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養不了你
孟晴說的是心裡話，
她雖然挺喜歡這個少年的，可她無法收留他。
先不說她就是一個普通准大學生的身份，年齡什麼的都不符合。且自己家裡面還有一堆的事，她或許還有些自顧不暇。
照顧好自己已經讓她頗為頭疼，更何況還要再照顧一個半大不小的少年？
她做這些，只是想了解一下少年的大概年齡和水平層次。等到他病好，她便決定將他送到孟家慈善資助過的福利院去。
那裡會供養他讀書吃飯，也會幫助他找到合適的家庭。就算找不到，他們也會資助他直到可以完完全全地照顧好自己。
孟晴早就做好了決定，所以她也只是再看了一眼卷子，便將它們全都放到了一邊。
她也去餐廳吃飯，坐在餐桌的另一頭，看著那邊像只小貓一樣低頭咀嚼的少年，孟晴莫名還有些不舍。
少年的身上現在還穿著她給的那件衣服，孟晴想了想，又囑咐道林管家，幫忙去買一套他那麼大孩子該穿的衣服。
要是去一個新環境，總不能穿她的舊衣服去。
吃完飯，孟晴做到客廳的沙發上，沖著沉默站在一旁的少年招了招手。
「那個——你過來一下。」
少年走了過去，還是站在了一邊。孟晴拉著他坐下，坐在了她的旁邊，溫柔地問道：
「你還記得你的名字嗎？」
少年沉默，接著搖頭。
「那——你會說話嗎？」
這回，他倒是點了點頭。於是孟晴漫不經心地說：
「那你為什麼不說話？」
少年沉默，孟晴倒是沒看出他的異常。她有些跑神，正在自顧自地在一旁有些為難的想：自己等會兒的話，應該怎麼說？
是直接說——我養不了你嗎？
少年見孟晴緊皺眉頭，臉上表情不定，好像在思考什麼，便也沒有打擾。倒是孟晴自己糾結了半天，一下狠心，拉著少年的手便道：
「那個，我有個事情，要跟你說一下。」
孟晴的表情帶著不好意思，裡面還夾著著一絲抱歉。少年的心裡頓時一股不好的預感，他驟然抓住褲子上的布料，果然聽到孟晴接著委婉地講：
「你看，你病也好了，但是又什麼都不記得。我去警局登記，但是也沒有和你吻合的信息，眼下你好像真的沒什麼地方可去了，可是住在我這裡還是不太合適。」
「因為你看我也是個學生，我自己都照顧不好自己，估計也照顧不了你。所以我幫你找了一個住的地方，你去那裡很安全，也可以繼續讀書。」
「你放心，有時間的話，我也會去看你的。」
孟晴話還沒說完，便只見眼前的少年忽然驚恐地睜大了眼睛，伸出手便什麼都不顧了，只是像游魚抓住浮萍一樣，迅速地抓住了孟晴的衣服。
這是怎麼回事？
是因為今天，他惹她生氣了嗎？
孟晴好像看出來了他的顧慮：
「和今天的事情無關，這件事我想很久了。」
就這麼幾天，他已經抓了孟晴的衣服很多次了。
他的眼睛開始泛光，裡面卻全是痛苦的神色。他好想問她：
姐姐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要拋棄我。是我做的不好嗎，我可以改的，我真的可以，什麼我都可以——
孟晴並沒有看出來他想說的意思，她只是感覺出來，此刻的他就像是一隻害怕被拋棄的小狗，楚楚可憐。
孟晴心軟成了一團，可是沒有辦法，
她的確沒有能力，也沒有義務去贍養這樣的一個少年。
於是她狠下心，咬咬牙，堅定地說道：
「你放心，你不會有事的，我向你保證，」
「明天，我和林叔會送你過去的。」
...
躺在床上，他一宿沒睡。
頭枕著柔軟的沙發，指甲緩緩深入到被褥里。心裡的恐懼開始被無限的放大——他不想走，一點都不想走。
別的地方有多好，跟他有什麼關係？
他就想呆在她的身邊。
可是怎麼辦，他應該怎麼辦？
他必須得想辦法，如果送他走是必然發生的結果，那他就要讓自己被送回來。
如果送不回來，
那就自己想個辦法捏個理由，不得不回來。
眼神越發地深沉了下去，漸漸與身後的那抹夜色融為了一提。夜深人靜，一切都恢復了萬籟俱寂。
直到多年後，孟晴才幡然醒悟，自己當年的善舉，救回來的根本不是聽話的小貓。
兇猛的老虎被她一點一點地養大，在她的面前乖巧地低下頭顱，藏起爪牙，
那壓根，就是一個吃肉不吐骨頭的傢伙。
第二天醒來，睜眼時，他的身邊便放了幾套乾淨整潔的衣服。坐在床上，少年伸手摸了摸舒服的面料，沉默著脫掉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摺疊好后，再隨意地套了一件在頭上。
他沒什麼行李，也就這幾件衣服。孟晴已經在樓下等他了，無言地吃完飯，他再一次坐上了那輛黑色的轎車。
只不過這回，他總算是清醒的了。
少女若有若無的清香飄進他的鼻尖，他不動聲色地湊近了些，卻還是將臉偏到了一邊。
車開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到了地點。他提著箱子下車，一抬頭便看見了一棟刷著黃漆的小洋房。房前是綠油油的草坪，鵝卵石鋪成的小路延伸到了門口，一個有些肥胖的女人正站在那裡，燦爛地笑著，等著他們。
孟晴拉著他走過去，向他介紹：
「這位是李院長。」
李院長笑著低下身，向他打招呼。刺鼻的香水氣息令他心生厭惡，不自主地朝後退了一步。
孟晴尷尬地笑了：
「不好意思啊校長，他有些害羞，所以——」
「沒關係沒關係，」校長甜美一笑，忙擺了擺手：
「孟小姐不用擔心，我們見過很多這樣情況的孩子，你放心地交給我們好了。」
「那好，」孟晴點點頭，「那我就將他交給你了。」
剛說完這句話，孟晴便感覺到一隻手突然牽住了她。她偏過腦袋，只見少年的手此刻正握著她的手，那骨節分明的手指包裹住了她，還在隱隱用力。
他很緊張，孟晴只好蹲下身，讓自己矮了他一截。
她直視著他的眼睛，認真地說道：
「別怕，好嗎？」
「我向你發誓，」
「你一定一定，會受到最好的照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