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元朗
說話之人正是昨天耍潑那客人,諢號走地雞。
走地雞昨天回去后,立馬去找他在官府做事的姐夫鄭洋,說是有人違規買賣。元朗知道他的秉性,一把年紀了遊手好閒,天天在外面瞎晃悠,以前就沒少惹過事,好幾次鄭洋都不想管,打算給他長個記性,但是他老婆一看到自己親弟弟受了欺負,就撒潑打滾的一定要他去出這口氣,鄭洋只得陪著走地雞趕過來。
趕到時王申銅二人早就走了。
於是就有剛才混到人群中看熱鬧又認識走地雞的,給他說了之後發生的事,包括兩人和斗笠的交易,所以今天下午鄭洋早早的就帶著四個官兵在這兒蹲守了。
「這些人,夠嗎?」走地雞有點不放心。
鄭洋瞪了他一眼:「就兩個毛頭小孩,我要不要把城主也一道叫來嘛?」
「不是,那小孩有古怪啊……」走地雞的肩膀紫了很大一塊,到現在還痛呢。
有個會來事的官兵接嘴道:「雞哥放心,這裡就我境界低點,是個中武者,其它三個兄弟可都是上武強者,在我們城主府那是中流砥柱的存在。鄭哥更是血脈覺醒了的聚核境高手,穩的。」
「是啊,兩個小孩子而已,算他天賦異稟,血脈覺醒了,這種年紀戰力不過也就是個武者境。」另有官兵說道。
鄭洋拍了拍走地雞的肩膀,想讓他放心,不想剛好拍到走地雞的傷處,把他疼得齜牙咧嘴。
細細一想他們說得確實不錯,那倆小孩的年紀,打娘胎里修鍊,還算他血脈覺醒得早,也不過就是個武者境的戰力,就算是僥倖到了聚核境,他姐夫這麼多年的實戰經驗還能奈何不了這麼兩個人?再往上?再往上怕是不可能了,城主的兒子,洛城青年一代的最強者,如今三十歲不到已經是識海中三期的強者了,就算是他,在十幾歲那個年紀也不過堪堪跨入生門境。如果在路上隨便遇到的兩個小子就能有這天賦,那天才也太不值錢了吧。走地雞這麼一捋,感覺自己確實多想了,遂放寬心來。
果不其然,王申銅二人到點準時出現。
官兵將兩人圍住,走地雞確認安全后,跳了出來。
「小兔崽子,挺橫啊!敢偷襲我。」
走地雞注意到已經換了一批圍觀群眾,他認為有必要進行一些歪曲事實的前情回顧。
「你這自由發揮得有點離譜的,兄弟。」
王申銅認得楚國內所有官徽,瞟一眼就知道這些官兵不過是幾個上等兵,武者境而已,那個一言不發的頭頭還略微值得注意,高級兵,聚核境才能任職。
王申銅倒不是很擔心,一來這是官府的人,不太可能對自己痛下殺手,大不了把自己抓走,鬧大了他爹就在隔壁登城,稍微活動一下就出來了,二來,他有炑臨,也不認為這些人可以把自己抓走。
炑臨可是九歲就定級到上武者的存在。
看見王申銅居然還敢反駁,以及兩人有恃無恐的樣子,走地雞又開始虛起來了。
「總不能隨便一惹,就真惹到那種年紀輕輕就在武道上擁有極高境界的天才了吧。」走地雞心裡想到。他雖然不懂武道,這麼多年被打怕了,卻也學會了自己獨到的鑒別方法。
武道對峙主要分這麼幾種情況:雙方叫囂者,勢均力敵;單方叫囂、另一方言辭閃爍者,叫囂方強;單方叫囂,另一方平靜者,平靜方強;雙方言辭閃爍者,都怕疼;雙方平靜者,在暗暗揣摸對方實力。
眼下自己構成了第三種情況,表面上豪橫無比,事實上自己已經落了下風,好在姐夫還算平靜,寬撫了走地雞的心,所剩無幾的安全感尚還可以支撐著他甩出一句「牙尖嘴利」。
鄭洋也有點吃驚,倒不是吃驚兩人的實力。早些年在大陸上遊歷,雖然武道算不得上乘,卻也增長了些閱歷,以他的眼力一眼就可以看出炑臨應該是血脈覺醒了的武者,天賦還算不錯,但連聚核境都沒到,而王申銅周身毫無勢的波動,除非他已經到了識海期,可以將勢收方自如,但以他的年紀根本不可能,所以妥妥是個普通人無疑。鄭洋吃驚的點是兩人明明處於下風卻還如此平靜,害怕他們背後有什麼惹不起的大人物。
鄭洋把走地雞攔於身後:「兩位小友這麼小的年紀怎麼會出來擺攤?」
「掙錢唄!」王申銅說。
「家中缺錢?」鄭洋試探著問。
「不缺。」王申銅答。
鄭洋心裡一緊,道:「不缺錢為何出來擺攤?」
「家裡不缺,我缺啊。」
鄭洋感覺自己受到了愚弄,語氣嚴厲了幾分:「你不知道這兒不能擺攤?」
「這兒全是擺攤的,你告訴我不能擺攤?」
「你得到官府許可了嗎?」
「鬧呢?楚國今年鬧蝗災,經濟那麼差,朝廷為了補救,發下通文鼓勵老百姓擺地攤。那麼多人,每個都要辦許可,官府不是自找麻煩么?何況我又不是做食品兵器這種官府管控行業。」
有官兵忍不住了:「跟他廢話那麼多幹嘛,抓回去打一頓他就老實了!」說著就要動手抓人。
「住手!」
就在炑臨準備迎戰的時候,一個清秀的聲音炸響。場面安靜下來。
圍觀的人群有一處緩慢分開,接著走出了一個圍著面紗的人。王申銅一看,這不是昨天那豪擲千金的大客戶么。
原來斗笠早就到了,他從頭到尾看完了這場鬧劇,也知道鄭洋一伙人無非是看走地雞吃了虧,想為出口噁心,並沒有正當理由。昨天他已經見識過炑臨的身手,但與官府起正面衝突總歸會很麻煩。
「一群大男人對兩個小孩下手,不覺得無恥嗎!」斗笠喝道。
「你又是何人?」鄭洋心中愈發不爽,給自己這個小舅子出頭的事他幹了不少了,從沒有一次像今天這般不順過。
「這麼大個洛城,難道不用講王法的嗎?」
鄭洋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他媽的今天是人是鬼都要跟我講法!」
鄭洋抽出刀來,其它官兵也應聲拔出。人群稍微退了幾步。
「來,你來給我講法!」鄭洋用刀指著斗笠。
斗笠身體微微顫抖起來,不知道是害怕還是憤怒,他突然一把扯下自己的面紗,一張不見血色的臉出現在眾人面前,道:「你好好看看我是誰?」
眾人一齊看去。
「誰呀?」
「哪個達官貴族的少爺吧……」
「你認識嗎?」
「不認識。」
群眾開始議論紛紛。
斗笠站在原地,表情有點尷尬。
「我他媽管你是誰!」一個官兵打破了僵局,要去打他。
鄭洋把手下拽住,道:「原來是琴者元朗。」
「你倒還算有眼力見。」看到有認識自己的人,元朗明顯鬆了口氣。
「我在城主府看過你的表演。」鄭洋朗聲笑到,「這樣,元朗兄,我現在有公務在身,等我忙完了,請元兄喝茶!」
見鄭洋將自己的請求置若罔聞,元朗很不滿:「你這是非法拘捕!」
「我勸你不要趟這趟渾水。」鄭洋臉色陰沉下來,語氣十分不善,「否則妨礙公務,我把你一起抓了。」
元朗被嚇到了,他的身體因為憤怒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
元朗自四歲學琴,如今已有十六年。三年前元朗開始四處演出,漸漸的在楚國北境有了一些名氣,皇宮貴族也將其奉為座上賓。在這個崇武的世界,能靠自己的才華獲得賞識,從而贏得尊重,雖不至於像他的偶像祝曉容那般家喻戶曉,但元朗已經做得很好了,在此之前,他也堅信自己選擇這條路是正確的。那些附庸風雅的富家子弟,平日里與他稱兄道弟,誇下海口說元朗兄有事言語便是,他是信了的,所以這次看到王申銅二人遇難,就想著靠自己的影響力平息這場風波,卻沒料想一個小小的高級兵,自己演奏時連坐著的資格都沒有的人,居然如此無視自己。
元朗氣得渾身發抖,本就沒有血色的臉更加蒼白了幾分:「你再把你剛才的話說一遍?」
鄭洋覺得可笑:「我的元朗小兄弟,你真不會以為城主誇了你兩句琴藝高超,你就可以在這洛城肆無忌憚了吧。」鄭洋扛著刀慢悠悠地踱到元朗面前,「我現在殺了你,只要上報一句妨礙公務,都不會有人追究我的責任,你信嗎?」
元朗的信念有點崩潰了:「你敢嗎?」
鄭洋把刀放在元朗的脖子上,耳語道:「你信嗎?」
「夠了!」王申銅大聲吼道,他手指磨著下巴饒有興趣地看著元朗,「聽他的話老兄你是個練琴的啊,練琴的手怎麼用來打架?你往後面站一站,打架,我們來。待會兒一起喝茶,彈琴,你來。」
鄭洋把刀收回來扛在自己的肩上:「只怕你們沒那個緣分了!」
語畢,官兵一擁而上。
炑臨閃身擋在王申銅面前。沖得最快的那個的拳頭已經快到面門了,沒有任何花哨的動作,炑臨亦是一拳擊出,拳頭碰到一起時,炑臨的手臂都沒來得及打直,饒是如此,那人依舊倒飛而出。
轉瞬間,另一個的鞭腿也快掃到炑臨身上了,炑臨依法炮製,踢腿回擊,只聽到一些骨頭碎裂的聲音,地上從此又多了個傷心的人。
隊伍兩員幹將遭此重創,剩下兩人一下子都不敢貿然進攻了。
鄭洋的臉色越來越陰沉,這小子手段的凌厲程度,即便是他也感到了深深的壓力。武道一境雖說量變足以產生質變,但就他手下這幾個小嘍啰,連武者境定級都走了後門往高處定的,自然遠遠不夠,再打下去也是白送人頭。
鄭洋大喝一聲,那兩人乖乖扶著隊友退下。
鄭洋扛著刀,站立在炑臨面前:「你有點厲害,」他用手指彈了彈自己的刀,「我拿武器,你不介意吧?」
臉皮厚得連一旁的走地雞都自愧不如。
「不愧是姐姐看中的男人。」走地雞學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