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定位牛頭

彷彿兩顆石頭互相碰撞，格外生硬，卻帶著驚喜，好像獵人發現了心愛的小玩具版，即便隔著很遠也能想象到對方那略帶得意的模樣。

百里青顫抖一下，即便成為神仙，對於地府陰差本能畏懼還是讓他向張九凡靠了靠。

就連張九凡自己，也莫名的感覺到一股壓迫，眼前似乎有一堵陰風，儘管在心裡不住提醒自己是個神仙，這小靈界仍舊是自己管轄的地盤，可即便如此，對於未知他仍舊犯怵。

這是性格中的劣性。

以前生活了四十多年，基本都在底層，根本沒應對過這樣的陣仗。

但他現在必須處理，眼前已經壓上門來，儘管沒一點經驗，可也必須在短短几秒內想出應對辦法。

唯一的好消息是和阿青聯繫上了，只要手下的土地山神趕過來，想來這些鬼魅也未必敢奈何自己。

現在最重要的是爭取時間。

首先，是不能犯怵的，犯怵就是心裡沒底，心裡沒底就容易讓人看不起，看不起就能惹出麻煩來。

靠地位壓迫是不行的，仙術更不在行，那麼唯一所能用的就是自己以前掌握的東西。

他能夠悄無聲息的壓服住一眾土地，那是因為借鑒了廠長的台詞。

現在，還有沒有人讓他印象深刻的。

腦子裡開始高速轉動，曾經熟悉的身影快速閃現。

他最羨慕的廠長，最讓他害怕的車間主任，輕易說服他去幹活的組長，甚至門口狗仗人勢保安，酒場上酩酊大醉的陌生人，只要是有過印象的，就閃一遍。

馬雲、馬化騰、董明珠這些牛逼的人物都出現腦海中，甚至想到了李雲龍，梅長蘇。

沒辦法，這就是他在這個世界唯一的財富。

如若百里青沒說錯的話，他的地位是絕對優勢的，那麼只需要一點，在心裡上佔據主動，當然更主要的是威懾住對方。

曾經那些熟悉的身影如同電影片段中在腦海中閃映，突然，一個戴著眼鏡，寸發，額頭和眼角分別有皺紋，略微帶著點背鍋的身影突然定格了。

車間主任周世傑。

這個人可謂是讓張九凡印象深刻，甚至比他想要成為的廠長還要深，不為別的，在工廠這麼多年，在這個人身上吃過的虧實在數不勝數。

不說別的，只要這個人是來檢查，基本毛病就斷不了，尤其是在被他點到名的，就別想有好日過。

輕的寫份檢查，重的扣工資，連續犯上三次，基本就得停工學習。

張九凡可記得，他們廠房中配了個廁所，廁所里除了三個蹲便外另外有一個小便斗，按照正常職責劃分，張九凡兼顧著保潔一下廁所的衛生。

可就是這個小便斗，愣是讓張九凡吃夠了苦頭。

周世傑來廠房檢查，因為有著足夠準備，基本順利，可到廁所后，這個周世傑突然盯著小便斗看了起來。

問題來了——小便斗邊沿有黃色污漬。

當時張九凡就笑了，這可是男廁所，況且他們這裡是廠房，污垢本來就嚴重，再說廁所和生產又沒半毛錢的關係。

張九凡也沒在意，簡單清潔了一下，以為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可第二天，這位車間主任繼續巡查，又是因為這個問題，狠狠批評了一頓帶班長，連帶著一向本分老實的張九凡寫了份檢查。

張九凡滿肚子憋屈，可沒辦法，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誰讓人家是領導了，況且也沒直面批評自己，說的是帶班長。

繼續保潔，這次下老狠心，整整用了半瓶的潔廁精，絕對的閃亮一新。

這應該沒問題了吧。

巡查繼續，表面基本合格，可讓張九凡沒想到的是，這位車間主任竟當著所有人的面，爬了下去，隨後站起來指著小便斗底部叫道：「你們這乾的是什麼生活，只顧臉面不顧屁股。」

這絕對是原話。

張九凡可是清清楚楚記得當時有多少人下不了檯面，同樣他得到了第一次停工的機會——學習一天，檢查重寫。

整件事發展到後來，都覺得張九凡做事馬虎，連帶著家裡人都責怪的做事不細心，白白扣了一天的工資。

這完全給張九凡心理陰影了，凡是這個周世傑過來，他就忍不住犯怵，只要是自己干過的活，總會看上三到五遍。

尤其那個小便斗，差點供起來。

此刻想著對方那張略帶背鍋，西裝筆挺卻能蹲到小便斗下面的樣子，仍忍不住打顫。

整個工廠，沒有一個人不害怕的，以至於背後大夥都叫他『周閻王』。

這個人恨歸恨，可現在想來，能夠讓所有人害怕，這份能力也不一般。

以前他不在那個位置上，還不覺得對方能耐了得，可現在成了大仙，讓別人覺得害怕，反而是一件很難的事。

想想整個過程，這個人無不是將那些無關緊要的事兒放大，在問題上又不正面和底層衝突，他所針對的都是帶班長，處罰之事，也是之後才會到工人手上。

這種隔山打牛的手段確實高超，張九凡總結出來，想要人害怕，就得能找制住對方的籌碼。

他記得有人說過——只有真正威脅到自己的利益，這個人才會表現出害怕。

外面那些陰差他自然沒多少交集，以他的身份當面交涉保證起不到效果，普通陰差可未必會待見天庭大仙。

相隔太遠，反而沒多大畏懼。

這個道理他還是懂得，他害怕班組長，害怕車間主任，可對廠長卻沒多大畏懼。

朝外面一看，一些陰魂之類的鬼物在外面飄蕩，沒有實體，卻帶著一股特有的陰厲之氣，這應該是地府鬼兵在收納修飾魂魄。

這些連固定形態都沒有的東西，顯然就是最底層的。

「百里青，我這獅駝嶺是誰管著這些陰差的？」

「不知道。」百里青搖了搖頭，「應該有牛頭馬面吧，地府為了響應天庭的大仙政策，特意在每個封地配備了牛頭馬面，大仙你不是有羅盤嗎，上面應該有訊息的。」

經這麼一提醒，張九凡才知道有這件裝備。

八卦形態，中央嵌著一枚銅鏡，隨著意念注入，八卦正中出現了十三顆圓點。

一顆黑點，兩顆青點，剩下皆散發著星星一樣的光澤。

青點自然是他麾下的兩位仙官——阿青和火舞，火舞在身側，阿青則在快速遊動，顯然已經在召集土地山神了。

那些散發星光的，則是天庭巡邏星官和駐紮在獅駝嶺附近的天兵首領，至於黑點，顯然便是他想要的那位有頭臉的陰差。

手指落在黑點上，銅鏡中緩緩出現老一顆黃牛腦袋，睜著兩顆銅鈴般大眼，似早掃視著什麼。

果然有個牛頭。

這羅盤還真神奇，和智能手機有的一拼，可惜只在有地位的神仙中流轉，如同百里青這樣的土地是沒資格擁有羅盤的。

羅盤乃是仙庭定製，隨著階位提升，羅盤品質也會不同，許可權也會大大不同。

就如同現在，他可以精準定位到牛頭，卻無法看透那些在天上駐紮的星官，反之，人家可以很好的找到張九凡所在。

地府和仙庭雖是兩套體系，不過仙庭地位尊崇，儘管他和牛頭各管陰陽兩地，不過在所屬上他的地位要高上一些。

想讓外面那些陰差害怕，他還真得變的嚴厲一些，又仔仔細細將周世傑的派頭和做事風格在腦子裡過一遍，才轉過身問百里青：「你說普通鬼差最在乎什麼？」

這是必須要知道的，周世傑之所以能夠讓他們敬若神明，很大一部分就卡死了他們的命根子——工資。

若不是這兩個錢，他還真不在乎。

自然，鬼差沒工資一說，不過他們能夠盡忠職守，必然是有某種東西在後面催動。

百里青想了想，也弄不清楚張九凡的意思，不過，他對陰差還是有幾分了解：「首先是陰氣和怨氣，若是能夠多吸收一些，鬼體便會凝實，每個人都在乎的，其次，他們對地府的考核也很重視，每百年地府都會對鬼差進行嚴格考核，從中提拔出一些出色的鬼差，用來鎮守仙界。」

考核？

聽到這兩個字的瞬間，張九凡雙眼亮的快要貓冒出光來，這不正是他經歷過的痛苦嗎！

抓鬼收魂這些事他不在行，可真要找兩個無關緊要的小毛病還難嗎？

況且那位牛頭遠在千里之外，貌似不知道小靈界內的情況。

想通了關竅所在，張九凡將自己為數不多的仙力鼓盪起來，騷包到極致，轉身給了百里青一個命令：

「去，跟那些鬼差說，大仙我要找茬——不，巡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