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血脈親人
陳翠花最後那句話，正戳到了王氏的心坎上。
在她心目中，二房幾個孫女都是賠錢貨，多養一天就浪費家裡一天糧食，倒不如趁著有人願意出高價聘禮，早點嫁出去完事。
她的寶貝孫兒以後還得求學考科舉、娶媳婦，哪個不需要花銀錢打點的？
王氏眼神微閃，片刻后，她重重睜開一雙渾濁老眼，從椅子里站起來。
「老二媳婦，這事就這麼定了。過兩天張家就上門相看合八字，你好好勸著小紅，別把喜事鬧得晦氣了！」
「娘！」蔣氏猛抽一口氣，煞白著臉身子搖搖欲墜，再說不出其他話。
雖說蔣氏昨晚就知道了此事，可她心底始終還抱有一線希望，想著王氏好歹是小紅的親奶奶，哪兒有明知是火坑，還非要把自家孫女往下推的？
誰曾想，王氏就算聽說了張家老大是個傻子，還要堅持做成這門親事！
誰曾想，這血脈至親骨肉相連，竟連那無親無故的點頭之交都不如！
看到蔣氏露出震驚又痛苦的表情，陳翠花嘴角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弟妹應該高興點啊！陳家老大雖說腦子不大靈光，可這樣的人疼媳婦又聽話，小紅過了門，還不用像現在這樣下地做粗活，說起來還是托我家盼弟的福，才能找到這樣一個好女婿！」
陳翠花得意地攙著王氏往門口走，葉青突然抬起雙臂，搶先將大門攔了個嚴實。
門框上方的陰影遮住她半張臉，讓屋內的人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只瞧見那一雙星眸灼灼發亮，好似能讓人心裡的惡無處遁形。
明明是自己最瞧不上的一個丫頭片子，王氏卻覺得心中有些莫名發虛，不禁往陳翠花身邊縮了縮。
感覺自己這位置還算安全，她才板著臉呵斥道，「攔在門口做什麼？你也想跟奶奶對著幹不成？還不快走開！」
「呵……」葉青笑了，「奶奶別怕，我是您的親孫女，您還怕我對您動手不成？放心，就算您做了不要臉的虧心事，我也不好做出毆打老人的下作事啊！」
王氏愣住，難以置信地指著葉青，手指頭抖個不停，「你……你說啥？」
不只王氏，就連二房一家也震驚了，蔣氏葉紅都忘了哭，葉果嘴巴張成了圓形。
在她們的印象中，葉青一貫少與人爭執，性子安靜平和，就算不像葉紅那般溫柔可親，可誰也沒見過她這樣指著鼻子罵人的！
陳翠花最先反應過來，拍著大腿「哎呦」一聲。
「娘！這死丫頭也太不知好歹了！一家子都不識抬舉！您老好心為葉紅的親事操勞，到頭來不落一句好也就罷了，這、這還罵上了？哎呦，我都沒眼看了！」
葉青眸光冷冷地從她那張盆一樣的大圓臉上掃過，「沒眼看就把眼珠子卸了餵豬，反正大伯母能把傻子看成良配，要這眼珠子也沒什麼用吧？」
葉果目瞪口呆，她伸手托起自己的下頜骨，嘴巴總算才能閉上了，過去她怎麼沒發現，原來她家二姐真正發起脾氣來，竟是這般的勇猛！
陳翠花氣的跳腳，「我放你娘的屁！這家裡啥時候輪到你說話了？你姐的婚事，就該你爺你奶做主，你個死丫頭還擱這兒撒潑開了？有娘生沒娘教的玩意！」
「姑娘家的婚事，說是長輩做主，可但凡有良心的人家，誰在訂婚前不顧本人的想法？又有誰，明知男方是傻子，非要把自家健全的姑娘嫁過去？」
葉青緊盯著王氏的眼睛，譏誚道，「奶奶不就是貪圖聘禮，才想賣了我大姐么？」
「啪！」一聲脆響，二房眾人都呼吸一滯，竟是王氏一巴掌扇在葉青臉上！
這些年來，王氏在家裡說的話連兩個兒子都不敢忤逆，她習慣了掌控家裡的一切，對葉青這個敢當面揭她短處的孫女，簡直恨之入骨。
王氏怒不可揭地如老牛般喘了一陣，指著葉青罵道，「你、你說誰不要臉呢？啊？！脾氣又臭又硬的小賤蹄子，我果然沒看錯，你就是個禍害，專門投生來禍害我葉家的！攪家精！掃把星！」
她說著又要去扯葉青的領子，葉青卻在這關頭，低著頭退開兩步讓開了門口。
王氏撲了個空，要不是陳翠花手快拉了一把，王氏非得一腦門撞到門框上。
葉青感覺臉上火辣辣的痛，摸了摸已經腫起來，暗嘆這老太太下手可夠狠的。
不過，她所盤算的目的，也已經達到了。
陳翠花為王氏摩著後背順氣，「娘，您可彆氣壞了自個兒身子，親事既然已經定了，您何苦再對著他們一家子生氣？咱們先回去，盼弟還等著您老幫她選刺繡的花樣子呢！」
陳翠花可不是真的心疼婆母，二房這麼鬧騰，能多了一場熱鬧看，她還高興呢！反正婚事已經板上釘釘了，她就不信這一家子女人還能鬧出什麼花樣來！
王氏看葉青站那低頭不語，只當是一巴掌打的小丫頭服了軟，怒氣便消了些。
「好吧，咱們就先回去，哼！」
那兩人前腳剛跨過門檻，葉果就擠開他們奔出去，焦急地踮腳往葉青臉上看，「二姐你臉都腫了，得疼死了吧？快進來，我打些冷水給你敷著。」
葉青瞟了眼還在院子里的陳翠花和王氏，淡淡道，「沒事，先進屋吧。」
回到屋裡關了門，蔣氏看到葉青的臉，哭得更厲害了。
葉青笑嘆一聲道，「娘先別哭了，聽我說，這個是我故意招來的。」
那三人都愣住，葉紅眼圈紅紅地說，「哪有自個找打的？我知道……二妹這麼說，就是想讓我心裡好過些。」
葉青搖頭，「不是你們想的這樣，娘，大姐，你們都別慌，先由著他們去，到時候我有辦法讓奶奶親口作廢這門親事。」
葉紅對這個妹妹倒是很相信，之前幾次遇事，還不都是二妹擺平的？
她不由坐正了身子，重重點頭說，「我不慌，二妹說的話，我信！」
葉青笑著從懷裡取出錢袋，將裡面的銅錢都倒在炕上，「說點高興的去晦氣。」
蔣氏聽著嘩啦啦錢響，再看那摞成一小堆的銅錢，恍然以為自己在做夢。
她緊盯著錢堆問，「小青啊，這、這麼多錢，你是從哪兒拾的啊？」
葉紅回過神來，噗嗤一樂，「娘，瞧您說的什麼話，這些自然是賣肥腸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