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亂紛紛 34.無緒無緒,簾外五更風雨。
「小姐,三小姐來了」
「快請進來。」
「三姐姐這一清早,又下著雪,怎地還過來了?」
「四妹妹,沒擾了你吧。」
「沒有,我也閑來無事,撥弄撥弄琴罷了。」
「四妹妹,我這心裡慌的很。」
「三姐姐可是為了田家提親一事?」
如珠也不言語,默默的撇開頭。
「姐姐可是不滿這樁婚事?」
「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聽聞要嫁給他,昨晚開始就滿腦子回憶他的樣貌。」
說完紅著臉低下了頭。
「哈哈,姐姐羞什麼,看來你是甚歡喜的。慌亂是一定要有的呀。若無意外,他可日後就是我的姐夫呢。」
「四妹妹莫說笑了,就算我中意,可不知他是否也如此呢。」
「三姐姐原是擔心這個。叫我說姐姐孝順貼心又愛恨分明,他哪有不愛的道理。只要姐姐以赤誠相待,相信假以時日定會與姐夫琴瑟和鳴」
「你這年紀,倒是知之甚詳,平日里還小瞧了你。」
「三姐姐就算不信我難不成還信不過祖母?她老人家對你的愛護足以說明田家是你做好的歸宿。」
如珠聽過此話后,心裡頗不是滋味,三姐妹中,如煙是嫡女,自是榮耀無限;自己雖是庶女,可自小就有祖母護著,也沒受過什麼委屈;如今看來如夢最是辛苦,斷了奶,水后就離開生母,雖在二夫人處養著,可也是單立門院,一天都不見得去看上一眼。
從小如夢就不善與她們這些孩子交流,所到之處,只見她形單影隻。因著不肯與自己玩耍,就被自己記恨上,從那時起,就什麼都要搶了她的。
「四妹妹,對不住,從前我那般對你,可你從沒說過我半分不好。」
「三姐姐,你這是哪裡話,你我同氣連枝,姊妹間哪有不磕絆的,從前我們能吵鬧著,若日後都嫁人出了府,想必一年都會碰不到一起。今生姐妹,已是緣分,哪能浪費在仇恨上。」
「有時我覺得,四妹妹倒像是姐姐般,如此通透。」
「哪有,只是我平日不善言辭,所以思慮就多些。」
「那等四妹妹出嫁,我一定備份大禮。」
「好,妹妹日後若是嫁了普通商戶,可等著姐姐的禮沾光呢。」
兩人說說笑笑,往日恩怨早已不見。臨近晌午,如珠又留下吃了午膳。如此時光,竟是再難復返了。
深宅內院的時間總是走的飛快,離元燈節那日已過一月。近日南方民亂頻發,戰況緊張。皇上除了每日上朝,還在下朝後留下文武重臣一起商討。
就連休沐假也暫時取消了。
西院里,大伯母朱氏忙著二小姐的婚事,無暇其它。
二夫人齊氏近日在打理瑣事。除了登哥的議親,還要給庶女挑揀嫁妝。忙的是焦頭爛額。對於針頭線腦的芝麻事,都交由楊柳分配。
這日,天氣轉暖,冰雪已有開融的跡象,空氣中也時不時的傳來泥土的氣息。
「二夫人、二夫人」
楊柳慌張的走進齊氏的院子。
「叫喊什麼,還嫌我這不夠亂嗎?」
「二夫人,奴婢這收了張宮裡的邀貼。」
「往日老爺又不是沒收過,至於亂了手腳嗎?宮裡可是尋老爺去聽差?」
「夫人,不是給咱老爺的,是給四小姐的?」
「給何人?莫不是我聽錯了?」
「是上巡宴的邀貼,給四小姐的。」
「上巡宴?可當真?」
「當真,您瞧。」
要說這上巡宴,乃是當今皇上登基第一年所設。只邀請皇親和立了功的重臣。就算平陽侯府這樣的世勛也是沒有資格的。
不止如此,還會根據等級賜下華服,每年在宮外的行宮大宴三日。其中不乏狩獵、歌舞、遊戲、飲宴等,場面隆重。
「還當真是四丫頭的閨名,西院可有收到?」
「有,聽聞大公子收到一張。」
「大伯沒收到嗎?」
「沒有,咱們侯府就得了兩張。」
「宮裡怎會無故尋四丫頭去這上巡宴?難道是四姨娘使了手段?」
「哎呀夫人,四姨娘哪有如此通天手段,若是有,也不至於來給老爺做妾啊。」
「也是。那這到底為何,攪的我愈發糊塗了。」
「夫人,不然你問問老夫人吧。看這邀貼要不要給四小姐。」
「是了,快隨我去上房。」
此時若是二老爺劉昌在,定會說齊氏是個蠢的。宮裡發的邀貼若是不給四丫頭,到時知情人問起,可不是誰能擔待的。
「你這急吼吼的跑來,也不通報,到底是何火上房的急事。」
「母親勿怪,兒媳實在是拿不準主意,慌了手腳,這才失了禮數,擾了母親午睡。」
「罷了,我也該起了。究竟所為何事?」
「母親,今日宮裡送來兩張邀貼,是上巡宴的。一張送去了西院源哥兒那兒,這另一張,是給四丫頭的。」
「四丫頭?還是上巡宴的邀貼?」
「正是,兒媳初聽也是一驚,實在是尋不到章法,無奈只得來尋母親。您看這……」
閻婆婆接過二夫人遞上來的帖子,拿給老夫人過目。
「還真真是上巡宴的邀貼。咱們侯府還是頭一年接這個帖子,可怎地單單是四丫頭?」
「母親,您看,可是四姨娘那裡……」
「莫要胡亂猜測,她若如此神通,你的正妻之位早就拱手相讓了。」
齊氏被老夫人嘲諷,也不敢言語,只是默默的咬了下唇。
「那這邀貼,要給四丫頭嗎?」
「宮裡的東西你也敢扣,是嫌棄侯府的日子太平靜了嗎?」
「是兒媳思慮不周,那這四丫頭畢竟年少,又不知底細,我們該如何應對呢。」
「應對什麼,她終究是我們侯府的人,你這個做母親的平日究竟是如何與她共處的。這邀貼都送來了,你還沒尋著個眉目,你若有對如煙的半分心思,怎會如此生分。」
「兒媳知錯了。」
「罷了,此事我會安排,帖子早些送去四丫頭院子吧。」
齊氏得了老夫人一通訓,懨懨的溜回院子了。
楊柳把邀貼送到時,已是晚晌。
「小姐,這帖子,可有何不對?」
平兒見如夢捧著它觀察半晌,也不言語,遂開口問道。
「這是上巡宴的邀貼。」
「可是皇上帶著天家兒女去打獵那個宴席?奴婢聽聞還會賞賜金錦衣。」
「正是,可金錦衣並不是人人都有,只有皇親才有資格。」
「天家還真是奢侈。小姐若是能去見見也好。」
正說著,新玉一陣風似的撩了帘子進來,險些沒絆倒。
「平兒,天氣漸暖,這帘子撤了吧,近日總覺得憋悶。」
「是小姐,明日奴婢就拆。」
「小姐,我打聽著了。」
新玉規規矩矩的湊到如夢身前,揖了一禮。
平兒見她雖笨拙,但好在還記得,連日來的訓斥想必是見效了。
「說說,這帖子的事。」
「小姐,這帖子是今日宮裡送來的,咱們這一張,西院大公子也得了一張。二夫人收了帖子,立馬就去了上房,回來后就給咱送來了。」
「看來祖母那裡已知曉,必是授意母親送來的。明日隨我去趟上房吧。」
「小姐,這老夫人都知道了,我們還去做何?」
「這帖子來得蹊蹺,連我都猜不到為何,想必祖母那裡也是一頭霧水。明日去不單要表明,還要看看祖母那裡是如何安排的。」
「是,那明日就讓新玉隨您前去,她也好去探探她人的口風。」
平兒伺候了如夢沐洗,又吩咐了新玉明日的差事,這才放心的回房睡去。
可她不知,如夢在榻上閉目已久,卻一直未睡。一張邀貼,打亂了平靜的生活,究竟是何人邀了她,又所為何事?
不解與疑惑困擾,將近子時才沉沉睡去。
「行了,就梳這髮髻好了。」
「小姐帶上髮飾吧,看起來沒精神。」
「就是要看起來倦怠,如此甚好。叫上新玉過來吧。」
主僕二人來到上房時,老夫人剛剛過用過早膳。
「夢兒可用過早飯了?」
「回祖母,夢兒吃過了。」
「這是昨夜驚著了不曾,氣色不太好。」
如夢知道,老夫人最是不喜她們這些丫頭沒有朝氣的。她此時的狀態更能說明,邀貼一事她也不知詳情,因此還困擾不已。
「祖母,夢兒是來尋您解惑的。昨日孫女收到張宮裡的邀貼,說是上巡宴。孫女並不清楚甚上巡宴,也並不想去,可眼下怕任性壞了侯府聲譽,特來請祖母做主。」
「這上巡宴是宮裡的盛事,既然下了帖,是定要前去的。即使是你大伯,也不敢抗旨。既然你尋來了,也不是沒得辦法。我看這樣吧,上巡宴是三日,讓閻婆子隨你前去。她資歷閱歷都是最豐富的,有她在你可安心。」
看來老夫人早就想到了對策,讓閻婆婆這個人精去瞧瞧何事。
「那夢兒謝過祖母,有閻婆婆在,就無懼了。」
「嗯,記得你代表的是平陽侯,若是有事先問過閻婆子再行事,莫要莽撞。」
「是,夢兒謹記。」
老夫人又交代了閻婆婆幾句,還賞給了如夢一串珊瑚腰掛。就讓如夢回去歇息了。瞧著她腫起的眼圈,還囑咐她宴席那日定要好好休養,莫要這般氣色。
如夢猜想,上巡宴上就會知曉是何人邀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