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可憐人何苦難為可憐人
話語的衝擊力要比寒凌的突然出現更加強大,但在這爆炸性的消息被人接受乃至做出反應之前,寒凌本人已經縱身跳了下去,臉上帶著和藹的微笑;「再重新向三位自我介紹一下,我的名字是寒凌,寒冷的寒,冰凌的凌。」
與滿面笑容彷彿人畜無害般的寒凌,以及稚嫩可愛似乎全無敵意般的女孩截然不同,王天雨和承燁之間的氣氛依然可以以劍拔弩張來形容,因而古堡內一時之間鴉雀無聲。
「我絕對不會和這罪孽深重的傢伙成為同伴,但是如果你們要我審判他,我倒是樂意至極。」許久之後,王天雨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了這句話,也終於打破了這份有如死寂般的沉默。
「少自以為是了,我也絕對不會和你這種隨隨便便攻擊別人,還莫名其妙指責別人罪孽深重的傢伙成為同伴,」承燁回敬道,「同伴是值得信賴的夥伴,而像你這種傢伙,搞不好哪天我在前面浴血奮戰時,你就趁機在我背後給我一錘。」
「你在胡說什麼!我是絕對不會背叛我的戰友的,但是你憑什麼成為......」王天雨聞言勃然大怒,但是他反擊的話語卻被寒凌無情的打斷:
「冷靜一些冷靜一些,親愛的聖騎士同學,我可不覺得這傢伙身上有什麼罪孽,」寒凌微笑著走到王天雨身前,他明明較王天雨還要矮上不少,散發出的氣勢卻壓得王天雨臉色有些發白,已經到口頭的話語也沒能說出,只能繼續聽寒凌說下去,「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他身上那股血腥的殺戮氣息絕非來自於殺人,如果你說他是個骯髒的盜賊,那麼他的身法和潛行完全不入門,別和我提什麼破壞自然屠殺野生動物,那都是扯淡,野生動物不拿人當甜點都是在給人面子。」
「你也是第二次見到他吧?」王天雨有些不服氣的反問道:「那你怎麼知道,他沒有殺過人?」
「很簡單,」寒凌微微一笑,說出的話語卻並不如他的微笑那般溫柔,「因為我殺過很多人,僅此而已。」
「是很多人哦。」
「呃……」王天雨似乎想說什麼,又無法說出口,於是陷入思索之中。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格外爽朗卻夾雜著沉重喘息的聲音自門外傳來,打斷了王天雨的思考。
「說話做事都要有邏輯,審判之類的事更是要有證據才能執行,」伴隨著聲音由遠及近,一個滿身大汗的小胖子呼哧呼哧的喘息著把半邊身子漸漸露了出來,而那人正是趙乾宇,「僅僅依靠本能直覺之類的便稱別人罪孽深重是不合理的,試圖進行所謂凈化則是大錯特錯……所以為什麼這城堡的門前竟然還有這麼多台階要爬……麻煩你們……能不能來個人拉我一把……」
「我走不動了。」
所有人看著那個名為趙乾宇的小胖子彎下腰去,雙手扶在自己的膝蓋之上,喘息聲大到甚至如同破舊不堪的風箱,一時間不得不對他這狼狽不堪的模樣,以及前後說話風格與內容的差異表示無力吐槽。
最後,依然是正直善良的王天雨伸出手拉了他一把,而趙乾宇也毫無形象的靠到了找門口那有些破敗的雕像之上,「大家都是有故事的可憐人,何必互相難為彼此呢?」
「畢竟,各位都是被那個名為『墨顏』的傢伙以各種原因邀請到這裡的吧?」
「那麼,他有沒有和你們說清,你們究竟是為何而來呢?」
承燁看著趙乾宇微微皺眉,沒有說話,寒凌照趙乾宇肩膀並不用力的捶上一拳,王天雨的妹妹若有所思,倒是王天雨本人放下自己的妹妹,挺直腰桿自豪的回應道:「為聖光獻身,我並不認為自己……」
「你是聖騎士吧?」趙乾宇饒有興緻地看著他。
「沒錯,我王天雨願為聖光奉上自己,懲黑除……」
「沒有女朋友吧?」
王天雨一臉茫然,似乎沒有反應過來趙乾宇在說什麼,嘴一張一合突然發不出聲音。
「大陸已經和平千年,教會根本不缺少聖騎士,所以一旦完成學業就等於註定的失業,只能在聖光教會做類似於清洗祭壇或者打掃廁所的雜活,而且因為聖光會回報你的努力,所以沒有工資對吧?」
聽著趙乾宇的話,王天雨臉色有些陰沉。
「即使外出,聖職者冒險的性質都只能算是積累經驗的遊歷,幫助有困擾的人民是聖騎士的義務,既然是義務,怎麼能夠收取報酬?」
王天雨臉色更沉。
「所以有房子嗎?有坐騎么?有積蓄么?」趙乾宇露出一絲憐憫的神情,王天雨想讓他住口,張開嘴卻根本發不出聲音。
「是不是住在全是滿身臭汗的男人的公共宿舍?坐騎是活在夢中的生物,怎麼可能養得起,只有自己的雙腿是絕無僅有好用的交通工具,至於積蓄,呵呵呵呵。」
王天雨劇烈咳嗽起來,其餘人似乎都在儘力忍住笑意,但是趙乾宇好像並沒有意識到的樣子,自顧自的繼續說道:「就算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單純可愛的妹子,不計較你條件差願意和你走得很近,但不知為何卻從不表明態度,等你好不容易終於鼓起勇氣詢問才知道,人家還以為聖騎士是神明的騎士,終生不能婚娶,所以只是在心裡把你當作閨蜜而已。」
「最可怕的是,還有聖騎士同伴的戀情曝光了,被逐出教會,雖然看起來他們無比幸福,以後可以沒有阻礙的在一起了,你也不由得替他們感到開心,可是他們分明都是男人,原本也都是喜歡女人的正常人對吧?」
「甚至自己住的寢室也有人開始覺得,男人也不是完全無法接受的了,對不對?」
「我倒是很好奇,你有沒有室友……」
趙乾宇擠眉弄眼,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
「說你,很,可,愛?」
「噗。」王天雨突然吐出一口鮮血,滿面皆是尷尬與憤恨的神色,而一旁他的妹妹倒是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而伴隨王天雨妹妹率先笑出聲來,寒凌也忍不住笑著搖搖頭,而承燁則滿副關切神色的拍拍王天雨肩膀,似乎是想說「兄弟你可真是不容易」。
響亮的笑聲在城堡內回蕩,一時間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而作為這一切的始作俑者,趙乾宇只是攤開雙手聳聳肩,一臉無辜地說道:「我都說了,可憐人何苦難為可憐人,既然你不承認自己可憐,我只能告訴你了,畢竟,人不能總是在欺騙自己不是?」
而這句話導致的直接結果是,在場的各位笑得更加歡快了。
終於,小姑娘率先停住了笑,雖然臉上的笑意仍是收不住,但她還是盡量擺出一副嚴肅的神情向趙乾宇伸出手來,「鷽鈅,聖光教會的中級牧師。」
「趙乾宇,平民。」趙乾宇愣了一下,隨即也伸出了手。
不知道為什麼,鷽鈅只感覺自己的眼前似乎浮現出一個血紅的「危」字。
「自稱是元素祈息使,也不知道怎麼想得出這麼中二的名字,」也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寒凌的聲音從一旁傳來,「是個變態蘿莉控,重複,變態蘿莉控。」
而也在這一瞬,鷽鈅猛然將手抽回,畏懼而警戒的看向趙乾宇,雙臂護在自己身前。
「喂!」趙乾宇看向寒凌,一副到嘴鴨子飛了的憤怒表情。
「什麼?是蘿莉控?」王天雨聞言大驚失色,聖錘開始閃耀光芒,「聖光啊!那個邪惡值得一戰!」
「沒你的事!」趙乾宇對著王天雨怒喝道,「而且我不是蘿莉控,我只是幼女的女權主義者!」
「什麼是幼女的女權主義者啊!這世界上什麼時候出現了這樣的一個組織啊!」承燁的臂鎧早已消失不見,久居深山之中的他其實並不善言辭,因而此時被趙乾宇逼迫的不知如何吐槽,只得無奈的扶了扶額頭,「而且,這傢伙是這位小姑娘的哥哥,所以……」
所以還真的有他的事,承燁在心裡補充道。
「聽到了沒有~」寒凌拍了拍趙乾宇的肩膀,用一種令人髮指的賣萌聲音說道,「是哥哥大人哦。」
趙乾宇沒有回應寒凌的調笑,他再冷靜的思考,開始沉思怎麼才能挽回自己「蘿莉控身份(當然,蘿莉控前面的變態身份他自己是不認的)」的糟糕形象,然後,他放棄了思考。
「首先,他不是哥哥大人,是白痴笨蛋廢人討厭鬼,」然而,鷽鈅開口了,同時給了旁邊抬頭挺胸一副「妹妹叫我哥哥大人」的興奮表情的王天雨一腳,「其次,這傢伙沒什麼別的用處,倒是扛揍得很,根本不用在意。」
那一瞬間,趙乾宇展現出一副奇怪的幸福表情。
同時,寒凌開始思考把趙乾宇送到鎮上警署的可行性。
需不需要送進去是無需思考的,可惜的是,因為並沒有出格行為,警署是不會把趙乾宇關押起來的,這也是寒凌一直以來相當不滿的一點——防患於未然不好嗎?等到真的出事不是就晚了嗎?
承燁看著被小腳踢踹著還滿臉興奮的王天雨,對自己漆黑得不見絲毫光明的未來感到陣陣悲哀。
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與這樣一群奇葩玩意一同生活久了,自己還能是個正常人么?
「俺尋思這是個廢棄的城堡啊,咋就是你的學院啊。」承燁感到門外的聲音有些熟悉,抬頭一看,竟然是前幾天那邊街頭賣藝的大漢。
他還沒來得及說句話,另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沒錯沒錯,這就是我們學院。」墨顏踏入一步,簡簡單單一個「們」字等於把在場所有人拉上了船,至於這會不會是一條賊船便是無人能知了,「各位,作為以後相處的同伴,」他笑了笑,繼續說道「你們有什麼感想啊。」
沉默,令人尷尬的沉默,古堡內快活的氣氛已經煙消雲散,幾乎每個人都已戒備的眼神看著墨顏,沒有人願意主動開口。
「我在想我是不是被騙了。」終於,趙乾宇打破了沉默,聳了聳肩,「廢棄古堡,一批未成年人,以各種理由及方式讓他們相聚,這一切都很值得懷疑,甚至我現在已經在思考你的目的。」
「趙乾宇,十六歲,」墨顏沒有回應他的話,反倒是自顧自的介紹起這率先發言的「莽夫」來,「魔魂是罕見的雷火雙系,戰技大多擁有爆炸性的威力,同時擅長利用各種手段為自己的戰鬥尋求優勢,來自……」
「閉嘴。」從與眾人見面開始便一直開玩笑打趣面帶笑容的趙乾宇驟然面若寒霜,而在一瞬之間,升騰的火焰拔地而起,閃電構築的鎖鏈劃破空氣直指墨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