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先生
「他死了！
就死在我的身上。
他端著的酒撒了我一身，我有點生氣，跟他起了爭執，我後來就跑去店鋪后廚的拿刀砍死了他。
他流出的血還把我身上的衣服弄髒了！」
「這就是你來我們X局報案的原因？」兩位巡視好笑的看著面前這位身高不足一米，年紀還不足七歲的男孩。
他身上的衣服很整齊，穿著一件小白襯衫，和一條黑色長褲，甚至還像小大人似的脖間系著一條白色領帶。
「我說的是真的，巡視先生，我非常生氣。」男孩雙頰通紅，說道激動的時候，小手還向上揚起，活像個小大人。
「那你來我X局報案的原因是什麼？」光頭巡視有些聽不下去了，想快點結束這幼稚的對話。
「我的衣服被弄髒了，巡視先生！」男孩重複著之前的話語。
「哦……我知道你的衣服被弄髒了，你之前跟我們說過這事。我的意思是你為什麼來我們X局報案？或者說是誰叫你來的？你總不可能是為了一件被弄髒的衣服……」
「是的，巡視先生！」
「等等，你說什麼？」光頭巡視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示意他說的清楚些。
「巡視先生，我的確是為了這件衣服，我的西裝可是我花了一個月月薪才購買的，我需要他賠償。」
「月薪……哈哈哈隔！」光頭巡視笑的有些肚子疼，「你哪來的月薪？」
「巡視先生，我認為我們這時候不應該討論月薪，而應該討論怎麼讓他賠償我的衣服，這是一個嚴肅的話題，我可不希望你這樣笑出來。」
「好好好，回歸正題。」巡視彎腰右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以你這麼小的身板怎麼把他殺死的？而且你把他殺死了怎麼讓他賠償你的衣服？」
「他的死和我的衣服並不搭邊。」男孩攤了攤手，「是他流出的血弄髒了我的衣服，我才討要的賠償。」
「可是你殺了他呀！」
「我想這問題跟我的衣服並不搭邊！」男孩一本正經的小臉上充滿了惆悵，「我只是想讓他賠償我的衣服而已，巡檢先生你弄的太複雜了！」
「那我說的再清楚些，他死了，怎麼賠你衣服？」光頭巡視的聲音加重了許多，惹得大廳內坐著的其他巡視頻頻抬頭，另一個巡視拉扯住他的衣袖，小聲附耳：「等會要開會了，讓他下次再來！」
光頭巡視點點頭，鬆開男孩的肩膀，從衣內掏出幾枚銀幣，放在他手心裡：「聽著，小孩，我們接下來有重要事情要做，你先回去，不要在這裡搗亂。」
「巡視先生，我的事情非常重要！」
「這可不是你調皮搗蛋的時候。」光頭巡視一邊說話，一邊把他推出X局。
男孩臉頰通紅，上揚著拳頭：「巡視先生，我本以為你們是正義的，沒想到你們是一群這樣的人。哼，我下次再也不會來了，你們永遠也找不到我！」
不來了更好，光頭巡視心想道。
他轉身進入了會議室等待，裡面已經稀稀散散的坐了幾個人，他抬頭看了看手錶，過了一會，人員開始大量進入，把會議室擠得滿滿的。
領導的助手把投影儀投射的白牆上，隨著鍵盤緩慢跳出的字體，光頭巡視驚出來一絲冷汗：今天中午，XX餐廳發生一起砍人事件，被砍者已經死亡，據圍觀者敘述砍人者是一位7歲左右男童，身高不足一米，穿著一身黑色西服西褲。砍人後立即拿著刀具逃出餐廳，不知所蹤。
現要求所有人員一級防範，直至抓捕犯人歸案。
他端起桌上的熱咖啡喝了一口，壓了壓乾澀的嗓子，被咖啡杯壓底的字條露了出來：巡視先生，我會要回我的衣服的！
等著我！
會議還在繼續進行，光頭巡視左右瞧了眼，發現沒有人看見他的動作，悄悄把這張紙條藏進了衣兜里。
他知道這是個重要的證據，同時也是個立大功的機會！
散會後，光頭巡視拿著車鑰匙打算離去，另一位巡視卻抬手攔住了他的道路。
「福斯，今天那小屁孩來找你做什麼，總不可能是為了一件破衣服吧。」
「聽著，簡，他來找我的確是為了一件破衣裳，你記得嗎？那時我還給了他幾枚銀幣。」
光頭巡視拍了拍他的胸口，信誓旦旦說道。
「好吧，我的確很希望你說的這是真的。」另一個巡視聳了聳肩膀，笑道，「不過，我可是見過他的樣子，他獨特的氣質我這輩子都難以忘懷。」
「簡！」光頭巡視壓低聲音道，「你在胡說些什麼？」
他一手拎緊他的領口，一手上抬了抬胳膊，另一位巡視見勢也連忙上抬兩隻胳膊，做出投降的手勢。
「好吧，好吧，福斯，我只是希望你不會犯錯誤。」
「你這話就好比讓煙民不要抽煙，讓乞丐不要乞討，讓酒鬼丟棄掉他的酒瓶子。」光頭巡視鬆開他的領口，認真道，「你這話聽起來有用，做起來卻是對大家屁點幫助都沒有。」
他撿起不小心被他撞落在地的帽子，替對面的巡視戴在頭頂上：「簡，我告訴你，有些事情不該管的別管，這對你沒有好處，同樣對我也沒有好處。」
「我知道。」
「明白就好。」
光頭巡視拍了拍他的肩膀，開著自己的小轎車離開了X局。
他是一個煙鬼，一個老煙鬼，每次下班前都必須來到便利店內購買幾包香煙，以至於薪水本來就沒多少的他，只能租在一個偏僻老小區內。
「該死的，又開始下雨了！」
暴躁的光頭巡視脫掉自己的大皮鞋，光著腳走進屋內，把晾在窗邊的衣服收了進來。
「真是討厭，這衣服又沒有干。」光頭巡視嘴碎地咒罵幾句，才把收好的衣服放進了衣櫃內。
外頭風刮的很大，兩扇窗戶被風吹得嘎嘎作響，導致一塊本就沒釘牢的玻璃從窗戶框上脫落了下來。
雨從窗口刮進了屋內。
光頭巡視只好又赤著腳走到窗邊，把那打開的窗戶重新關上。那缺了一塊玻璃的窗戶框，還在被雨淋濕，他卻沒有辦法，只能讓他如此。
「事情就是這樣子的，當你早上起來的時候就遇到的不好的事情，那麼你的一天都會很糟。」
他安慰了下自己，才從老舊的電冰箱內取出麵包，青菜，雞胸肉，以及沙拉醬。
這冰箱對於他來說已經算不得上一個冰箱了，更算的上是一個儲物櫃。
神奇的是，它什麼東西都能放下。
吃完晚餐后，他才有片刻時間收拾好自己，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
不過這下雨的天氣也搜不到幾個頻道，大多數都是信號不好，接收不到。
「嘿，巡視先生，你好！」電視中突然出現了那個男孩的圖像，他還在嘗試著跟他打招呼。
光頭巡視感覺有些奇特，盯著電視四處打量著：「你是怎麼跑進電視內的？」
「我可不是跑進電視內的，這只是我利用信號生成了我的一個圖像。我說過的，巡視先生，我不會讓你找到我的，但是我沒說過我不會見你。」
男孩坐在一張木椅上，表情嚴肅。
光頭巡視這才注意到，他似乎是又換了一身衣服，這身衣服也是一套小西裝，它是寶藍色的，在那幽暗的光線中還真不易讓人察覺。
「我知道的，是你殺了人。」光頭巡視抬手指著電視道，「你應該過來自首，這樣你可以從輕處罰。」
「我來過了，巡視先生。我可是從來都沒說過我沒有殺人，我之前就在你面前承認了，只是你不相信。」
「那好，我現在相信了，你為什麼要去殺人？」
電視中的男孩伸出食指搖了搖：「這話我已經說過很多遍了，他弄髒了我的衣服，那可是我新買的衣服，就這樣被他弄髒了，我很生氣！」
「可那畢竟是一件衣服，他可是一個人啊！」
光頭巡視憤怒地大叫道。
男孩一臉平靜：「在我看來，他可比不上我的衣服，那可是我一個月的薪水才購買到的。」
「你到底想做些什麼？」光頭巡視有些氣喪，他跟他解釋不通，他感覺他們兩人根本不是站在同一平行線上談事情。
他的思維，他有些承受不住。
他想，就應該讓那個驕傲自大心理醫生也來嘗試下，省得他每日在別人面前吹噓他破獲了多少案子，替他們掙了多少福利。
福利的事情，他可從來沒有享受過，薪水還是那點薪水，忙碌的事情反而越來越多了。
「我想找回我的衣服，這件事情我也講過很多遍了。」男孩雙手交握建議道，「巡視先生，若不是我著急找回我的衣服，我一定會建議你去看看醫生，你的健忘症太嚴重了。」
「我並沒有健忘症，有問題的是你，小孩，你應該去看看心裡醫生，你這樣做是犯罪的……」
光頭巡視躺在沙發上，按下了遙控器，電視屏幕在一刻熄滅了。
「真是討厭的巡視先生，廢話太多了。」
他起身從衣櫃中找出一套黑色西裝，穿戴整齊，撐著雨傘走出房門。
「現插播一條消息，今日午間發生的暴力殺人案，兇手已前來自首，請各大市民不必恐慌，感謝您的收聽，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