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誰是笨蛋

冒著濛濛細雨，艾倫騎著自行車行駛在街道上。

這輛自行車雖然是從二手市場淘來的，但無論是外觀還是性能都還十分良好，騎起來也不會有什麼阻滯感，一度被艾倫覺得是買得最值的東西。

然而，一淋過雨後，這輛車便暴露了它的廉價本質。

每當艾倫用力蹬下踏板，自行車的鏈條就會發出猶如慘叫般的刺耳噪音，讓人不免擔心這車會不會騎著騎著就解體了。

就這樣一路水花帶噪音，艾倫沿著街道飛速前行。

至於目的地是何處，當然是商店街前的車站。雖然之前狠下心想過不再去管那個被人騙的笨蛋，但他果然還是做不到丟下她一個人不管。這附近治安狀況還算不錯，但偶爾還是會聽說有暴力事件發生，大晚上的讓一個女孩單獨逗留在外面，艾倫不禁為她的安全感到擔憂。

不過，自己明明是龍，為什麼會為區區人類擔憂？

到底是怎麼了呢，連艾倫都有些不認識今天的自己了。也許，這其中有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什麼東西。他還不知道，從他心中湧出的奇妙心情的真面目。

話雖如此，也不是完全沒有頭緒。

大概是對當時勇者被雪崩吞沒時沒有出手相救感到遺憾，那份心情被轉移到對方身上去的緣故吧。沒辦法，誰叫她和勇者長得那麼像呢？

感覺自己活成了自己最討厭的模樣。艾倫一邊蹬著自行車，一邊和強烈的自我厭惡感戰鬥著。

十分鐘后，艾倫來到了公交車站，此時雨已經下得有如瓢潑一般。

艾倫撐著雨傘，將車停在紅燈旁人行橫道前，望向對面的車站。由於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路上已經幾乎看不到行人，所以那個獨自站在車站頂棚下的女孩顯得格外醒目。

果然還在那裡啊。艾倫輕聲喃喃道。

他等待綠燈亮起，推著車穿越人行橫道。才剛走完，希爾便像是注意到來人似的看向這裡，但在看到來人是艾倫后，她的眼神中不禁浮現一抹失望……不過她隱藏得很好，沒讓艾倫察覺。

艾倫輕輕朝她頷首，當做打招呼，接著走到車站頂棚底下站在她旁邊。為了不引起她的戒心，艾倫特意將自行車停在兩人之間。

「那人回來還錢了嗎？」

「沒有。」

「所以呢，你仍然覺得他沒騙你？」

希爾沉默著沒有回答。但正是這份沉默，顯示出她內心的動搖。

「不嫌棄的話，拿著吧。」

艾倫拿出之前被對方婉拒過一次的百元鈔票，遞了過去。

「下這麼大雨只能坐車回去了吧。」

希爾眼中顯露出猶豫，望向艾倫的臉。

「但、但是……」

「別但是啦，拿著。」

艾倫把錢遞到更近的地方，希爾遲疑了好幾秒鐘，終於把錢接下。見她總算接受，艾倫便立刻騎上車打算離開，免得又要客氣來客氣去沒完沒了。

不過希爾卻搶先一步攔在前面，似乎還有話想說。

「還有事嗎？」艾倫只好問她。

「那個，謝謝你。我會儘快想辦法還你錢。」

「不用啦。」艾倫擺著手說，「反正我又不急著用錢，等你手頭沒那麼緊了再還我也沒關係。」

「那怎麼行……」

見對方還不肯罷休，艾倫想了想，笑道：

「那要不然這樣吧，你明天多幫忙賣幾份刨冰出去，只要店長心情不錯，我應該也能少挨幾次罵。」

「知道了，我會努力的。」

看她一副認真的表情點點頭，艾倫不禁露出苦笑。他本來只是在開玩笑，沒成想對方竟然當真了。

「那就這樣吧，我先走啦，回頭見。」

「嗯，好，那個……」

希爾端正姿勢，接著以鄭重的語氣，對艾倫鞠了個躬。

「再次謝謝你專程回來幫我。」

說完希爾抬起頭來，臉上浮現一抹笑容。那還是艾倫第一次看到對方笑，那張笑顏比起他在鏡子前捏造的笑容，不知道要陽光多少倍，甚至讓艾倫內心浮現一股暖意。

「那麼，路上小心。」

希爾後退一步，為艾倫讓開路。為了掩飾內心的難為情，艾倫揮揮手，連傘也不撐就衝進雨中。

「沖啊喔噢噢噢噢！好爽！」

爽歸爽，結果艾倫到家后衣服全都濕透了，雖然還不至於遭到艾莉的抱怨，但卻只能接受面已經徹底泡爛的事實，他只能一邊吃著稀爛的泡麵，一邊心想到底她是笨蛋還是我是笨蛋？

想來想去，還是自己比較像笨蛋。但不管怎樣，這都是為了增進同事關係、為了改善業績以及為了征服世界啊。

……

在那之後的一段時間，艾倫每天都前往商店街的刨冰店打工。

不過說是去打工，實際上卻是接受店長小坂沙緒里惡鬼般的訓練，為此而苦不堪言的艾倫，曾多次生出想要辭去打工的念頭。

不過，每次「去他媽的愛的鞭策！大爺我不幹了！」最後都會變成「恰飯要緊，恰飯要緊」。

就算再怎麼不滿沙緒里的嚴苛，他也不得不做下去。畢竟目前來說，小坂沙緒里是唯一個肯賞飯給他吃的主子。

唉，人類這種生物，真是可悲。

話雖如此，在小坂沙緒里的調教下，艾倫的刨冰技術倒也有了明顯的進步。從一開始的「你是笨蛋嗎」，到之後的「勉勉強強吧」，再到現如今的「還不錯，繼續努力」，小坂沙緒里的責備變得越來越少，相對的，肯定與讚揚的次數則越來越多。

如此一來，小坂沙緒里也終於能夠放心將廚房交給艾倫了。至於她自己，則是要開始另一項工作，那就是新產品的開發。

在之前的討論會上，大家已經確立了要奪得美食祭冠軍的目標，而實現這個目標的關鍵，便是開發出能在眾多參賽美食中脫穎而出的刨冰。

按照沙緒里的計劃，參賽用的刨冰將要使用艾倫提供的冰塊，可以說正是因為有這些冰塊，才給了沙緒里參加美食祭的信心。

話雖如此，刨冰的口味好壞遵從的是短板效應，就算冰塊已經足夠好，但如果沒有與其相匹配的出色糖漿，冰塊口感再好也是白搭。

所以說，新口味刨冰的開發工作，也就是新糖漿的開發工作。

開發新產品是一件特別需要心無旁騖的事情，正是如此沙緒里才會火速將艾倫培養起來，然後把廚房交給他打理。這樣一來她才有充足的時間與空間，去專心開發與冰塊相匹配的優秀糖漿。

這種事情艾倫等人幫不上任何忙，能做的就只有耐心等待。

然後只過了兩個禮拜，沙緒里就宣布了新糖漿開發成功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