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下田

第45章 下田

次日清晨,陽光明媚。

劉備從房內走出,來到院子,見大翁已經起了,正在院子練武。於是他立即上前問安。劉雄見劉備已經起了,便道:「玄德,已經起了,來陪大翁一起練武健體。」

劉備哎了一聲,便從阿翁習練起來,不過劉備習練的是五禽戲,乃是華佗所創導引養身健體之法,不多時,劉雄看到劉備比較怪異的身姿,倒是頗為類似《莊子》中所載的「二禽戲」,「二禽戲」就是模仿動物的動作,進行一種道家導引養生之法。但劉備所習練之法,明顯區別「二禽戲」。劉雄不禁詢問道:「玄德,汝所練似乎與莊子「二禽戲」不謀而合,但又進一步拓展了。」

「回大翁的話,此為五禽之戲,以五畜動作:一曰虎,二曰鹿,三曰熊,四曰猿,五曰鳥,亦以除疾,兼利蹄足,以當導引。體有不快,起作一禽之戲。乃是孫兒在涿鹿山所遇老者所傳,老者言,此五禽之戲,普施行之,年九十餘,耳目聰明,齒牙完堅。習練時,需任力為之,以汗出為度。」

劉雄聽罷,道:「可細言之。」劉備隨後便將五禽戲如何習練一一說來,劉雄聽后,極有興趣,於是有模有樣習練了起來。劉備在一旁一邊習練,一邊指導大翁。

過半刻后,兩人滿頭大汗,劉雄感到一身放鬆,笑道:「習練五禽之戲后,感覺身體如同經歷一場洗禮般,格外有力且精神備足,此五禽之戲當真是養身健體的妙法,今後當繼續習練,不求活過九十,但求七十古來稀。」

這時,廚房傳來一聲呼喊:「阿父、大郎快些洗漱,用朝食了。」劉雄劉備哎了一聲,便去洗漱了,劉備繼續使用柳枝來清理牙齒,雖然富貴人家用鹽及蜜水、酒、醋來保持牙口清潔,但黎庶基本都是用溫水、或是鹽水漱口罷了,嫩綠的柳枝,發出枝葉般的清香,這才是劉備想要的。

洗漱之後,劉備來到客廳內,四張不大的案上,放置了青菜、豆腐、以及昨夜剩下的菜肴、還有清粥,菜色清簡,這倒也符合早食。劉備端坐案前,用起早食來,不過在用餐前先是大翁先用,然後依次按照輩分來,最後才是劉備。

用完早食后,劉母將編織的不借與草席放置在牛車上,準備拿到市上去販賣,市並非是縣城之中坊市,而是鄉人聚集的集市,稱為鄉市,一般都在鄉邑,所售的貨物大多是鄉人自產自銷,或是其他鄉閭的人前來販賣,價格還算不錯。但擺攤需要繳納攤費,不過這裡是宗親聚居之地,附近幾個裡也都是劉氏,鄉里三老、嗇夫、游繳都是劉姓,對待自家人上,沒有那麼多要求,當然不排除一些人,明裡暗裡收取費用,中飽私囊,欺壓良善。

大翁一向在鄉里備受尊崇,周邊之人都會給一份薄面,都知樓桑里劉元毅是賢人,附近也沒有多少人敢欺負他家。不過劉母並沒有讓劉備跟著去,而是讓劉忠帶劉備前往田地處。他家田畝距離不遠,百餘畝耕地目前都是自家佃戶在耕作,這些佃戶都是流民,中國之地大族肆意侵佔田畝,貧者四處流散,成為流民,而豪族者連棟數百,膏田滿野,奴婢千群,徒附萬計。

那些侵佔田畝的無家可歸之人,大多數要麼向北方遷徙,要麼繼續遠赴南方,荊益之地是天下有數的避亂之所,緊接著就是揚、交等地。而他家這些佃戶,其實之前所居地,距涿郡並不太遠,雖然河北之地富裕,但富裕者多為豪人,而黎庶可不曾有財,不過他們就算往南,也渡不了大河,大河之水多處流水甚是湍急,稍有不甚船毀人亡,而流水平緩處,便是渡口,這些渡口都有官軍駐守,流民缺乏組織,也缺乏戰力,最終結果也只會淪為路上枯骨,誰也不會為其收斂屍骨,最終被野犬、烏鴉啃食殆盡。

所以,這些流民不得不選擇逃亡他們眼中苦寒之地幽州遼東等地,他們有些選擇去做佃戶,有些選擇繼續向北投奔胡人,還有的前往遼東四郡,不過他們遇到劉家人算是榮幸了,作為佃戶,他們不會被欺壓、還有人替他們擋下繁重徭役,最重要的是能有一頓飯吃,不至凍餓荒野,任白骨露於野。

劉家自曾祖以來,便以仁善厚重名聞鄉里,十分善待下人,從人也大多樂於效命,只是劉家中落後,劉家不得不遣散了大批從人,但給足了銀錢,還推薦不錯的宗族,但還有一些人願意留下,約有百餘戶,自小照看他的忠伯就是其中之一,忠伯原姓已不可尋,據大翁說,忠伯家是先漢時,自願跟隨陸城亭侯來到涿縣的僕從之一,三百餘年始終如一,就是他家沒落也不曾離去,忠伯臨近花甲時,劉家為感謝,解放僕從身份,允其獨立並贈田畝二十餘,但忠伯已經習慣了,他已經不想離開劉家,不過這個時代,躲在宗族門下當個隱戶,比之自耕農要好,雖然田租仍是光武時期三十稅一,或三十稅五,但口賦、算賦及人頭稅、徭役稅等各種雜稅,還是多得讓自耕農難以為計,紛紛逃亡,或將土地賣給當地豪富,或是逃奔豪富當一名隱戶。

劉家百餘戶佃戶,都不在官府戶籍冊上,而佃戶職責就是給主家耕作,一年收成以六四、七三分成,這已經相當不錯。其他豪族者基本都是八二,或是九成歸豪族,只有可憐一成才是他們的,這要是擁有戶籍,這可憐的一成還要將大半當做租賦,一年下來不餓死估計真是天可憐之。

劉備跟著忠伯,一路來到田野,田野上陸續散落不少田舍,這些田舍都是佃戶平時居住生活地方,田舍與劉氏聚居之鄉里,是有距離的。劉備看了一下,田地四周散落近百戶人家,都為茅草土牆搭建的屋子,基本都是人畜共居之地,當然其中一些人家則是二層,上面住人下面是畜欄,而這樣的房子,是平日里在劉氏幹活的僕從才能居住的環境。

劉備看后,整個人已經是不好,他不是噁心,而是一種無以言表的感覺,或許只有體驗這種情況,才能知道,這些人到底生活有多慘了。他從遠處就能聞道一股臭氣哄哄的氣味,這要麼是人身上,要麼是家畜身上,但基本是分不清的。

他跟隨忠伯,一步步來到忠伯家,這是一幢較好的屋舍,兩進院落,分為上下層,從屋舍內走出一位壯年漢子,短打衣裳,見劉備以及自己的父親走來,便知是何人,他家為何從一介僕從變為自由身,很大原因是因為劉家念及大人一輩子效力劉家,便給於他家解放。同時劉家人又是個十分仁善厚重的人家,平日沒有半點苛待。現在變成自由身,還贈十餘畝田地,讓他家變身有產之戶。他家根本無從感謝,只能說墳上冒青煙,得遇一戶仁善人家。

他立即跑到跟前,頓時被劉備長相嚇了一跳,這是何等的長相,借用說書人的話來說,就是多福之人、天人之相。就在他驚嚇過度時,劉忠上來就是一頓拍,拍在他兒子的背上,他立時被疼痛驚醒,跪倒在地。

劉備連忙扶起道:「不要下拜,劉家沒有那麼多規矩,而且汝家已經是自由身,無需如此。」但對方道:「主家依舊是主家,我家蒙主家恩賜,恢復自由人,要感謝主家。我父說過無論何時,何種身份都不能忘記主家的厚恩。跪拜是應該的。」

劉備擺了擺手,劉忠踢了自己兒子一腳,道:「少君讓你起來。」那人連忙站起,劉備問道:「汝為何名。」漢子回道:「小人沒有正式名字,平日我父就喊某大虎。」

「好吧,大虎何時下田。」

「少君是貴軀,豈能幹這種粗活,還是我們來吧。」

劉備笑道:「我與爾等差不多,沒有什麼貴賤之分,我可叫你虎叔,就和我喊忠伯一樣。」劉虎連身說:「不敢,不敢,豈敢直呼主家名諱。」

「好吧,汝以後就和忠伯一樣,稱呼我為少君就好,但我要以虎叔稱呼之,汝年長於我,年長者不可不敬。」劉虎一看也沒轍,見父親也點頭了,只好勉為其難答道:「好吧,只是私下,小人就受用少君的虎叔稱呼,但平日在鄉閭,可不敢被如此稱呼。」

「那好,虎叔給我介紹下眼下田畝的收成情況。」

一聽劉備答應,劉虎立刻道:「好的,我帶少君四處去看下吧,路上再與少君介紹,至於我父,便留他在此處。」

劉備嗯了一聲,然後就跟隨劉虎沿著田野四處觀看,田畝四周都有溝壑、渠塘等,用於灌溉、取水之用,都採用一種自先秦就廣泛應用的器具,名約「桔槔」,其鑿木為機,后重前輕,掣水若抽,數如沃湯。

據記載,子貢南遊楚國,過漢陰,見一丈人抱瓮入井出灌,也向前介紹桔槔:「有械於此,一日浸百畦,用力甚寡而見功多,夫子不欲乎?為圃者仰而視之曰:奈何?曰:鑿木為機,后重前輕,挈水若抽,數如沃湯,其名為槔。」

而翻車,中平三年也就是數年之後,才有中常侍畢嵐作翻車、渴烏,施於雒陽橋西,用灑南北郊路,以省百姓灑道之費。」翻車設機車以引水。渴烏,為曲簡,以氣引水水上也,其採用腳踏、手搖、牛轉、水轉或風轉驅動,十分方便。所幸的是劉備麾下就有這樣一位發明家,曾改進畢嵐所制翻車為「孔明水車」,廣泛用於巴蜀之地,劉備倒是知道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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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月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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