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第4節

()第一集第4節蘇符明白了事情始末，便簡單吩咐了兩句，自個兒出門上府衙去。不用說，他肯定是知會那縣令去了。可柴小五心裡卻老大的不情願，一想到自己現在淪落異時空，根本沒法回去，就已經來氣，偏偏剛剛一醒來，就發現自己被一個什麼勞什子的杜閻王拳打腳踢，心裡更是窩足了火，當下把嘴一撇：「那種壞傢伙死了就死了，他抵命死了才幹凈呢。」蘇符聽他說出這番話，卻停下腳步來，回頭道：「這杜蔭雖然不是什麼好人，身上少說也背了幾條人命，然而他既然不曾殺你，又怎能因你之故而抵命判死？小孩子家，莫要胡言。」柴小五聽了，也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但他這現代人卻也看多了那種事，並不以為怪，再說了，那些個地痞惡霸一個個橫行鄉里魚肉百姓，真正是死一個少一個，哪還管的上什麼法律不法律的，叫他這小老百姓說，一槍一個斃了才清爽呢。不過他這時叫蘇符兩眼盯住，卻不由自主地覺得是自己理虧，糊裡糊塗地點了點頭，答應著「哦」了一聲。大約到了午飯時候，柴小五正跟著鄧仲在廚房幫忙——說是幫忙，他也就在邊上看看。就聽外面有人帶著哭腔朝裡面喊：「小主人？小主人？俺是柴固啊……」柴小五一聽，便想起這嗓音和今早聽見的如出一轍，只好出去見他。只見這個名喚梁固的忠僕三四十歲的年紀，一臉老實柔懦的樣子。叫他看了就覺有幾分不高興。不過想起這人方才為了自己的小命追上杜閻王，還跑去衙門告狀，心中又不禁感激起來。他答應了一聲道：「我在這兒呢。」這個僕人實在忠心得緊，一聽小主人的聲音霎時幾乎是手腳並用地尋到跟前：「小……小主人，你沒事，真是太好了！菩薩保佑，太上老君保佑！」靠，這傢伙信的教還真多。柴小五正有些受不了他的熱情，更熱情的已經來了，柴固一把抱住他，兩隻因為常敢粗重活計而十分有力的臂膀一下子把他攬住，這一把可不得了，弄得柴小五全身的瘀傷都像火山爆發一樣，痛的要命。柴小五忙大叫著掙扎開。「對……對不住，小主人，小的實在是高興，太高興才這樣。」柴小五這會兒卻沒在怪他了。他心眼兒里卻是骨碌碌的一輪，霎時想到一條妙計來：「誒，這不正好么，小爺在這兒沒爹沒娘的，乾脆趁機拜他做個便宜乾爹好了，貌似好多權臣都有乾兒子……天哪，小爺真是太聰明了……」柴固是他家的老家臣了，至今已經侍奉到第三代，親眼見了柴氏這一支如何從家底殷實的中等人家，淪為破落戶，其中酸苦真是三天三夜傾倒不盡。他正想問自家這小少爺如何為蘇符所救，卻聽柴小五支支吾吾道：「你叫柴固，我記得了……可，可是，我又叫什麼，我怎麼的不記得了？」柴固是個老實人，一聽這話，登時嚇得不輕，簡直半個字也說不住，兩眼眼看就要淌下眼淚來。這時就聽蘇符道：「不必驚慌，你家小主人不過是受了驚嚇，頭部又受了傷，一時記不起些什麼也是有的。依我看，他這神智還是清楚得很，並無大礙。」柴固聽了這番話，果然寬心很多，連聲道謝，又道：「小主人，你姓柴。」「廢話，小夜知道還說，就不能說點小爺不知道的？」柴小五心裡只管痛罵，嘴上卻還客客氣氣道：「然後呢？」柴固緊接著又道：「小主人的名諱，上孝下武。這是太爺定下的，小主人，你真記不得了？」「凈是屁話，小爺要是知道，還用問你么？」柴小五不免又是暗暗罵了一通，不過這不耐煩的心情轉眼盡消，又不免想，「柴孝武，柴孝武，這名字好。古人都說以孝治天下，孝就是忠、忠就是孝，咱不但孝，而且還帶個『武』，光名字就把一大票士大夫全比下去了。那叫一個響亮。看來這梁老太爺肯定是個什麼高級知識分子，奶奶的，取個名字都這麼棒。不像我那老爹，叫什麼不好，非要叫什麼小五，說是好寫好記，靠譜嗎？真是的。」他心中雖是暗爽，可這時想起自己那相依為命的老爹，不免又說不出地難受。本來老爹指望自己給他養老送終，如今自己糊裡糊塗被送到蟲洞這邊來了，再要回去幾乎沒可能。他想到這些，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那種難受勁，就有些忍不住抽泣起來。別人見他哭泣，卻只道他是念及父母長輩，因而悲慟，哪知小五百忙之中又問了句：「那我爹我娘呢，都叫什麼？」做兒子失憶，不記得爹媽的名諱倒還能把東坡文章背個滾熟，他名字里這個「孝」字算是白給了。不過柴小五本來就是個機靈鬼，眼見自己連自己爹媽都不記得，一定叫人嫌棄，當下心想自己若不哭得更狠些，只怕人家都不肯可憐自己了。他一念及此，越發拚命回憶自己在現代生活的那點事兒，大熱天有空調、冰激凌，大冬天有電熱器、電熱毯，平時閑著沒屁事兒還能看電視、打遊戲，這跟古代這比起來，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嘛……一想起自己這悲劇的遭遇，他心裡就沒底，越沒底就越難受，更是哭得厲害起來。蘇符見他哭得傷心，只道這孩子此刻又是自責又是委屈，必定痛苦得很。再加上他自打以出身就跟著祖父蘇東坡顛沛流離，到處貶謫，也是情到深處。他感嘆了一聲，道：「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人生之哀慟，其能過於此乎？」柴小五——也就是現在這位柴孝武小官人，見自己這番假戲真做，真是大獲成功，簡直都能提名奧斯卡了，心中得意。不過他立刻發覺自己得意得完全不是時候，忙又努力回到悲哀的氣氛中，而後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先生，今天若不是先生，孝武已經瘋瘋癲癲地不知道死在什麼地方了，孝武想拜先生為義父，他年侍奉左右，報答大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