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撞破

第三十三章:撞破

霍琛做了趙熙月貼身太監,起居日常,一應跟隨。

趙熙月是公主,自然也是要和一眾皇子一起去上書房念書的。

那是霍琛第一次做隨從去上書房。

這時候先生還沒來,屋裡有些亂鬨哄的。

趙熙月把書本攤開,心不在焉的低頭看著,忍了忍,卻還是沒忍住。她試探著側頭,正巧霍琛這個時候抬頭看,四目相對,霍琛漆黑的眸子靜靜的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睫毛。

「你餓不餓?」趙熙月眨了眨眼,從包里掏出一小包糕點遞給霍琛,這是早晨她特意給霍琛帶的。

「奴才不敢。」霍琛語氣淡漠,一板一眼的答道。

趙熙月看著霍琛垂著頭,實在是身形瘦弱,一顆心揪起來似的疼。

這孩子得受了多少苦。

「給你吧,反正我也不愛吃。」趙熙月把糕點塞在霍琛手裡,轉頭就坐回去了。

霍琛沒吭聲,把糕點放在了一旁。

先生很快來了,這先生是新來的,趙熙月前幾日病了,自然也沒見過這個老先生,不過看他的樣子,似乎是及嚴厲的。

「請幾位殿下把昨日的功課拿出來。」

趙熙月把桌子上的捲紙拿起來,突然愣住。這些她昨日才寫好的東西,什麼時候上邊都染上了墨汁?

先生這時候已經走過來了。

他冷著臉,面色不善的看著趙熙月,「殿下連自己的功課也保存不好嗎?」

趙熙月一噎。

「伸出手來。」

先生冷著臉說出這句話,當然,不是對趙熙月,而是一旁的霍琛。公主犯錯,自然由一旁的太監領罰。

眼看著先生高高舉起戒尺就要落下來,趙熙月阻攔不及,幾乎是下意識的,把自己的手伸過去擋在了霍琛的手上。

「啪。」

趙熙月有那麼一瞬差點以為自己的手要斷了。

她錦衣玉食的長大,嬌氣的很,手心白嫩,猛地落下一戒尺,幾乎是瞬間就腫了起來。

手心上一道紅痕腫的老高,邊緣隱隱發紫,趙熙月臉色蒼白,冷汗順著臉頰流下。

先生打錯了人,心裡也有些惴惴不安。瞪了一旁的霍琛一眼,轉身離開。

趙熙月手疼的不行,連合起來都做不到,正要收回手,手腕卻被人猛地拽住。

是霍琛。

他抿著唇,漆黑的眸子靜靜的看著趙熙月,眼底像是有些無數種情緒翻騰。

手腕被他的手握住,趙熙月只覺得像是被燒灼的滾燙。

台上先生已經開始講了,趙熙月垂眸,掙脫了霍琛,把手收了回來。

一顆心在胸膛里劇烈的跳動。

/////////

趙熙月生母早亡,在宮裡最不得寵,更何況,還有一個趙熙寧處處謀害她。

趙熙寧被養在皇后膝下,也許是年齡相仿,她處處看趙熙月不順眼,總要想著法子害趙熙月。皇后同趙熙月生母有罅隙,自然也看不慣趙熙月。

這兩天不知怎麼的,皇后病了,趙熙月去侍疾。

趙熙月在那兒熬了幾天,從白天站到黑夜,等再回屋的時候,兩條腿都僵的不會動了。

婢女阿雅心疼壞了,跪在榻邊輕輕的給趙熙月捏著小腿,「皇后慣會作賤人,殿下去了也就是遞遞葯罷了,偏一日都不肯鬆懈。要不是這兩日霍大人沒在宮裡,她們才不敢這樣呢。」

「我冷眼瞧著,皇后這次怕是真病了。」趙熙月被揉捏一陣,好歹松泛了點兒,困意漸漸襲來,連帶著聲音都是懶懶的。「前兩日你不是也病了么?如今大好了?」

阿雅點點頭,又有些遲疑的說道,「公主,奴婢覺著,咱們屋裡的寶桔似乎不太對。」

「怎麼不對了?」趙熙月心頭一跳,頓時清醒過來。

「前兩日奴婢病著,一直由她整理公主的床。今兒早上奴婢一時找不到床頭的絲絹帕。就去問她,哪知去她房裡,正巧看見她捧著個金釧看。她一見奴婢,忙就收起來了。可奴婢還是看的真真的,那聲音清脆,定是足金的。按理說她一個二等丫鬟……」

「按理說她一個二等丫鬟,哪裡來的閑錢去買這些東西。她是我房裡的人,我不曾賞賜過她,那便是別人給的了!」趙熙月接過話,眼底帶著幾分冰冷。

「你即刻好好查查內間,一個角落也不要放過!」

看著阿雅領命出去的背影,趙熙月心頭泛起一股子寒意。她早該知道,皇后不會無緣無故的病。原來,在這兒等著她。

不一會兒的功夫,阿雅捧著個托盤進來。上頭是一個白布做的布偶,用針扎滿了,還系著個布條,寫著生辰八字。

阿雅手都在抖,顫顫巍巍的問了句,「公主,這上頭是誰的生辰八字?」

趙熙月面色有些難看。她低頭看著布條,筆記熟識,赫然同她的一模一樣。半晌,她驟然冷笑,「這必是皇后的。」

她想了想,直接伸手把那布條扯了下來,吩咐阿雅再給她拿一塊新的來。

「公主,我們把這個燒了不就結了么?」阿雅遲疑著問道。

「今兒把這個燒了,明兒指不定還有多少陰損的招數等著我呢。」趙熙月淡淡道,「你且拿來就是。」

等阿雅拿來了布條,趙熙月暈了筆墨,在上頭寫了自個兒的生辰八字。也不單單是自己的,連帶著皇后的一同寫上了。

寫完后,她把布偶交給了阿雅,低聲吩咐道,「你悄悄的把這個埋在庭院的花園裡,別叫旁人看見。」

皇后這場病姑且算得上來勢洶洶,掰著手指算一算,也有半個月了。趙熙月平日里去侍疾,都侍候的小心翼翼。

今兒大夫開了新葯,趙熙月服侍著皇后剛剛用下去,皇后就捂著嘴面色發白,一旁的婢女見了忙端了銅盆接上去。皇后指尖攥的發白,一股腦的竟將葯都吐了出去。

「娘娘如今連葯都用不下了,這可怎生是好。」趙熙寧哭著說。

趙熙月拿著帕子給皇后擦著嘴,聽見一旁趙熙寧的話眸色一暗,卻並沒有搭話。

皇后那頭似乎剛剛緩過一口氣,她這兩日著實折騰的不輕,人都瘦了一圈,面色有些慘白。她看了一眼趙熙月,頓了頓,「既然大夫看不好,少不得要用其他的法子。」

趙熙月聞言心頭一震,下意識的抬頭看皇后,剛巧皇后也在看她,四目相對,有意味不明的情緒在流動。

趙熙月抬手給皇后掖了掖被子,一臉的恬靜乖巧,「萬事以娘娘為重。」

不過是隔了一日,皇后就安排了一個巫師在前廳的園子里作法。

公主幾乎都到齊了,就連陛下也扶著皇後站在了庭前。趙熙月站在人堆中,冷眼瞧著那巫師拿著一個黑色旗帆在那兒高聲念誦。

如今已然過了盛夏,天氣帶著幾分涼意。風簌簌的吹過,捲起了殘花,打著旋兒的又落下。此刻夜有些深了,只剩兩三顆星子還低低的掛著,卻仍顯得暗淡。偶爾風刮過,吹的屋檐下掛著的燈籠里燭火明滅,倒是頗有幾分詭異的氣氛。

那巫師不知念誦了什麼,猛地用那黑旗遙遙的指著趙熙月。人群都讓開身,一庭院的人都側頭看著趙熙月,神色各異。

唯獨趙熙月一人,不見驚慌,不見憤怒,只是淡淡的看著巫師,甚至還彎著嘴角。她聲音柔柔,像是即刻就能被風吹散似的,「巫師大人有何高見?」

巫師看著趙熙月的眼神閃過一絲詫異,不過很快就隱去。她低頭又念叨了兩句,隨後搖了搖頭,「娘娘之病與這位公主並無干係。」

庭院里一時安靜極了,皇后回頭看著趙熙月,眼中水光泛起,她低聲念了句佛,過去拉著趙熙月的手,「幸得不是你,否則我良心也難安。」

趙熙月垂眸看著皇后的手,上頭塗著暗紅色的花汁,顏色飽滿,像是剛塗上的樣子。她驟然一笑,「如此,女兒也放心了。」

「那巫師可知,皇後娘娘這病,是何緣故?」趙熙月轉頭對著巫師問道。

巫師擰著眉頭,遲疑著開口,「似乎,宮中有人,行厭勝之術。」

庭院里響起倒抽冷氣的聲音。巫蠱之術,無論是宮廷還是宅院,都是狠毒又嚴禁的事。一旦被揪出來,萬萬不能善了。

「阿四,帶幾個人,挨個屋子搜。」皇帝閉了閉眼,再睜眼的時候,眼底帶了幾分冷意。「朕倒要瞧瞧,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做下這等陰私之事。」

一時間,各人心思暗動,卻沒人敢說句話。趙熙月低著頭撫著袖口上的暗色花紋,似乎在想著什麼,又似乎只是在發獃。

不一會兒的功夫,阿四空著手回來,他搖了搖頭,「陛下,什麼都沒找到。」

皇后愣了一下,抬眸飛快地掃了一眼趙熙月,面色有些難看。她扶住身旁的婢女,手指掐進她手腕的肉里,那婢女吃痛,卻不敢吭一聲。

「你可有細細搜過了?」

阿四是陛下旁邊的人,一向是貼身行事,對皇后倒是沒幾分懼意。他拱了拱手,淡淡道,「娘娘放心,一切都搜過了。」

皇後有些尷尬,她看了一眼陛下,「妾身也是怕有不查之處,畢竟巫師不會妄言。」

趙熙月這個時候突然上前,揚了揚眉,問道,「敢問巫師,這巫蠱之術定要藏在屋中么?」

巫師愣了一下,「這…倒是不必。」

趙熙月點了點頭,「多謝。」

皇帝側頭,深深的看了一眼趙熙月,半晌,指著不遠處的花園,言簡意賅道。

「搜!」

花園裡的頭被撅的一塊一塊的,很快,阿四捧著一個白色布偶過來。

「大人,找到了。」

陛下面色有些難看,他拾起那個布偶,細細的看了一眼上頭的生辰八字,眼底冰冷的快要結成冰了,他猛地揚手,將那布偶打落在地。

「阿四,給我查!」

「是,大人。」阿四恭聲道。

沈留說完那句話,就甩袖離開了。阿四走過去撿起那個布偶,也跟著走了。

那巫師張了張嘴,見沒人理她,又小心的抬眸看了一眼皇后,卻見皇後面色難看至極。她唬了一跳,忙收拾東西溜之大吉。

庭院里的人見此,也都散的七七八八。到最後,只剩下趙熙月和面色鐵青的皇后。

「娘娘面色有些不好。」趙熙月走上前,輕聲道,「更深露重,請您萬萬保重身子。」

皇后盯著她看了半晌,驟然冷笑,「我倒是小瞧你了。」

趙熙月抬手摸了摸鬢間的發簪,衣袖滑落,露出手腕間那個金釧兒,她低低的笑著,「母親言重了。」

皇后的目光緊緊黏在那個金釧兒上,臉色發白,一口氣梗在她心口,憋的慌。此刻,倒是的確有幾分難受了。她重重地喘了一口氣,「好個九公主!」

阿四前院後院折折騰騰的好好查了一大通,著實讓皇後生了幾分懼意。

沒過幾日,在廚房幫忙的一個丫鬟出來領罪。只說她前兒被掌事的罰了,心生怨恨,才做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兒。前腳剛剛認完罪,一個沒留神,人就磕死在庭前的柱子上。

她被拖走的時候趙熙月剛巧路過,暗紅色的血跡逶迤了一路。她就那麼看著,眸色深沉,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公主。」一旁的阿雅忍不住開口,「明明不是她做的……」

「她願意認,自然是得了天大的好處。」趙熙月淡淡道,她神情冷漠,沒有一絲同情憐憫。

阿雅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要說什麼。可看著趙熙月的臉色,終是乖乖的又閉了嘴。

/////////

沈楚楚沒同傅珩一起下山。索性也無事,她打算在廟裡多住兩日。

寺廟後頭有一片矮牆,上頭都是壁畫,也估摸著這以往少有人來,那些瘋長的雜草都快高過矮牆了。沈楚楚湊過去,巴拉著雜草,正細細看著矮牆上的壁畫,突然聽見對面一陣悶哼聲。

沈楚楚心裡一驚,她蹲下身,想了想,又推了推矮牆鬆掉的磚塊,有兩塊磚掉了下來,她正透著那個縫隙往下看。

只略微的看了一眼,她就猛地面色慘白。一個男子正用一個細繩狠狠的勒住一個女子,那女子正看向她這裡,雙目突起,手腳亂抓著,喉嚨發出唔唔的聲音。

沈楚楚一個心在胸膛里猛烈的跳動,她指尖都有些顫抖,心裡懊悔的不行。早知道就不亂走了,偏撞上這麼一遭。

她正彎著腰要離開,就見一把泛著寒氣的劍橫亘在脖子邊,一道略有冰冷的聲音響起。

「看了就想走,不大好吧。」

沈楚楚嚇了一跳,後退了兩步才敢微微抬眼。看清了對面的人竟微微愣住,景王殿下?他怎麼在這兒?

景王見那姑娘獃獃的,不由得蹙眉,「你是哪家的姑娘?」

沈楚楚回過神,她臉色有些難看,好半晌才勉強扯出一個微笑,「景王殿下,好巧。」

景王挑了挑眉,「你識得我?」

「不久前宴會,見過一次。」沈楚楚此刻也恢復了鎮定,她看景王這樣子,也不像是真心想殺她,略微定了定心神,面上恢復了淡然。

經她這麼一說,景王才恍惚想起來。

「是容玉縣主。」

沈楚楚不好意思的低頭,蹭了蹭腳尖,「今日走錯了地方,殿下見諒。」

景王舔了舔嘴角,「你且說說,今日之事,又該如何?」

沈楚楚臉上早沒了懼色,她略笑了笑,「若是我說,自然要放了我。」

景王嗤的笑出聲,「放過你?由得你去告發本殿下?」

沈楚楚攤了攤手,「殿下說笑了,我一個深閨女子,連衙門的大門沖哪頭開都不曉得,如何去告發您?再者說,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又何苦去與您作對?便是我告發了,憑您的身份,怕是也沒有哪個大人敢審。」

「好靈巧的嘴。」景王冷笑一聲,把劍略微又靠近了幾分,壓低了聲音,目光陡然兇狠起來,「可若是在這兒殺了你,怕是會省不少麻煩。」

沈楚楚低頭看著近在遲尺的劍,面上仍是淡淡,「怎麼說,我也是陛下親封的縣主,您真的敢殺了我嗎?」

景王漆黑的眼睛盯著她看了半晌,沈楚楚也不懼,直直看回去。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景王突然收回劍,扭頭走開。

「記得你的話,若是那日你管不住自己的嘴,本殿下怕是也管不住手中的劍了。」

「景王殿下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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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夫君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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