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羊獻容論道閭丘沖
洛陽,某個隱蔽的破屋內
「阿彌陀佛......」
佛圖澄目瞪口呆地看著昏迷不醒又一絲不掛的小明月,尤其是看著「他」那精緻玲瓏的「小雀雀」,整個眉頭都不自覺地擰在了一起......
這孩子為何要男扮女裝?!
難不成是怕他不好養活?!
佛圖澄瞬間想起了一些大戶人家的男孩子,因為體弱多病而被長輩打扮成女孩......
老和尚不由得輕輕搖了搖頭,然後端詳了一會他手上的白玉匕首,禁不住又深看了一眼依舊人事不省的小明月......
「阿彌陀佛......,小施主勿怪......」
佛圖澄又口宣了一次佛號,定了定有些波瀾的心神,放下了明月的白玉匕首,然後開始仔仔細細地檢查起了明月身上所有可能受傷的部位......
而這整個檢查的過程之中......
明月就像是已經死了一樣......
不管你怎麼清洗她潰爛發膿的傷口,又或是用匕首剜去一些腐肉,甚至把燒紅的匕首直接按在她的匕首上......
明月依舊是一動不動地躺在草席上,就像是完全沒有了任何的知覺......
佛圖澄不由得眉頭緊皺地搖了搖頭,慢慢鬆開了搭在明月手腕上的手指,然後脫下他自己身上的袈裟蓋在了塗滿草藥的「少年」的身上......
「啪啪啪!」
「啪啪啪!!」
「啪啪啪!!!」
火坑上燒開的藥罐子不斷地冒著蒸氣,破舊的蓋子也被頂得一直「啪啪」作響......
佛圖澄趕緊上前用厚麻布取下了藥罐子,又把葯湯倒到了一隻有些缺口的破碗里......
「啊!!!燙燙燙!!!燙燙燙!!!」
佛圖澄趕緊用力地搓起了發紅髮燙的雙手,禁不住又不放心地瞥了一眼臉色發青的明月......
「阿彌陀佛......」
佛圖澄輕聲地念了一句佛號,端著葯碗就坐到了明月的身邊,然後又小心翼翼地將明月的小腦袋擱在了他的右腿上......
片刻之後......
湯藥毫無意外地從明月的嘴唇上流了下來......
佛圖澄看著牙關緊閉的小明月,眉頭也再次不自覺地擰在了一起......
「阿彌陀佛......,小施主......,老衲還有一法可以救你,只是要多遭一些罪了,若是萬一依舊藥石無醫,老衲也是真的儘力了......,哎!如今一切就只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不久之後......
佛圖澄不知道從哪找來了一根暗黃色的竹管......
又不知道從何處弄來了一根細長細長的繩索......
老和尚把繩索牢牢地綁在明月烏黑的長發上......
然後又把繩索的另一頭綁在了屋裡的柱子上......
佛圖澄看著頭皮被拉扯起來的小明月,趕緊拿出裝滿半夏粉末的竹管,對著她的鼻孔就開始慢慢地吹起了氣......
那麻舌刺喉的半夏粉被一點點地吹入了她的胸肺......
明月的小臉蛋上也慢慢地浮現出了一抹痛苦之色......
「嘔......,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嘔!!!」
明月突然一陣劇烈地咳嗽了起來,甚至直接吐出了一堆腥臭的濃痰......
二日之後......
洛陽皇宮,太極殿門外
「宣!始安王側妃楊氏獻容進殿!」
羊獻容不由得抬起了頭,深吸了一口長氣,正了正披在身上的純白直領廣袖衫,又低頭看了一眼內襯的淺色對襟廣袖襦裙,這才帶著兩排同樣盛裝的內侍與宮女,一前一後地踏了大殿之內......(晉代五德屬金,所以尚白。)
王彌的眼神里立刻閃爍起了難以形容的精光,喉結也止不住地上下翻滾了起來,一對招子更是肆無忌憚地盯著羊獻容那嬌艷欲滴的半點朱唇......
呼延晏的呼吸聲也似乎突然變得粗重了起來,舌頭更是不自覺地舔舐起了嘴唇,眼神也隨著羊獻容同手同腳的走路模樣而變得越發猥瑣起來......
至於匈奴漢國的眾多武將和石勒派來的使者,也是一個個對著羊獻容品頭論足,甚至趾高氣揚地對著站在右側的晉國王公大臣一陣指指點點......
而這些個被強迫過來觀禮的晉國王公大臣們,不是耷拉著腦袋就是在唉聲嘆氣,卻也有個不怕死的老頭指著羊獻容的鼻子就是一陣破口大罵......
「禍國殃民的妖婦!恬不知恥的賤婢!你們楊氏一門竟會生出你這樣人盡可夫的賤人?!還有你們這些廢物!哭什麼哭?!大不了就是一死!也好過你們趴在地上仰人鼻息!蒼天呀!為何要讓老夫看到這種奇恥大辱呀?!」
閭丘沖捶胸頓足地一陣罵天罵地,氣得渾身都在止不住地發顫,偏偏就是沒有一個匈奴武士上來直接將他砍死......
羊獻容的娥眉不自覺地蹙了一蹙,連腳步也不由得停頓了一下,但她很快又昂首挺胸地向前邁出了堅定的步伐......
千夫所指又能怎樣?!
萬人唾罵又能如何?!
她就是要這樣一步步地走到最高,為她這一生所遭受過的屈辱,向這個早就腐朽不堪的骯髒世界討回一個公道!
劉暾不聲不響地躲在王彌的身後,心情無比複雜地注視著這個,曾經與他一起患難與共又歷經生死的紅顏知己......
那時候鮮卑騎兵殺入了長安......
那時候皇帝將她棄之如敝屣......
那時候他又帶著她一路逃亡......
那時候他與她是那樣的恩愛......
可她的臉上卻始終心事重重......
她畢竟是那泰山楊氏的嫡女......
更是曾經被六廢六立的皇后......
遊子遠面無表情地看著從他身邊,一步步慢慢走過去的羊獻容,看著她那極具韻味的身材也是一陣陣心猿意馬......
始安王劉曜也從龍椅上站了起來,意氣風發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看著他那心愛的女人正在一步步地朝著他走來......
「臣妾拜見大王......」
劉曜趕緊上前去攙扶起了羊獻容,再看著她那不勝嬌羞的模樣,一時竟是只顧著痴痴地看著她連話都不會說了......
羊獻容禁不住地飛起了一抹紅霞,心裡是說不出的歡喜與甜蜜,只覺得她這麼多年來的等待與煎熬都是值得的......
「哼!姦夫**!吃俺閭丘沖一拐!」
晉國太傅長史,光祿勛閭丘沖提起拐杖就一路沖向了始安王劉曜與羊獻容,卻不想立即就被大殿上的一眾匈奴武士給摁在了當場......
「放開他!閭師是海內敬重的賢人!不許對名士如此!」
羊獻容突然轉過了身,用著不可置疑的語氣,命令那些面目猙獰的匈奴戰士鬆開了手......
閭丘沖顫顫巍巍地爬了起來,又整了整身上褶皺的衣冠,拄著拐杖就朝著羊獻容走去......
「哼!少來這套假仁假義的東西來糊弄老夫!哼!曲裾深衣,劉曜狗賊!你就算穿上漢朝衣冠,也不過是沐猴而冠!今日老夫就是拼個身死當場,也要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哈哈!閭師的道是什麼?!還望賜教!」
羊獻容恭恭敬敬地對著閭丘沖行了一個禮,又掃了一眼那些對她充滿了惡毒與猥瑣的目光,然後溫柔地看向了站在她身後的始安王劉曜......
劉曜看著羊獻容那溫婉可人又自信滿滿的樣子,只好強忍下了對閭丘沖那毫不掩飾的殺意......
「你是泰山楊氏的嫡女,又是先惠帝的皇后,你怎麼有臉嫁給這個夷狄?!又有什麼臉去面對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臉面?!悠悠之口?!這泱泱華夏的臉面是誰丟的?!這諸王亂戰,搞得天下大亂,是妾身做的?!這異族入侵中原,也是獻容一手造成的?!百姓流離失所,暴屍荒野的時候,你們又在哪裡?還有你們口中吃的穿的用的,哪個不是民脂民膏?!哪個不是你們巧取豪奪來的?!」
「你!你你你!」
閭丘沖惱怒地看著咄咄逼人的羊獻容,偏偏就是一句囫圇的反駁話也吐不出來......
「哼哼!現在國破家亡了,卻要把罪名強加到妾身這樣的弱女子身上?!你們這些堂堂的七尺男兒,國家危亡的時候你們不去上陣殺敵,此刻卻一個個道貌岸然,恨不得將妻女都獻出來自保!還有比你們這些衣冠禽獸更加厚顏無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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