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香消玉殞

段永貞咬牙切齒，拿刀的手都在不住的顫抖，他轉頭看了一眼身旁的葉紀棠，卻見葉紀棠輕輕的點了點頭，壓低聲音對段永貞說：「去吧。」

「你不要胡說八道！」段永貞一跺腳，轉頭示意身後的禁軍兵分兩路，前去包超在宮牆之上的蘇懷玉。

可是卻見蘇懷玉突然將劍抵在了蘇文權的頸前，看著下方的段永貞殘忍一笑，「你若是上來，我就將他斬殺於刀下！雖然他行將就木，但是留著這具尚能呼吸的皮囊，你們做的事情才不叫謀逆！」

段永貞咽了一口口水，手指都在顫抖，回頭看了一眼葉紀棠，卻見葉紀棠的臉色也有些凝重。

就像蘇懷玉說得那樣，只有這人還活著，他們才能宣揚正統。

他雙眼頓時紅了，可是他卻並沒有聲張，而是依然攥緊長劍，並沒有讓禁軍停下。

高牆之上，風聲烈烈，兩邊傳來了無數的腳步聲，蘇懷玉知道，那是禁軍上來的聲音。

以他一己之力定是打不過禁軍的，此時聽見這麼多的腳步聲，他的眼中閃過一抹殺機，他咬牙切齒的將劍橫在蘇文權的脖子上，看著蘇文權依然昏迷的樣子，冷笑一聲，「老傢伙，我看你的命也就到今日為止了！」

葉紀棠的臉色一沉，雖然他也不是很在乎蘇文權是死是活，但是如果要是想要讓天下人信服，那就必須要蘇文權活著承認蘇晚秋就是血脈正統。

雙手攥緊，他腳步向前，正準備上前去，旁邊段永貞突然一按葉紀棠的肩膀，生生將葉紀棠按在原地。

段永貞雙眼已經紅了，他死死攥住長劍，看著無數禁軍悄然上樓的樣子，咬牙切齒，呼吸沉重，高牆上的蘇懷玉，長劍已經快要刺入蘇文權的脖子。

他緩緩抬手，手指尖都在微微顫抖，半晌，他終於還是嘆了口氣，大喊一聲，「禁軍退下！」

兩旁階梯上的禁軍，如潮水一般悄然退去。

蘇懷玉輕輕鬆了口氣，至少蘇文權對他們還是有點用處的，這一點上，蘇懷玉賭對了。

蘇文權終於在一陣燥熱的微風拂面后，緩緩睜開了雙眼，他看著身邊蘇懷玉那破罐子破摔的樣子，卻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好像早就已經料到自己會被抓住，「蘇懷玉，你自己謀亂，難道還要拉上其他人陪葬嗎？愚蠢至極！」

「你才愚蠢！」蘇懷玉眼中閃過瘋狂的光，「你不知道你的江山早就已經被人覬覦許久了，那個蘇晚秋，其實才是最想要你死的人！她的爹娘都被你所殺，她才是當之無愧的血脈正統！」

蘇文權的心中一沉，雖然現在蘇懷玉說的話他根本不信，但是此番話一出口，蘇文權的心中還是轉了幾個圈兒，越發覺得蘇懷玉說的沒錯。

可如今，葉紀棠帶兵平反了葉家軍，扣押了葉鴻明，盡職盡責的保護蘇文權到現在，如若真的要謀逆，完全可以趁著此時將蘇懷玉和蘇文權一起滅了，然後趁此機會再立新君，而那個蘇晚秋。

蘇文權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那個小女孩除了空有一身醫術之外，根本就沒有什麼君王之道，她當太子，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此時，宮牆上下僵持一片，誰也不敢率先發難。

阮玉饒靜靜的站在蘇懷玉身邊，雙眼通紅，手指尖都在發顫，她看著下面無數人影，又看看蘇懷玉挾持著蘇文權的樣子，微微閉了閉雙眼。

葉紀棠手握長劍，輕輕一拍段永貞的肩膀，眉頭緊鎖，「葉家軍潛伏在宮牆外，我帶他們潛上去，你就在此等候，讓他們注意力分散。」

段永貞紅著眼睛，輕輕點了點頭，死死盯著上方那渺小的人影。

禁軍在牆內，葉家軍在牆外，無論他蘇懷玉如何，最終結果都不過是一死。

可是他還帶著蘇文權，當真要是從這城牆之上一躍而下，整個神唐將會掀起軒然大波。

「殿，殿下……」身邊突然傳來了一個柔柔弱弱的聲音，在風裡面顫顫巍巍，聽起來就像是剛剛哭過一般。

一隻溫柔的手輕輕拉住蘇懷玉的手腕，冰涼的唇瓣貼到蘇懷玉的臉上，那唇瓣之上猶，帶淚痕的臉，看起來楚楚可憐，「殿下，帶我走吧……」

蘇懷玉有那麼一瞬間的恍然，累著蘇文權的手微微一松，他愣愣的用指尖輕輕摩挲了一下阮玉饒的唇瓣。

突然聽見身後無數的腳步聲向著這邊衝來，蘇懷玉瞳孔皺縮，猛地回過神來，眼神變得兇狠起來，他轉頭要去掐住蘇文權的脖子，可是下一刻卻突然感覺到腹部一涼。

他整個人都愣住了，睜著大大的雙眼，抬頭看著面前的阮玉饒。

阮玉饒早就已經沒有了方才那楚楚可憐的樣子，此時的眼中滿是冰冷和仇恨，她的手中握著一把匕首，這把匕首已經捅穿了蘇懷玉的腹部。

「殿下。」阮玉饒伸手將蘇文權推到一邊，死死拽著匕首，將蘇懷玉一把抱住，「既然已經逃不掉了，那妾身便陪著你一起……」

一起什麼？蘇懷玉這一句話還沒有問出口，下一刻，阮玉饒已經摟住他的脖子，整個人向下翻去。

高高的城牆上，那一抹紅衣無比刺眼，段永貞瞳孔驟縮，臉色驟然慘白，他怎麼也沒想到阮玉嬈竟然會做到如此地步，喉中哽咽，他手指顫抖著，向前飛撲過去，「不！」

葉紀棠徑直飛奔到宮牆前，可是確實看見一抹鮮紅從眼前消失，他急忙撲上前去，可是卻看見阮玉饒眼中含淚，緊緊抱著蘇懷玉，沖著他微微一笑，徑直向下墜去。

葉紀棠臉色微白，伸出手去，卻抓了一片冰涼。

「阮玉饒！」蘇懷玉雙眼猩紅，咬牙切齒的突然扣住阮玉饒的後腦，「你是不是瘋了！」他努力一轉身，將自己轉到下面，死死將阮玉饒禁錮在懷中，突然他狠狠地摁住阮玉饒的後頸，深深地吻住了阮玉饒的唇。

一滴淚水被風無端吹散，阮玉饒鬆開握住匕首的那雙手，帶著滿手的血腥，緊緊抱住了蘇懷玉的脖子。

兩人一起高速墜落在段永貞面前。

砰的一聲悶響，段永貞整個人都愣住了，他要一口口水，靜靜的看著面前兩個血肉模糊的屍體，頹然的跪倒在地上。

葉紀棠心跳的飛快，胸腔之中彷彿有幾百根針在刺著他的心臟，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突然聽見身旁傳來了一個蒼老淡然的聲音，「葉愛卿，還不快把朕扶起來。」

葉紀棠眼中突然閃過一抹陰冷，他冷冷的回頭瞪了蘇文權一眼，看見蘇文權倒在地上那狼狽的樣子，冷哼一聲，並沒有理會，轉身向著樓下走去。

段永貞此時耳邊風聲呼嘯，他早已聽不清楚身旁人的呼喊，湊上那一襲紅衣，愣愣地望著早已斷了氣的阮玉饒。緩緩伸出手來，碰了一下阮玉饒的手指。

「小將軍，你害怕什麼呀？姐姐又不吃人。」

「說你傻，你還真傻啊？」

「小將軍？」

「小將軍……」

一切就彷彿戛然而止，整個皇宮之中一片靜默，只剩下呼呼的風聲在耳邊盤旋。

旁邊突然伸出了一隻手，輕輕的拍了拍段永珍的肩膀，段永貞猛然驚醒過來。突然發現臉上竟不自覺地掛了兩行熱淚。

「事情已了。」葉紀棠眉頭微皺，臉色雪白的看著那兩句已經血肉相融的屍體，「讓人去葬了阮玉饒吧。」

終於抑制不住內心悲憤的段永貞，熱淚奔涌而出，他捂住眼睛，跪伏在地上失聲痛哭起來。

這一世，他本不想沾惹什麼是非塵埃，抱著提攜玉龍為君死的大義，打算為先皇和爹娘報仇，可是偏偏就是這麼一個妖言惑眾的女人闖入了她的心，自從第一眼見到她之後就再也不能忘卻。

然後兩人相處的時間，加在一起恐怕還不足兩日，他哪裡知道這紅塵女子的心到底落在何人身上，可是他的心卻早已隨著紅塵女子去了。

迷迷糊糊的被人拽著向後宮走去，蘇文權早就已經被人拉到了後宮，正閉著眼睛在床上，臉色慘白。

直到看見了蘇文權，段永貞才突然回過神來，擦掉臉上的眼淚，拱手沖著蘇文權跪下來，「請陛下降罪，是屬下護衛不利。」

「罷了。」蘇文權疲憊的擺了擺手，閉上雙眼，「蘇懷玉呢？」

一聽蘇懷玉三個字，段永貞就想起來香消玉殞的阮玉饒，鼻子一酸，「他已經從高牆之上墜亡。」

「罪有應得。」蘇文權嗤笑一聲，「方才那個救朕於危難之中的女子，賞她家人黃金百兩，厚葬。」

段永貞心裏面的鬱結，終於在蘇倫權這一兩句話之中稍微緩解了一些，「是。」

「叫葉紀棠和蘇晚秋前來。」蘇文權眼神之中突然閃過了一絲絲冰冷，「你在門外守著，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許進來。」

段永貞眼皮一跳，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可是卻也不敢多說什麼，轉身離開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