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年代感
隔壁的大院子關了很久，門前長滿了各種雜草，據說這裡是民國時期的一位地主家裡。
那戶人家已經搬到了國外，這裡也就荒廢了下來，它裡面的房屋是用白磚砌的，兩層小屋，上蓋著厚厚的黑色瓦片。
門口是一張小門，小門後頭緊關著兩扇大門，門上的鐵索已經銹化，大門的兩旁擺著兩塊正方形的石墩子，下面鋪著整齊的石塊。
「外婆，他們家是不是比較富有？」
我對這戶地主家很是好奇。
「在那個年代，有飽飯吃，有件新衣服穿就算不錯了。」
外婆家是兩層的黃泥房子，中間用木板隔開，下頭架著一把長梯，上層堆放著雜物，下層則是住的地方。
他們家后廚直到現在都留著那種黃泥土做成的燒菜鑿，上面架著一個黑色的大鐵鍋。
鐵鍋很大，有點像以前那种放在屋頂上連接天線的鍋子。
我們也有些擔心這房子的安危，一直說請人重建，但她都有些不願。
老房子住久了，也會捨不得這裡的煙火氣息。
外婆從柜子內翻出一把鐵盒，裡面放著一把銅鑰匙：「這是他們家的鑰匙，一直寄存在我這裡，你要去可以打開看看。」
「外婆，你一直幫他們照看房子嗎？」
我從她手中接過鑰匙，她的掌心上都是老繭，我的手擱的有些疼。
「以前我們是很好的鄰居。」
外婆笑了笑，把我推出去：你既然想去看著房子，先把他們房前的雜草替人拔了。
「外婆，我不看了行不行！」我垂喪著頭。
「不行。」
外婆搖搖頭，扔給我一雙雨鞋一頂草帽和一把鐮刀。
都怪我這張嘴，提什麼不好，跟外婆提起了這事。
面前長的狗尾巴草和牛筋草可難去除了，雖然狗尾巴草好玩，但也不妨礙我嫌棄它。
門前的草割了一小塊，我已經累的直不起腰了，額頭上的汗水滑到我眼睛內引起一陣刺痛。
「回來吧。」
外婆搖搖頭替我擦去臉上的汗：「費了這麼長時間才鋤這麼一點，在我們那時候可是要吃不上飯勒。」
「我也沒聽說你們吃飯呀，那時候你們不是頓頓紅薯嗎？」
「紅薯吃膩了，還不想吃頓飯啊！」外婆敲了敲我的腦袋，「你這腦子都在想寫什麼東西？」
「我在想地主的家中都有什麼？」
我回道。
「其他的東西都已經搬走了，留下了一些青瓷花瓶，，不過都是碎的，你進去的時候小心紮腳。」
「碎的？」
我有些心疼，「這可都是古董啊！」
「都是現代玩意，值不了幾個錢，這草你也別割了，拿著鑰匙進去看看吧，我得給你們這一大夥人做飯去了。」
銅製的鑰匙小巧一個，卡進鑰匙孔內，「咔擦」一下，門就開了。
外面小門是沒有鑰匙的，裡面有個小木栓，從鏤空的門縫裡伸進手去，輕輕一推就打開了。
大門上還貼著兩張門神的貼紙，紙張已經發白，在門上粘的很牢。
裡面一片漆黑，看不到一點下腳的地方，窗戶口透進的微弱光線也看不到什麼。
我只得推出去，從外婆家取了手電筒，重新進去。
地板和房樑上都是灰塵，牆上的蜘蛛網上黏著很多小蟲子，地上也掉落了很多蚊蟲的幼蟲。
裡面的灶台跟我外婆家的差不多，有一個進柴口跟一個出灰口，灶台旁邊放著一把鐵鉗，是放柴用的。
台幾靠牆擺放，底部鏤空，兩個小腳扎地，玻璃做的小拉門，分成一格一格，大約有三米長，裡面已經是空的。
台几上方是各種蟲子的糞便和殘肢，地板上有些潮濕，木板縫隙間往下滴著水。
房梁是幾根一整顆的大粗木搭的，八仙桌上有幾個小盤子，盤子上面積了厚厚的灰塵。
裡面的東西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
不過大多是都是已經損壞了，小石梯做的樓梯，連接著二樓，二樓很空，有幾個小房間。
每個房間都擺放著一張木床，木床上圍著粉色的圍帳，窗邊上刻著花紋。
每間房內都開著一扇窗戶，比一樓透亮許多。
大廳內的牆角上，堆放著很多陶瓷碎片，半邊的瓷瓶一個個堆在那裡。
地板上都是灰，木頭已經有點脆了，我每踩一步都要格外小心。
房子裡面很普通，但在那個時候，這樣一間二層的小樓，是要耗費很多功夫的。
我把門重新鎖緊，把鑰匙還給了外婆。
「看的怎麼樣？」
「比不得現在，但在那時候算是不錯了。」
我感覺有些無趣，還以為真的可以像書裡面一樣，在裡面尋找到很多寶物。
外婆從放鑰匙的夾層底下，取出一些像是郵票樣子的東西，放在我面前。
「這些是那時候的糧票布票。」外婆摸著這些，眼中有些懷念，「那時候我可漂亮了，村裡村外幾個小夥子追著我，一晃眼就這麼老了。」
「那時候可以說是天天吃紅薯，早上紅薯煮粥，中午紅薯和著一點白面，晚上又是紅薯，吃的我這輩子也不想看見這紅薯了。」
外婆眯起眼睛，笑道，「但若不是這紅薯，或許我們都活不下來，你沒見過餓了的人的樣子，那些人看別人手裡的食物，都如同餓狼見了人一樣。」
我想象不到外婆提起的那個時候，沒有遭遇過的東西永遠不能感同身受。
我只能知曉那個年代的人，有善良的，質樸的，也有自私的，市儈的。
外婆把鑰匙和票據放進盒中，塞在了柜子的角落裡。
柜子的旁邊零落著散著幾個袁大頭的銀元。聽說那時候的錢都不值錢，沒隔多久，通用貨幣又會換一次，家裡有糧才是真的。
我有些明白為什麼外婆想留著這間房子了，它算是一個念想，一個回憶，縱使有太多不算太好的地方，但是他們經歷的生活。
屋子內傳來一股燒糊的味道，外婆猛地站起來，跑向廚房：「我鍋里還燒著東西呢！」
我把桌上的相冊合上，那是外公與外婆結婚時的合照，那時候的他們都很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