承者?」李仲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霍懿,這才湊到了李上元身側,笑道:「抱歉,可否借腰品佩劍一觀?」
讀書人的雅稱,就是把傢伙事掏出來瞧瞧看。
「有有有。」李上元連聲應道,自己的功夫底子,他心裡非常清楚,此時也是不敢怠慢,慌不迭的從袖中取出了『青雲』短劍,遞給了李仲。
如此爽快交出自己的佩劍,倒是令其他人非常吃驚。
尤其是樊桂武。
君子劍的傳承者向來自恃清高,一般來說,就連佩劍的影子都不肯顯露。
這樣一來的話,他倒是有點相信李上元的話了。
「君子劍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傳承...」
如果不是早就知道,單從外觀上看來,不仔細看的話,根本無法發現其中的玄奧之處。定睛一瞧,李仲心裡就明了,與霍懿交換了眼神。
「此劍名『青雲』,長一尺八寸,寬一寸五分,乃六面漢劍。」
「比九五低了一個等級,似乎是...」
李仲眉頭微皺,沉吟了些許,目光再次看向李上元時,便多了一絲古怪之色。
「李兄莫非是有什麼發現?」
他並不喜歡舞刀弄劍,所以拿到手后,只是粗略的看了幾眼,並未深究。
「此劍長一尺八寸,寬一寸五分,可是有什麼講究?」
「講究可是要從百年前說起了。」霍懿目光一凝,笑吟吟的開口講道:「李公子莫非是真的不知道?」
「不知。」他搖了搖頭,不知道該怎麼向他們解釋,「實不相瞞,此劍名『青雲』,乃是我祖父傳下,報以巨大的期望,所以小生也字青雲。」
「這樣啊,也罷,既然李公子這麼感興趣,我願意為你解答一二,不過事後,你可是要向我說明壞我好事原由。」
霍懿大眼珠子碌碌的一轉,在黑夜裡閃爍著幾縷精芒。
李上元仍是一頭霧水,不過在這節骨眼上,他也不想破壞已經醞釀好的情緒,只得悻悻的點頭:「還望霍女俠不吝賜教。」
「不敢當,李公子學識淵博,小女子獻醜了。」
「自打李唐、武周皇朝開始,掀起了以劍為名的狂潮,天下人以劍明志,於是便有了君子劍一說,也是最初傳開的流派。後來隨著君子劍的流派日益壯大,導致良莠不齊,但不可否置的是,位居廟堂的『孝廉公』將君子劍推到了頂峰,為人歌功頌德,名聲一度蓋過帝王劍。一直到一位才華橫溢,狂傲不羈的書生來到了長安城,才打破了這種格局,那時候正值會試。」
「書生名落孫山,在長安城留下了不少膾炙人口的詩句。某一日夜裡,書生怒髮衝冠,提劍入皇城,在遭遇了第一君子劍『孝廉公』后全身而退,沒有人知道那一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書生在第二天消失無蹤。然而在數年之後,青蓮劍仙名聲在江湖中鵲起,自成一派,並稱之為『書生劍』。」
「這短劍長一尺八寸,寬一寸五分,便是書生劍的制式,位極人臣,卻在九五之下,天下人無不談之色變。」
「書生劍與君子劍的身份而言,並沒有什麼區別,然而在本質上卻有很大的不同。君子劍一身正氣,盪盡人世界一切邪佞。」
「書生劍卻恰恰相反,海納百川,以四海為家,江湖為馬,走的是艱難險阻,闖的是生死鬼門,沒有正邪之分,有的只是正常人和鬼魅之分。」
這個倒是不難理解,入朝堂便是君子劍,入江湖則是書生劍。
只是『鬼魅』為何?
難怪『書生劍』一說不僅在正史上沒有記載,就連野史雜聞也是銷聲匿跡。在封建王朝統治,取名要避諱,穿衣不能撞色,更別說超越九五,或是平齊。
這要是被朝廷知曉,謀逆的大罪一抓一個準,沒有人能夠活下來。
李上元愣了愣神,自顧的念叨了幾聲:「青蓮劍仙...」
他晃過神來,驚道:「可是青蓮居士?」
霍懿秀眉微蹙,一副解開了千古懸案的樣子,輕聲笑道:「沒錯,看來李公子一脈相承,傳的便是這『書生劍』了。」
好吧,這下跳黃河都洗不清了。
李上元若有所思的『唔』了幾下,他也有這樣的疑惑,正好對應上了,青蓮劍仙在執劍江湖之前,留下不少膾炙人口的詩句,其中有一半就記載在『六書九曲五十四式』一書上,很顯然這本名其名曰強身健體的招式,便是出自於青蓮劍仙之手,想到這裡,他不免有些患得患失了。
一方面出自劍仙之手的武功招式落在了一個不喜舞刀弄劍的書生之手,豈不是墮了劍仙的名頭;另外一方面便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了。
這本『六叔九曲五十四式』絕對不能讓其他人知曉。
李上元在心裡暗自告誡自己,他微微一怔,就聽見李仲接著說道:「書生劍已經絕跡江湖,李公子就不考慮君子劍嗎,要知道君子劍在江湖和朝廷兩道上都很吃得香,甚至有名的君子劍已經超過了一方封疆大吏,例如...」
他頓了頓,面色突然一僵,隨即看向了霍懿,輕吐道:「例如蘇州府南離君子劍,沈雲璠沈公子,今年中舉,年方二十二。」
李上元臉色怪異,誠惶誠恐的應聲道:「不對,不對啊...」
「有何不對?」
「今年中舉,應該是要奔赴京城,參加下一級的會試,怎麼還會留在蘇州府插手你們口中的什麼...『刁大人之死』一事?」
聽到這話,霍懿氣不打一處來,悶哼一聲道:「就你聰明,那既然這樣...我也有一事不明,春闈舉行在即,李公子為何沒有上京趕考?」
李上元臉色鐵青,鬱悶的瞅了她好幾眼,這才用極小的聲音回答:「落榜了。」
茅草屋院內的氣氛略顯微妙。
背影處,他看不見的地方,有人竊笑著。
李上元頹然的坐下,抽出青雲短劍重新審視了好幾眼,喃喃道:「書生劍...」
「這蘇州府南離君子劍沈雲璠沈公子,當真這麼厲害?」
「當然了,沈雲璠的身份可不簡單,乃是天下第一君子劍,『孝廉公』門生的遠方親戚。我們本打算拿他的身份去壓迫熊壯,交出掌握了刁大人罪狀的賬簿,這傢伙倒是塊硬骨頭。」
「等等...讓我好好捋一捋,『孝廉公』門生的遠方親戚?」李上元一愣,啞然一笑道:「八竿子打不著的事情,你么你至於嗎?」
「嘿,瞧你這話說的,整個朝廷,至少有一半都是君子劍流派的傳承人。」
「那還有一半呢?」
虯髯大漢摟過他的肩膀哈哈大笑起來:「還有一半則是帝王劍的傳承人。」
「那就是皇上的人?」
「不對。」李仲搖了搖頭,接過話來,「普天之下,都是皇上的人,這帝王劍便是君子劍最大的敵人,他們擁戴皇權,把權勢看得極其重要。」
「君子劍就大不一樣,他們絕對不允許因維繫皇權統治而做出禍亂朝綱的事情發生,即便現如今的君子劍流派傳承人良莠不齊,倘若觸碰了底線,別說心慈手軟了,這幫書生要是發起狠來,以死明志,也絕不姑息養奸。」
李仲講述著,眉宇之間滿是敬佩之色。
「有趣,這就是你們身處的江湖?」
「何談江湖,只不過是市井之人飯後的談資罷了,我們姑且講,李公子姑且聽之便是了。天有不測風雲,月有陰晴圓缺,凡事都有兩面性,這『書生劍』今時不同往日,便休要再提了,這番提醒,李公子相信也好,不信也罷,就算是我們之間的緣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