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活著（三）

【同一時期，東華國沿海東滬城，城南跨海大橋】

「快快快！上車。」一名警察手持著喇叭，正不斷重複著同樣的幾句句子，他急得汗流浹背，黑色的制服上能明顯看到他的汗漬。東滬城的感染傳播是在兩天前開始的，衛京的失守意味著同時期的諸多省市失去了最高指揮官的領導，這讓當地的許多軍警部隊遭遇到了史無前例的指揮系統崩潰。能夠直接指揮的中層指揮官們也逐漸開始接受了這一事實，他們開始按照自我意願指揮起了疏散、防衛等工作。

趙爾菁同樣身穿著警服，她本是東滬城的一名普通警察，但是感染的穿波讓她成為了一線警員的其中一位。他們現在的任務，就是配合軍隊將市民們安全轉移到城北的隔離區當中。

指揮系統的崩潰使得警察系統同樣不好過，他們大多由本地的一等警監或是二等警監負責指揮，但是缺少了「領頭人」的存在，也讓他們的指揮在很多時刻顯得雜亂無章，大多數的指揮還得通過他們的討論才能下定論。這就讓這一次的撤離行動，表現得更為難堪且艱難。

「這他么怎麼回事？你們不是第2批次的車隊么？怎麼到這裡來了？」趙爾菁向一名巴士的司機問到，對方卻是這麼回答的：「過去的路都是那些瘋子！路上還有很多四散的民眾，我和幾個司機不得不繞行來這裡！另一座跨海大橋已經拒絕任何車輛通過了！」

趙爾菁輕聲得咒罵了一句，她揮揮手，示意司機通過路障。橋的兩側，多數民眾都拿著大小行李箱，他們就像是趕集的「毛驢」擁擠在那。橋頭的軍人們正挨個兒同掃描儀檢測著每個人的眼球，進度之緩慢讓很多人都已經開始罵起了爹娘，有的人已經被問候了不止一次的祖宗十八代。「別擠！說你呢！擠什麼擠！一個個兒來！」「放你娘的屁，你們動作快點，哪兒有這麼多破事兒。」「就是，當兵的就是當兵的，腦子轉不過來怎麼著？這麼多人，挨個兒檢測，傻子么？」

士兵的話在他們看來如同耳邊風，被檢測的人群多數好不情願且情緒不定，但是一等他們過了監測點剛才的粗魯行為就像過眼雲煙，在他們領到了被分配的物資後有的人更是喜上眉梢開始誇讚著這些當兵的男男女女們，像極了馬戲團出來的小丑。

「警尉，警尉。」

「收到。有什麼情況么？」

「呃……剛才有一名屬於第2批次的車隊駕駛員告訴我，靠南的另一座跨海大橋已經停止了通行，如果是真的。應該會有更多人朝我們這裡湧來，而且，那些得病的瘋子們似乎也在其中。」

「操……」對講機的另一頭傳來了趙爾菁首次聽見的罵聲「第1、2、3支隊，迅速通過大橋，至橋頭位置匯合，由各支隊警銜最高者指揮。」

趙爾菁心裡不禁捏了一把汗，她是第2警務支隊唯一的中級警士了，其餘的警士不是在頭兒幾天失聯就是沒有跟上大部隊而失蹤了。現在，她必須得臨時扛起大梁來了。她將對講機切換到了普通頻道，這個頻道是專屬於所有警務人員通訊的頻道，而之前的頻道則是上級專用的指揮頻道。「第2警務支隊所屬的所有警務人員請聽清楚。迅速在第3道關卡口集合，第2警務支隊所有人，迅速在第3道關卡口集合。」她右手別在手槍套外側，逆行著人群跑向了離自己不足百米的關卡口。

第2警務支隊聽上去似乎還不錯，可只要是系統內待過的人就知道這其實也就是一支二流的警察支隊而已，他們並不會頻繁參與各類行動，大多數人的主要職責只是很平常的治安維護和非武裝性的抓捕行動。可就算是非武裝的抓捕行動，支隊里參與過的人也寥寥無幾，算上趙爾菁自己，也就那麼三四個了。

關卡口，不知所措的警員們似乎還在等待沒有到達的同事們。他們東張西望地，尋找著自己的同伴。

「欸，老趙兒。怎麼了？」問她話的是下級警士—章延，也是趙爾菁所認為較為靠譜的那麼一個人。「另一邊的橋已經封閉了，上級要求我們迅速到橋頭那裡去集合。等待下一步指示。人齊了么？」章延無奈地搖了搖頭，說「你指望這幫子公子哥和富家女的動作能快到哪兒？」他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戲謔。趙爾菁皺了皺眉頭，她堅定得下達了屬於自己的第一道命令，「所有人，跟我通過跨海大橋！」

支隊里的三十多號人也就半推半就地跟了上去，他們里的大多數仍舊沒有搞清楚目前的狀況，有的人甚至認為，這也不過是一次「撤離」並不可能造成多大的影響。畢竟，東滬城可是首屈一指的大城市。

橋中央的車輛因為擁堵而在不斷的鳴笛，兩側擁擠的人群讓她看了也是頭疼。橋頭的關卡把這唯一的通路卡的死死的，車輛的通行也是更為繁瑣。不僅僅是檢測，還要看你的後備箱，車內的通行證等物件。

「我們從中央位置通過，快點兒！」她的聲音被淹沒在了人群的嚷嚷聲中，她很快又拿起了對講機，「所有人，跟隨我從中央車道位置前進。快！」

就在他們剛踏上大橋的那一刻，後面傳來了十分密集的喊叫聲和尖叫聲伴隨著的還有一陣陣的槍聲，看來，感染的速度遠遠超過了所有人的預計。橋上兩側的民眾們開始觀望起了後面，在他們看到後方的人群不顧死活地衝過一道又一道的關卡時，不安的情緒隨著槍聲迅速蔓延了開來。一開始只是一兩個人，後來就是幾百個人，很快，兩側的民眾開始向大橋中央擁擠了過去，而車上的民眾們也紛紛開始下車，拖家帶口地朝著前面奔去。

第2支隊的隊伍很快就被人群衝散了，對講機里似乎傳來了各式各樣的說話聲，但是趙爾菁此時此刻根本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她只是被人群左右擁擠著。好像自己就是個人偶，任由恐慌的人群「左右擺布」。

個子不高的她還是憑藉著自己逛街時來的經驗在人群里閃轉騰挪，她時不時依靠著自己的警服給自己取得先行的優勢。

後方的槍聲越來越激烈了，一陣滅掉后，又會傳來另一陣。此時此刻，橋尾關卡口的士兵們和這些散亂的警察們組成了最後一道防線，他們用著格式不同的武器對著趕來的人群開始了無差別射擊。誰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誰也不知道命令是誰下的，但是槍械射出的子彈已經打倒了一批人。很多人都是第一次開槍，恐慌和不安也同樣充斥在關卡口的這些人心裡。有幾個膽子小的，已經跟著民眾開始擠在了大橋上。

「讓我過去！讓我過去！」趙爾菁好不容易來到了大橋中央的位置，她似乎聽見誰在呼喚著自己，她四處望去，而後不得不站在了一輛汽車的頂部才好不容易找到了章延。「過來！！！過來！！！」她朝著章延揮著手，示意對方和他匯合。章延也不是高個子，但是憑藉著他較為健壯的體格，他硬是從人群里擠到了趙爾菁的腳下。「上來，上來。」她伸出手給到對方。

「么的，怎麼回事！」「很顯然是後面失守了。我們在這裡就是坐以待斃，其他人在哪裡？你看到了么？」「不。沒有。」章延氣喘吁吁得說「剛才小文還和我在一起，結果人群開始散開后，我就看不見他了。」「看來我們只能從車頂慢慢跳過去了。」

趙爾菁出此下策也是沒辦法，現在的情況，也只有在車頂上才能站穩腳跟。二人開始從車頭條到車尾，就這樣，2個人也是費勁了九牛二虎的力氣才好不容易到達橋頭的位置。也就在同一時間，橋尾關卡口的槍聲徹底消失了，緊隨其後的是人們更為響亮的尖叫聲。

「我是東滬城警察部隊所屬10大隊第2支隊的中級警士，我們的上級要求我們到達橋頭同他匯合！」她對著其中一名軍官大聲得說到，對方似乎並不想理睬她，只是輕蔑得朝著她看了看隨即把目光重新放在瞭望遠鏡上，「讓我們過去！！！我們在執行任務！！」趙爾菁急得開始大喊大叫，「我們並沒有接到讓警務人員通過的指令。請你回到自己的崗位！女士！」軍官給予了她回答。此時的人群已經開始試圖衝破這道關卡了，一些年輕人開始攀爬上了隔離用的鐵絲牆，「請立刻下來！立刻！否則我們將要開槍射擊了！」喇叭里傳來的聲音也讓他們兩耳不聞，許多人見狀，也開始爬了上去。

隨著後方的喊叫聲，前方也傳來了槍聲，士兵們對著天空打出了第一輪的射擊警告。可這，也同樣無濟於事，兩側的口子被慌亂的人群一下子衝破，守在橋頭的軍官迅速通過肩上的單兵無線電請示了上級，半分鐘后，他下令朝著民眾們開始無差別射擊。

憤怒且雜亂的民眾們開始擠壓起了中央路段的隔離牆，後方傳來的叫喊聲越來越近了。他們彷彿已經聽見了感染者們發出的咆哮，趙爾菁回過頭去，她仍舊沒有看清後面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是零星傳來的槍聲告訴她，被散開警務人員們同樣做出了迫不得已的選擇。橋頭的士兵們把槍對準了任何企圖越過這一道防線的人們，可隨著一輛特裝車的撞擊，中央路段的隔離牆轟然倒塌，從這一刻起，他們的防線就徹底崩潰了。數以萬計的人群開始衝破隔離點，他們朝著最為北面的隔離區奔逃而去。而在他們身後的，還有數以萬計的龐大感染者群體，它們正朝著槍響聲「集結」奔跑，東滬城的災難也才剛剛開始。

也許更令他們想不到的是，衛京市、平津省和南部島也都早已淪陷了，他們的同僚們因為指揮系統又或是其他問題而「兵敗如山倒」，北部地區、南部島以及他們現在所處的東滬城，都只是事態發展的第一步或是第二步。感染情況也遠遠超出他們的想象，所有人都是瓮中之鱉。傳染只是剛剛開始，他們的考驗也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