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他和貓
深秋，枯樹葉一片一片落下，堆滿了牆邊的角落。
天氣總是陰雨不斷，牆角邊上的枯葉已經開始腐爛散發出一股股令人窒息的味道。
路過的人，總是遮掩住鼻口，從這裡急匆匆走過。
聽說，這裡以前是個垃圾站，腐朽惡臭的味道總是充滿在這個街口。
那堆枯樹葉在路人經過後，突然動了動，從裡面爬出一隻貓，貓渾身上下的毛被雨水淋濕地粘膩在了一起，露出底下的皮膚。
它晃了晃身子，沾在身上的髒水被它身上晃下來一些。
突然，它的身子僵了僵，一雙小手把它從枯樹葉中抱了起來，它的眸子正好和抱起它的人相對。
那是一張沾滿臟污的小臉，除了那雙清澈透亮的眼睛，其餘渾身上下都是髒兮兮的，跟它一樣。
「我們都是被拋棄的啊。」
男孩垂下眸子，把髒兮兮的貓摟入懷裡，那隻貓拚命掙扎還是敵不過男孩的力氣。
「別動。」
他輕輕撫摸著貓的身子，眼中卻冰冷的像一個機器人，沒有絲毫的情感。
貓總是能夠提前感受到即將來臨的危險，它身子微微顫抖，呆在男孩的懷裡一動也不敢動。
「這才乖。」
男孩低垂著頭，抱著貓沿著樹底下慢慢走著，他的旁邊是一條河，很長的河，這條河跨過了很多地方。
河水在這陰雨天氣格外急，橋洞地下已經蔓延上了一半的水，裡面的一床被子已經濕透。
「這是我們住的地方了。」
男孩把貓抱在了被子上，又從被子里掏出一團棉花，把它抱到河水裡進行清洗。
清洗完的貓很乾凈，那懵懂的眼神就像一隻富餘人家精心侍養的貓。
男孩看著懷中的貓，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外面又下起了小雨，躲在橋洞底下的男孩坐在一塊還沒被河水淹沒的橋板上，看著一滴滴落在河面上的雨水。
雨水與河水完全融合在了一起，誰也分不清。
「喵。」
貓輕輕地叫了聲，隨即豎起瞳孔，緊盯著橋洞底下一個剛來的新客人。
他穿著一身墨綠色的衣裳，身材高大，男孩僅僅齊他的腰部。
「跟我走，你會有一個更好的住所，更好的食物，我會替你找到家人的。」
男孩沒有吭聲，依舊盯著外面的雨，眼睛一眨不眨。
「你會有一個新父母，他們會很寵你，你將會有新衣服新鞋子，普通人的一切你都會享受到，甚至更好。」
他充耳未聞，男人視線慢慢下移，落到了他懷中的貓身上。
「你的貓是撿的？」
男孩眼神終於有所波動，他把視線移到男人身上，直直盯著他的眼睛。
與男人犀利的眼神不同，他此刻的眼神充滿謹慎，危險，就像一隻炸毛的貓。
「你不應該呆在這裡，你呆在這裡不僅耽誤我們的工作，還耽誤社區的工作。」
「你想用這種辦法讓你的父母出現？」
「你未免也太幼稚了，單純的有些可愛。」
男孩對他的話依舊波瀾不驚，眼中平靜的讓人覺得有些可怕。
他收回了看向他的視線，站起身子，放下貓，把橋洞底下已經濕透的棉被卷了起來。
男人看著他的動作，沒有再說一句話，扭頭走了出去。
男孩在橋洞底下站了很久，貓也盯著他看了很久。
天色漸暗，小雨停了下來，橋上的車流跟行人也多了起來。
男孩把貓抱了起來走出橋洞，他毫不在意腹中傳來一陣又一陣的聲響，臉上也沒有絲毫窘迫。
他的身上散發出古怪的味道，讓途經他的行人，不自主地讓出一大片地方。
綠燈亮起，男孩抱著貓緩緩過了馬路，正好夠著綠燈上亮起的最後一個數字到達了對面。
青石磚路旁落著被雨水打下的樟樹葉子，環衛工人弓著背，把粘在地上的葉子用手撿起來。
環衛車裡堆積的味道，跟男孩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
他腳上的布鞋比他身上的黑色衣服還要臟，是那種不讓人想看第二眼的污穢。
可是他懷中又抱著一隻與他完全不符的毛絨絨的白貓。
他怪異的行為，讓許多路過的人，都不由的掏出手機，按下了報警鍵。
這孩子是真的讓人感覺很像那些被拐賣的小孩。
其實也跟拐賣差不多了，早在上一個月，他的父親把他遺棄在了橋洞底下，跟隨他一起留下的還有幾個包子和一床棉被。
他被父親拋下后，不哭也不鬧，彷彿天生沒有任何情感。
若不是被人發現，並且報了警，且時不時有好心人送他點食物，說不定他早就呆在橋洞底下餓死了。
他走出過橋洞兩次，第一次是抱樹旁邊的那隻貓，那隻貓是在三天前被它的主人遺棄掉的，跟他一樣。
還有一次，是這次。
路邊的燒烤攤子傳出的烤肉味道，使得他的肚子發出的聲響更大，路邊的攤主甚至都多打量了他兩眼。
「喵。」
貓蜷縮著身子，窩在男孩的懷裡，它的毛髮已經被冷風吹乾，男孩感覺到有些暖意。
他抱緊了懷中的貓，加快步子從這股引的他肚子飢餓的燒烤攤旁邊走過。
公園裡還有著散步的聲音，他尋到一張長椅上坐了上去，隨後又像貓一樣蜷縮著腿，睡在了上衣上。
是夜，公園裡靜悄悄地，貓突然從男孩身上猛地驚醒，看向兩個像他們靠近的人。
「喵。」
貓尖叫了起來。
男孩被驚醒了，他一雙清澈乾淨的眼睛在看到那兩人時早已轉為幽暗。
他的手悄悄摸索上長椅後頭的石堆里，一塊不大不小的石頭被他捏在了手掌心。
他的後背冒出了冷汗，手心裡也全是汗水。
就在那偷摸著過來的兩人中的一人抓住他的肩膀時，男孩猛地站在長椅上，將手中的石頭重重的敲在他的頭頂上。
他的力氣不大，或許是因為餓的，不僅沒有砸暈，反倒引起了他們兩人的警惕。
被砸的那人緊緊捏住男孩的脖子，捏的他一口氣都喘不出來，彷彿隨時都要死掉。
就在這時，貓突然跳上那人的臉上，用鋒利的爪子狠狠抓在他的臉上，在他臉上留下了三道血痕。
男孩及時反應過來，抓過貓抱在懷裡，從公園牆邊一個破損的小洞內鑽了出去。
他跑了很久，直到跑到了有監控的紅綠燈底下，才停下步子，扭頭看著身後的人。
他的身後空蕩蕩的，那兩人不敢追上來。
男孩抱著貓縮在路燈底下，避著眼睛睡得很熟。
他懷中的貓，鼓起圓溜溜的眼睛看著熟睡的男孩一眨不眨。
呼嘯而過的豪車聲音沒有驚醒男孩，倒是把它懷中的貓嚇的差點炸毛。
男孩再次醒來時，不在路燈底下，而是在一個狹小的房間內，他身上蓋著暖和的杯子，旁邊還有一隻貓。
穿著墨綠色衣服的男人正端著一杯牛奶從房間外走了進來。
「你運氣還算好，不然指不定得賣到什麼地方，膽子還真大，竟然敢晚上一個人跑到公園裡睡覺。」
「放心，那兩人已經抓住了。」
男孩抬起頭看著他，這次的眼睛里沒有警惕，而是乾淨清澈，就像林中的一汪清泉。
男人頓了下手，把牛奶端給他：「既然你不想跟我們選擇的可以領養你的那幾戶人家，那你就跟著我吧。」
「不過跟著我可沒有那麼好的食物，吃飽穿暖還是可以的。」
男孩旁邊的貓驚醒了過來，它豎起瞳孔盯著面前的男人，就像男孩以前的樣子。
男人不禁抿嘴輕笑了下。
男人的離去，使得房間再次安靜了下來，房間內布置的很簡單，他端起那杯牛奶在床上小口的珉著。
外面依舊下著連綿不絕的小雨，地上還是落滿的枯葉，不過他的身上不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