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大暴雨
「明日宜州中區暴雨轉雷陣雨，將會有颱風登岸，請各位宜州區居民不要出門，關緊門窗……」
「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
「別嚷嚷了行嗎？快去把窗口外的東西收回來，再把電視關了。」
「你們安靜點行嗎？老大準備考研了，被你們這麼一弄還要不要學習了！」
宿舍內住著四人，高地鋪，小A喜歡背各種詩集，就連說起來話來也是文縐縐的，小B和小C是一對從小玩到大的基友。
我叫章浪，是他們口中的老大，其實我也就是比他們大幾個月份而已。
他們特別喜歡叫我小強，因為我名字的諧音像極了蟑螂。
小A是學生會會長，但也只是個名義上的會長，他幾乎把所有事情都壓在副會長身上，除了一些學校指派下來的任務。
副會長是個女生，長的很好看，小小一個，扎著一個大辮子，五官小巧，面部白湛。
至於她為什麼這麼聽小A的話，是因為她喜歡小A。
說起小A來，他也沒有什麼特別的，除了長著一張極其帥的臉龐，混在妹子堆里格外吃香。
不僅校內的女生喜歡她，就連附近的職高也有妹子尋到這裡來。
小B和小C他們倆個讓我嫉妒的地方，無疑是他們倆天天下課開黑打遊戲，上課打呼嚕睡覺，成績卻總是我們這個專業的第一第二。
這也算是天賦異稟吧。
我算是這個宿舍內最普通的人了，學習打遊戲樣樣不行，除了有些錢能夠請客吃飯。
這些錢也是我父母的，他們每個月會打足夠多的月費給我。
他們已經離婚了，並且都成了新的家庭，他們撫養我上完學后也不再承擔照顧我的責任，所以我才下決心考研。
對於我來說，看書，聽課，都是痛苦的，小B小C督導了我幾次后，也不再管我。
因為他們理解不了我的思路，我也理解不了他們的思路。
我的思路是一步一步解答，而他們的思路是跳躍性的，說出一個公式，他們就能想到答案。
他們這種天賦非常讓人嫉妒。
「老二怎麼還沒有回來？」
小B和小C下了遊戲，正捂著肚子等小A送上飯來。
小A每次從學生會回來都是這個時候，但今天有些例外。
「我去看看！」小B從柜子中翻出一把傘，打算出去瞧瞧。
「他能有什麼事，說不定又被妹子請吃飯了。」小C無所謂地躺在椅子上，眼神朝窗外看著，「這雨下得越來越大了，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省得麻煩。」
他們倆拿著雨傘出了門。
我收回視線，繼續看著手裡的課本做著題目。
宜州已經接連幾天下了大暴雨，河邊的水位也上漲了很多，就連學校的操場上都儲滿了水。
所以這幾天學校還算寬鬆，允許我們穿著拖鞋前去上課。
我做完這張卷子時，外面天已經黑了下來，他們倆人還沒有回來，小A也沒有回來。
我心中有些擔心，連續打了幾個小A的電話都沒有人接通，就連去尋找他們的小B和小C電話也都打不通了。
暴雨幾乎沒有停歇，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滴打在窗戶的玻璃上，讓我感覺這玻璃隨時能被雨滴敲碎。
我從櫃中找了一把大傘，撐著傘下了樓。
食堂這時候還開著，雖然有數十個白熾燈，但還是比較陰暗。
「大叔，小A今天來過你這裡嗎？」
小A最喜歡吃的是這家的烤玉米，每天必買一個。
「你說他呀，他今天還沒過來。」
「哦，那謝謝大叔了！」
我扭頭打算離去，大叔又叫住了我。
「先等等，把這個帶給他，不要錢的。」
大叔熟練地烤了一個玉米，撒上辣椒：「這孩子經常月底的時候來我這裡幫工換玉米，一個玉米就是他一頓晚飯。」
我愣愣地接過玉米，小A缺錢從來沒有跟我說過，我也不經常去學校食堂吃飯，就連他在這裡幫忙烤玉米都不知道。
「這孩子若不是考上了這裡，到現在還被那幾人扒著吸血呢！」
「大叔跟小A認識？」
「我跟他同一個村的，他還小的時候，就跟著我們到山上四處跑采野菜換點錢掙學費，大了的話寒暑假打工的錢以及獎學金都被上交了，就算上學也都是帶幾個自己做的饅頭以及鹹菜。」
小A那小子沒有跟我們提起過他的事，我們只知道有很多學妹喜歡她，經常請他吃飯。
我們還經常說他艷福不淺。
「章浪，你有見著小A嗎？我今天打了他幾個電話都打不通。」
就在我剛轉身打算離開大叔的攤位時，喜歡小A的那個副會長也來了這裡。
「我也打不通。」
我舉著電話給她看。
「今天在學校的時候，他父母來學生會找他了。剛開始他們相處還好，後面直接當著我們的面開口罵他，各種污穢的詞語，後來他氣的跑出了校外，到現在我也打不通他的電話。」
「你先別著急。」我掏出電話又打了幾個，但電話還是沒接。
不止他的，小B和小C的電話也無人接聽。
她跟我都開始有些慌了，我們開始聯繫輔導員以及住校老師。
輔導員讓我們安靜呆在學校，不要出去，他們會讓人出去找的。
外面的雨噼里啪啦下的很大，學校種的幾顆樟樹都斷了樹枝掉下來。
樹枝很大一塊，有我小腿那麼粗壯，我呆在樓下等著，邊上的雨水濺濕了我的半個褲腳。
喜歡小A的那個副會長也在等著，我們倆沒有心情說話，都直直地看著校外。
最後還是宿管把我們拉上樓，讓我們各自回到宿舍休息。
整個一夜我都沒睡著，半夜的時候雷聲大作，我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已經凌晨1：42分了。
宿舍很空，沒有往常他們的吵鬧聲，也沒有他們打遊戲的聲音，很安靜，安靜到有些讓我害怕。
我終於熬到了天亮，穿好衣服下了樓。
外面雨小了很多，食堂還沒有開門，就只有我一個人蹲在這裡。
輔導員他們出校門了還沒有回來，我在門口蹲到了腿麻，又被門衛處叫我進去坐會。
我等了好久，才看到輔導員連同其他幾位老師的身影，他們臉色蒼白，沒有一點精神。
「輔導員，小A他們找到了沒有。」
輔導員抬頭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眼身邊的老師。
「你先回去休息，等會我來找你。」
「輔導員，小A他們怎麼了？」我固執地站在原地不肯離開，還是門衛拉開的我，「你老師們找人已經很累了，讓他們先去休息一下。」
「好。」
小A他們出事的消息，在當天就在學校里傳的風言風語。
他們都在傳小A他們為了救幾個溺水的孩子，自己溺水身亡了。
我不敢信這謠言，直到輔導員來找我談話，我才知道這是真的。
學生會副會長，也就是那個女孩哭昏了過去，在醫務室掛了好幾瓶鹽水。
小A的家人沒有過來，輔導員已經通知了，但還是沒人過來。小B和小C的父母哭得很傷心。
他們的屍體腫得很大，被救的孩子也由他們父母帶了過來。
暴雨又開始下了，我跟著他們的喪葬隊一起到火葬場，看著他們的屍體變成一堆骨灰被人送出來。
輔導員聯繫了心裡醫生讓我看看，我謝絕了他的好意。他還想讓我搬離這間宿舍，但是我不願。
我沒想到我和他們之間的最後一次見面會是在這裡。
小B跟小C的東西被他們家人帶了回去，宿舍里剩下小A的，後來副會長找我要了小A的東西，這個宿舍徹底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安安靜靜的，沒有吵鬧，沒有打遊戲的聲音，這樣，也好！
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