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替天行道

*

「言姑娘，常頭兒那邊有發現，讓屬下來尋你去！」

一個小捕頭急匆匆地跑進義莊，見言瑟瑟正在摸那板子上躺著的屍體，咽咽口水，別過視線。

「發現了什麼？」

言瑟瑟並未收回手，眼皮都沒有抬，只是懶懶問了一句。

「發現了這小子的家，還有他的母親。」

小捕頭指了指板子上的屍體，忙又收回了視線，那張臉，雖然已經被清洗了，但實在是……慘不忍睹！

聞言，言瑟瑟的手一頓，視了江獨一眼，丟下一句：

「去看看！」

說完，也顧不得洗手，大踏步就出了屋子。

「你的手……」

江獨忙在後面喊道，這言姑娘也太不講究了，再急也要把手洗洗吧！

「無妨！」

言瑟瑟舉起那隻摸過屍體的手，隨意地揮了揮。

路上，小捕頭嘚啵嘚的已經將死者的身份底細吐了個一乾二淨。

原來死的這小子也算倒霉，死得地方剛好在家門口，巷子里那戶敲了半天都沒有開門的人家，就這是小子的家。

「這小子呀，街坊們說，平時看著斯斯文文，一副文弱讀書人的樣子，其實行得卻是畜生行徑，那些書文道理全都被他讀到狗肚子里去了。」

小捕頭想起那些街坊的話，覺得這小子呀，也是罪有應得。

「怎麼說？」

言瑟瑟眉頭微不可見地皺皺，眸光如常，腦海中好像有什麼東西快要冒出來了。

「這小子，嘖嘖嘖，說起來，那簡直……」

小捕頭嘖嘖搖頭，頗為不屑，就是不說重點。

「說重點！」

言瑟瑟見小捕頭半天說不到點子上，聲音冷了一些，那小捕頭看了看言瑟瑟如寒冰一樣的臉，縮縮脖子，忙諂媚地說道：

「言姑娘，別急，聽屬下慢慢說。」

言瑟瑟橫了他一樣，沒有說話。

「這小子呀，祖上呢，也算是讀書人，家中雖不殷實，但也還能過得去。他父親曾是附近私塾的夫子，前幾年過世后，家裡少了頂樑柱，這小子就和他老娘兩人相依為命。他老娘呀，為了供養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兒子，天天給別人漿洗衣服，以此養家糊口，只盼著這小子有朝一日中個秀才，他們娘倆兒就能過上好日子了！」

「唉！」

小捕頭說到這裡，嘆了口氣，才接著說道：

「他那老娘給別人漿洗衣服，累了一生病，可這小子呢，非但不用功讀書，還學了一身紈絝子的臭毛病。逛樓子就算了，還學別人進賭場，輸了錢就去喝酒，天天喝得醉暈暈的。回家后，他那老娘說他兩句，這小子呀，借著酒勁，就耍酒瘋。不僅罵他老娘，還動手打他老娘。聽街坊們說，他那老娘本來就一身病，被這小子一打，幾天都下不了床，可又不得不爬起來，給這小子掙錢。」

「言姑娘，你說，這是不是養了個畜生？」

小捕頭義憤填膺，本來還覺得這小子死得夠慘的，知道這些原委后，反而覺得爽快，那兇手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早間我們敲了半天門，他那老娘沒有開門，正是前兩天，被這小子狠狠地打了一頓，癱在床上起不來了，還是好心的街坊過來送飯，我們才知道的！言姑娘，你是沒看到，那老婦人，被打得，嘖嘖嘖，太慘了……依屬下說，這小子呀，死了正好，一點都不冤！」

又是酗酒，又是家暴，這一起的死者和上次的那個黃二山都有如此相像的行徑，難道正如這小捕頭說的，是有人看不慣，替天行道？

「不管緣由如何，都不能成為殺人的理由！」

言瑟瑟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有些不近人情！

小捕頭悄悄癟癟嘴，有些不贊同言瑟瑟的話。

這樣的畜生，被殺了，真是大快人心！

重新又走進葫蘆巷的時候，地上的血跡已經被人沖洗乾淨了，整條巷子就像被雨淋刷過一遍，格外乾淨。

路過死者遇害的地方，言瑟瑟盯著那裡，看了半晌，發現那裡竟然連牆縫裡都被仔仔細細地清洗了一遍，原本牆縫裡還長得一些雜草，如今，乾乾淨淨的，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街坊們也是怕，才弄得乾淨些，畢竟，這巷子里還要住人呢！」

小捕頭見言瑟瑟看著那牆出神，出言解釋道。

言瑟瑟點點頭，沒說什麼。

該找的證據已經找完了，留著這裡也沒有什麼必要，就像小捕頭說的一樣，畢竟這條巷子還要住人呢，他們也沒有權利保存現場。

「言姑娘，就這家！」

早上還院門緊閉的人家，此時兩扇大門敞開著，小小的院子里人影攢動，穿著熟悉的衣衫，那是江陵府衙的捕快們。

「言姑娘，你來了！」

言瑟瑟一踏進院子，常四兒就忙奔了過來，語氣里有些興奮過頭。

「有什麼發現？」

言瑟瑟神色未變，冷聲問道。

「有大發現，你過來，快，過來……」

說著，常四兒也顧不得男女有別，抓著言瑟瑟的手腕，就把人往最西邊的一間廂房拖去。

手腕被抓得青疼，言瑟瑟眸光暗暗，眉頭蹙蹙，不過也沒有說什麼，任由常四兒拖著。

到了廂房，常四兒放開言瑟瑟，將矮柜上的一個盒子端過來，遞到言瑟瑟的面前。

「你看，你聞，這個！」

言瑟瑟不動聲色地轉轉手腕，稍稍緩解了一些疼痛，垂眼看了一眼盒子里的粉末，又抬眸看了一眼常四兒。

「言姑娘，你聞！」

常四兒有些迫不及待，黝黑的臉上掛著討好的笑容，有些傻氣！

言瑟瑟微微低頭，慢慢湊近那盒子，輕輕嗅了一口。

「碎布上的味道！」

言瑟瑟眸光微閃，抬眸看向常四兒。

「是，沒錯，就是那碎布上的味道。言姑娘，這算不算找到了破案的關鍵？」

常四兒頗為興奮，他記得言瑟瑟說過，兇手的身上有這個味道，那現在找到這個味道了，是不是也馬上就要找到兇手，這兩起案子就能破了？

他欣喜地看著言瑟瑟，希望能得到言瑟瑟的回應，可卻看到言瑟瑟的臉沉了下來，那張本來就冰冷的臉，此刻是又黑又冷，看著讓人心虛。

「言姑娘，難道這個……這個沒用嗎？」

常四兒問得小心翼翼，手裡的盒子，此刻有些燙手。

言瑟瑟沒有回答，只是說道：

「死者遇害時穿得是一件綢袍，那碎布確實是死者留下的，也有這種皂粉的味道，只是我忽視了，以為這皂粉是某個人獨有的，現在看來，並不是。這皂粉並不是誰家獨有的，而可能很多人都在用。」

「那是不是這條線索沒用了？」

在死者家找到這種皂粉，那小子不可能自己殺自己，皂粉特殊氣味的這條線索算是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