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劍與氣
少女病了。
她沒有倒下。
只不過整個人看起來沒有什麼精神，一副虛弱而又無力的樣子，如果有人能探上她的額頭，會發現她如今的體溫很高。
她也沒有躺下。
一個人靜靜坐在院外的亭中，滿臉恬淡看著青山。
……
男孩從院子里走出。
端著一碗漆黑濃稠湯汁，輕放在少女面前。
熱氣騰騰，顯得滾燙而刺鼻，是葯。
「謝謝。」
少女微笑接過，然後緩緩飲下。
「不客氣。」
男孩主動接過少女那不太利索手中的碗。
「我還做了飯。」
「你吃了。」
「吃了。」
「來一碗，」
「好。」
……
碗中的米粒白皙稀爛，碗邊的焦黃香脆。
少女沒有什麼猶豫的舉箸小口小口的吃了起來。
熟了。
能吃。
這兩標準符合，就不需在意別的了。
……
小劍又開始練劍了。
從那天看了那場紅色的雨後。
不過和前一次沒日沒夜廢寢忘食的情況不同。
在一天中，只有少數時候是在練劍的，又除了給某個現在不方便的少女熬藥做飯外，其餘大半時間都坐在石頭上沉思。
小傘體內的氣雖十不存一，但眼光還在，一邊吃著白飯，一邊看著那個亭外空地上繼續練劍的男孩。
她能感到他的劍越來越鋒利。
……
晴天。
陰天。
雨天。
日子一天天而去。
少女還在喝著葯，吃著飯，不過葯的味道變了，飯里不再有焦黃，而多了菜。
少女的體溫還是很高，不過行動再沒有什麼障礙。
男孩已經很少練劍了。
整天坐在院外石頭上。
遙望遠山青樹和雲海。
如果你有少女的眼力，可以看到男孩身邊的輕塵微微顫抖著，且幅度越來越大。
……
烈陽。
颳風。
下雨。
男孩坐在石頭上不動。
不吃。
不喝。
不洗澡。
眼中的光越來越明亮，身上也越來越乾淨，包括他坐下的大石頭，光滑剔透，表面再沒有一絲泥土和塵埃的樣子。
院子里。
柴堆前。
青裳的少女正拿著一把小刀削著一根木棒。
她的體溫已經恢復正常，面色白皙紅潤，素手纖細而不顯柔弱。
一把木劍漸漸在她手中成型。
……
今天的天氣很好。
早上多霧，中午艷陽，午後多雲。
雲下的陰影遮住了整座青山，當然也包括山中的小院。
少女做了個午歇，醒來后洗了把臉，然後提起削好的木劍向院外走去。
院外。
男孩從坐了很多天的石頭上跳下，揀起靠在石下的木棒，轉身朝院里走去。
少女出了院子。
男孩離了石頭。
兩人面向相對。
「我更想看你用那把劍。」
男孩目光越過少女看著掛靠在院中的一把青傘。
「我要不要幫你換一把？」
少女看著男孩手中的木棒。
男孩將目光轉回少女身上，搖了搖頭，握木棒的手微微用力。
咔！
木棒裂開了，一片片木屑落下，露出堅固的木芯，就像一把無柄長刃。
……
小傘微笑收斂。
小劍目光平靜。
雲下的陰影中。
兩人之間不過十來歩。
小傘沒有說話。
小劍沒有眨眼。
但兩人之間有什麼相遇，在進行這無聲的交流。
微風拂起。
天上的雲朵緩慢移動。
漸漸可以看到雲后的太陽。
一縷陽光射下，金黃而刺眼。
院外的兩人消失了。
轟！
風塵如爆，如濤向四面八方席捲而去。
……
劍與劍相碰。
一把上挑。
一把下揮。
咔！
一把劍裂了，碎了。
是一把普通的木劍。
啪！
一把不知何時附上青色氣息的木劍順勢一改，劍身如風拍到男孩身上。
噗！
男孩整個身子狠狠的砸到了地下，力道過大，又讓他的身子又從地上彈起，這時一口鮮紅才被他噴出。
撕！
這聲音是從女子身上發出的。
渾身罩著青色氣息的她的右肩上開了一道口子。
撕開了青裳，撕開舊痕，露出玉骨，又被鮮紅填滿。
少女棄劍，抱起彈起的男孩，朝外喊道。
「別看了，過來幫忙！」
……
烈陽重現。
青山，小院，亭中。
一個氣息羸弱的男孩平躺著，一隻滿是皺紋和老人斑的手正搭在他蒼白無血還握著一截木頭的小手上。
山羊鬍子老人俯著頭，瞪著眼，表情凝重，呼吸漸重，老手顫抖著，完全沒有搭脈聽動的樣子。
旁邊大石頭后。
少女捂住右肩的手涌動出青色氣息終於止住了出血的傷口，又從石上取下一小瓷瓶，將裡面的粉末往傷口上倒且摸勻后，把翻撩的破衣微微朝內掩了掩貼了貼，遮住了白與紅。
「好了沒？」
走出石頭，來到亭內的少女問道。
「情況很糟糕。」
老人睜著眼，老手顫抖得更厲害了。
少女蹙眉。
看了眼氣息羸弱，卻是平穩吸吐著的男孩，毫不猶豫的。
「你可以走了。」
老人猛的站起，吹著鬍子。
「語小傘！有你這樣做人的嗎！？」
少女將目光從男孩轉到老人身上。
「你欠我的。」
老人僵住了，老手指著少女，呼吸變成了喘息，不過最後什麼都沒能說出來，吹著鬍子，氣呼呼拿著自己的藥箱走了。
不過很快，他又折轉倒退了回來，這次沒有看男孩，而是神色複雜的看著少女，準確說她肩上的傷口：「你這樣處理，是會留下傷疤的。」
少女搖頭：「無所謂。」
老人一怔，沒有再說什麼，低頭看了眼暈迷中的男孩，想了想：「你很久沒受過傷了吧。」
少女搖頭：「第二次。」
老人聽明白了這句，看男孩的目光變得渾濁而複雜起來：「他真的不像個人。」
少女沒有回答。
老人：「他究竟是誰？」
少女：「不清楚。」
老人：「樓主說過嗎？」
少女：「沒有。」
老人嘆息一聲，走了。
亭中。
少女蹲下來，擦了擦男孩嘴邊的血跡。
……
夜。
小劍醒來。
掙扎的坐起。
呆坐了許久。
然後掀開被子，下了床，出到門外。
夜幕遮天。
滿天繁星。
院外石頭上。
坐著一個青裳少女，抬頭看星星的少女。
男孩來到石下。
小劍：「我想練氣。」
小傘：「我教你。」
小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