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回華年 17.生受生受,更被養娘催綉。
許久不出門的如桐這日火急火燎的來到了如夢的閨房,斗篷還來不及解掉,就扯著如夢說田太傅家的私事。
「四妹妹,那太傅的孫兒田其玉,原是因著婚事不能如願,喝了砒,霜了。真是個痴情的人兒。聽聞是看上了白將軍的女兒白靈兒。」
「唉,本也是樁美談良配,可無奈白將軍命不久矣,未到白髮就要撒手西去,所以想在離去前給女兒尋個良配入贅白府,好能撐起將軍府的百年家業。」
「二姐姐,你說白將軍命不久矣是從何說起?」
如夢趕緊打住了自說自話的如桐。看來白將軍如前世一樣,還是逃不開英年早逝的命運。
「咦,我沒說嗎?有日早朝,皇上和眾臣正商議如何協助士金國攻打北胡,白將軍當場口吐鮮血,暈了過去。太醫院來匯診,白將軍因著早些年打仗傷了肺腑了,從前當是癆病治著,此時診斷說肺腑已然破碎,回天乏術了。只是吃著些補藥吊著呢。」
「二姐姐知之甚詳呢,可知白將軍現今如何?」
「那是,父親同我母親談及此事,我就在一旁聽著呢。唉,四妹妹別打岔了,聽我給你說下去。」
「白將軍病倒的第二日,皇上就下了旨意給白家招婿,命兵部、刑部、五成兵馬司還有各將軍,總之吧在朝的武將,凡是七品以上未婚配的青年才俊都要應招,比那公主選駙馬還要嚴謹。」
「想必,皇上知曉白將軍病情吧,念及舊日之恩,是願意助他白家一次的。」
「四妹妹說的沒錯,皇上允了白將軍,不會散他白家基業。」
「可這招婿一事,白靈兒可是自願?」
「聽聞白小姐起初是不願的,可那日白將軍被人抬回府中,望著父親一身鮮血,白靈兒幾度哭暈了過去。醒后如換了人般性情大變。這招婿之事也親自參與了進去。」
「唉,親人即將天人永隔,痛徹心扉,白靈兒自小與父親感情深厚,想必希望父親離去前能瞑目吧。」
「是啊,白靈兒不久就要選婿,那太傅孫兒聽到消息,跑去白府,說是要入贅白家,他雖還無官職,也不是武將世家,可他願為了白小姐棄文從武,況且他對白靈兒是真心實意的愛慕。請求白將軍做主成全他。」
如夢聽到此處,已然震驚,田其玉喜歡和白靈兒鬥嘴,原是早已情根深種。若兩人結合想必也是佳偶天成。可這田其玉能喝砒,霜,就說明田太傅家並不同意。
「白將軍還未表態,太傅府來了幾名護院,給他們孫少爺就拖回去了。真真是用拖的呢。」
「如今將軍府與田府因著此事不再往來,白府忙著選婿,田府近日閉門謝客了。」
如桐想必是說的口乾,拿起一旁早已涼透的茶水猛喝幾口。如夢思索著,那日祖母定也知曉真相,可未說與她們三人,看來是有意隱瞞。
「二姐姐,此事你知曉就罷了,莫不要再說出去了。特別是三姐姐那裡。」
「嗯?為甚啊?你能知曉為什麼不能告訴如珠?」
「二姐姐覺得,那日祖母沒跟我們說,是她不知曉事情真相嗎?」
「怎麼可能,此事甚大,父親一定會和祖母說的。況且祖母與田老夫人還要好。」
「是了,祖母知曉你性子,定會回去纏著大伯問個清楚,那何不當時就說與我們聽呢?」
「啊,我沒想到此處。祖母不希望你和如珠知曉?」
「嗯,我覺得許是不想三姐姐知曉吧。所以才要叮囑你,話到我這兒就好了,莫不要再說了。」
如桐盯著如夢,這個小妹妹年紀比她還小,哪裡來的這些個彎彎繞?
「二姐姐盯著我做甚?你是大伯、大伯母捧手裡的,哪裡會這些看人臉色讀人心思的齷齪手段,妹妹許是做人庶女會看人罷了。」
如夢能感覺到如桐的審視,特意把自己說的可憐些,轉移她的關注。總不能說自己活了兩世,這些個事兒早已有了經驗吧。
「四妹妹說這些做甚,我可從沒覺得你與我有不同,我們都是平陽侯府的女兒,若是有人欺你,我是不會答應的。」
看著緊張的如桐,如夢趕緊安慰。接著兩人一起在內屋用了頓午膳,二姐姐就又回閨房綉鴛鴦去了。白府出了此事,改日要登門去看望白靈兒才好。
第二日,如夢就去請示了老夫人,在得知可以去探望白靈兒時,著人送去了拜帖。不久就收到了白靈兒的回復,讓她明日過府。
老夫人讓閻婆婆還送來個千年的靈芝,說是明日去白府代為轉贈給白將軍。
冬月馬上就要過去,嚴冬臘月再一過就是新年,如夢若是沒有記錯,白將軍是在臘八前後逝去的。也不知白府眾人如何過這個新年。
第二天很快就到了,如夢和平兒坐著齊氏準備的馬車,去往白府,行至黔陽衚衕時,忽的躍進一人,如夢驚呼迅速從袖中抽出匕首,因著緊張,手都是抖著的。
「四妹妹莫怕,是我,田其玉。」
「田公子,你這是作甚?」
待如夢看清來人,呼了一口氣。收起匕首,打量著對方。許是太久未休息好,眼眶呈青灰色,下巴上有些許胡茬,比起上次醉仙樓相見,更為消瘦。
「四妹妹,是田某唐突了。我跟你道歉,可今日這般魯莽是有一事請你幫忙。這幾日我都在白將軍府門候著,靈兒不肯相見,也不許我走進白府半步,昨日見你遞了拜帖,想著只有如此了。」
「田公子,既然姐姐不願相見,我總不能拉她出門,你也知如今白將軍的近況」
「不用靈兒來見我,我這有封書信,勞妹妹親手交予她手就可。」
「好吧,田公子,我也只能轉交,至於她會不會看,如夢不敢擔保。」
「無妨,只要靈兒知道,我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如夢告別田其玉,繼續向白府駛去。
到了白府白靈兒的閨房,如夢差點認不出她,只是幾日未見,眼神再無往日光彩,她的樣子還未及田其玉一分,面容枯槁不說,整個人都死氣沉沉。
「姐姐,你這是作甚?若是白將軍看見你如此模樣,定會心疼的。」
「妹妹莫怕,近日我都在配合宮人選婿一事,想必是累了,休息幾日便好了。你今日來可是有事尋我?瞧白府如今模樣恐不能陪你玩了」
「姐姐,莫不要強撐了,如夢都知道了,白將軍現在身體如何?我祖母著我帶來顆千年靈芝」
「我代父親謝過劉老夫人了。麻煩妹妹回府後轉達。父親近來整日昏睡,清醒的時候甚少,想必時日無多了。」
白靈兒望著如夢,說起白將軍時再也抑制不住,伏在桌上輕聲抽泣。
「姐姐,其實我們終是要死去的,你會、我會、白將軍也會,我們在這裡有的緣分,不會因為分離后就沒有了,也許離去的人只是換個地方去等待我們」
如夢一下一下的撫著白靈兒的肩,輕輕的勸解。自己重生過一次,反而覺得有人能為自己的死去哭泣傷心,是一件幸福的事。
「會嗎?我和父親還能再相見嗎?」
「會的,姐姐如今要做的是不留遺憾,還要完成白將軍的心愿。」
說起白將軍的心愿,白靈兒振作起來,拿帕子擦拭了淚痕,重又和如夢說道。
「我是個女兒身,雖習了一身武,可終歸不能去戰場立功建業,弟弟年幼,還要個十年八載才能支撐門戶,這百年家業不能在父親這裡斷送。所以他給我安排的路是最得益於白家的,妹妹可明白?」
「姐姐,如夢都清楚,可是姐姐想沒想過自己的終身幸福呢?田公子對你用情極深,太傅府是不會允他入贅的。」
「我與他恐是沒有緣分的,如今能為他做的,就是狠心些,讓他心冷」
「姐姐莫要多想了,日後若是難過想找人傾訴,儘管給我下帖子,我過來賠你。哪怕選好了佳婿,也莫忘分妹妹杯喜酒喝喝。」
「不會忘了妹妹的,感謝你今日能來看我……」
正說到此處,門外響起一聲童音,伴著扣門聲。
「姐姐,我可以進來嗎?母親讓我來尋你。」
白靈兒喚丫鬟去門口迎進了一位約六七歲的男童,長相與白靈兒有幾分相似,但是更像那優雅的白夫人。身材同樣圓潤,甚是可愛。
「小爾,你怎地過來了?」
「姐姐,母親剛剛去父親房裡了,沒人照看我,讓我來尋你?」
「哦,是誰去請的母親?」
「是王御醫的徒弟,母親斗篷都沒穿就去了。」
小童接過丫鬟遞過來的蜜餞吃起來。白靈兒卻如五雷轟頂,慌了起來。
「丹紅,你留下來照看小少爺,我要去老爺房裡看看。」
一邊說著一邊穿上外褂披肩,抬頭猛的見著如夢才回過神來。
「妹妹勿怪,每次都是父親的隨從去請母親,王御醫徒弟能來想必是父親那裡出了什麼事,姐姐失陪了,我要去看一眼。」
「姐姐快去吧,我坐會子就回府了。」
白靈兒交代完屋內的事,頭也不回的奔了出去。
「姐姐,你是我姐姐的友人嗎?怎地沒見過你,你可真好看。」
那小童嘴巴里塞滿了蜜餞,口齒不清的望著如夢說道。
「是呀,我叫如夢,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白靈爾,母親與姐姐都叫我小爾。」
「小爾,如夢姐姐拜託你件事好不好?姐姐這裡有封信,轉交給你姐姐,若是能叫她看就再好不過了。」
「嗯,放心吧,小爾能做好。」
如夢不甚放心又交代了白靈兒的丫鬟丹紅幾句,就離開了白府。回府的路上再沒遇到田其玉,想必是回了太傅府吧。能幫他的也就僅此而已,剩下的全看天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