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學校里的事
對於田雪念來說,周末的時光總是那麼短暫,而她與林君直相處的時刻,更是匆忙而又寥幾,她大概只能一大早才能看到林君直戴著毛帽,騎著載滿香菇的摩托車,「噠噠」遠去。
田雪念彷彿想象到她和林君直就像,數學課本上的兩根統計線,越是長大,他們的軌跡線就越來越遠!
又到了星期天的下午,她背著書包,走到鎮上,上了公共汽車,她依舊喜歡坐在靠窗的位置,她習慣沉寂內心,她眼神放在窗外的滄桑里,她文靜的樣子就像一隻小懶貓!
天空不知什麼時候起,下起了清冷的小雨,田雪念走出車站的時候,看了看陰沉的天空,步入雨中,隨著陣陣寒意襲來,她背緊書包,低著頭,朝能遮雨的建築物小跑過去。
突然,她看到一雙熟悉的鞋,出現在她視線里,那是她幫他刷洗過好幾次的舊球鞋。
田雪念先是露出笑意,而後才來得及抬起頭,看著剛好擋在她面前的林君直。
「你怎麼來了?你不是在農貿市場賣香菇嗎?」
林君直打著雨傘,走到田雪念左邊,為她撐起一片晴朗的天空,他說:「我看天要下雨,估計你沒帶傘,就過來了,走吧,我送你去學校!」
「哦!」
田雪念其實很想和林君直多說些話,可她和林君直之間,這麼多年來,似乎兩個人之間有了一種神乎其神的默契,很多時候,不需要多說,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足以表達所有。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太壓抑了,她路上偷看了一眼林君直,卻發現他專註著四周的行車和過路人,還有前方的雨路。
「你今天香菇賣得還好吧?」
「還行!」
田雪念尋思了很久的話,說出之後,得到的回應,卻盪不起一絲波紋,平靜到可怕!
她說:「這個雨,下到晚上都可能不會停!」
他卻問:「你學校有傘吧?」
「有,上次帶去的……!」
「那就好!」
她還沒打算就這樣說完,他的聲音就已經結束了!
這一次,就是那麼的巧合,林君直和田雪念在學校門口,遇到了楊喜紅。
楊喜紅的家庭環境,讓她比田雪念更加善於觀察天氣,所以她帶了傘來,她驚訝於林君直和田雪念同在一片傘下,她隔著好遠就喊著田雪念,她向田雪念走去,她的用審查的目光,瞥了幾次頭,打量著林君直。
「你那破掛飾,就是他送的吧?」
楊喜紅故意用嫌棄的語氣來問田雪念。
「他是我哥……!」
就在林君直眼神瞥向楊喜紅打算說話的時候,田雪念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生怕楊喜紅的嘴巴里再說出什麼別的話來,沖著楊喜紅就是當先表明她和林君直的關係。
哥哥?
楊喜紅原本準備的所有情緒,一瞬間卡住,不知如何去轉變話風。
「君直哥哥,要不你就到這,我和楊喜紅一起走!」
「好!我禮拜五再來接你!」
林君直沒有進校園,他站在校門口,看著田雪念鑽入同學的傘下,走向蒙濛霧雨的校園深處。
然而,他這次的出現,讓楊喜紅這張八卦的嘴,開始了對田雪念的靈魂拷問,他真的是你哥?你還有一個哥哥?你哥哥為什麼不上學?你做夢都能夢到你哥哥,那你哥哥是對你有多麼好?
田雪念雖然生活在農村,可她依舊像一個住在城堡里的小公主,她的心被呵護地像一朵小白花。在楊喜紅面前,她那懷揣著不為人知的小心思,根本無法隱藏起來,她只有不斷將她從小到大的故事,來「詮釋」她和林君直是多麼兄妹情深。
從剛開始不斷發出驚奇問話的楊喜紅,在聽到小學成績極其優異的林君直,死活不肯上初中后,陷入了深思,她心裡的一根弦被觸動了,或者說她被感動到了。她想起在家偷聽到父母的那段爭吵,彷彿在林君直身上明白了什麼,她突然覺得好想再見上林君直一面,那個她已經見過兩次的泥腿娃子,他平平無奇的外表裡,到底有著一顆怎樣超越同齡人的成熟心理?
楊喜紅又用深深的眼眸,看著眼前這個談論到「哥哥」,就滿臉幸福,喋喋不休的花季少女,她大概不知道,她嘴裡說出的幸福,遠不及她哥哥在背後默默付出的十分之一。她大概不知道,她長這麼大,還能依舊保持著那顆柔嫩而又童真的心,是她家人用多麼可貴的汗水呵護而成的?
田雪念,真的好羨慕你!
同樣,田雪念,真的好同情你!假如有一天你知道這一切,你會找不到回報的籌碼!
同樣,楊喜紅以自己站在家裡大姐姐身份情況下,思考著林君直,她恍然覺得和他有一種同病相憐又相遇恨晚的感覺。
林君直不知道他的影子已經映入了田雪念的學校里。而他整個人,也隨著一件事,與初中那件事一樣,像一陣風,卷進了田雪念的高中生活!
那是期中考試之後,在一次課間休息的時候,田雪念回到教室,發現所有人都拿到了數學卷子,而她的試卷,卻不翼而飛。在楊喜紅的打聽下,終於知道是被王紫鏡扔了,當找到的時候,試卷被揉成一團,勉強鋪展開來,也是被咖啡色的飲料汁染成不像樣。
「王紫鏡,你不要得寸進尺,別仗著你認識幾個校外的混混,就真把自己當大姐大了,我告訴你,田雪念的哥哥,也是不好惹的,信不信我把你欺負她的事,告訴她哥哥?」
楊喜紅心裡打定主意,非要讓田雪念的哥哥,來給王紫鏡一個教訓。而她這句話,將田雪念的哥哥抬了出來,田雪念初中的同學,似乎也記得起來了初中那次,林君直用棍子追著人打的事。於是,田雪念的哥哥,便真傳成了一個膽大包天的混子。
被王紫鏡三番五次欺負的田雪念,內心同樣糾結,她在害怕林君直真來學校鬧事的同時,又期盼他為她自己出頭。
這件事很快在學校被推上風口浪尖上,流傳出去,就是田雪念的哥哥也是一個大混混,他將要來學校對付王紫鏡,替田雪念找回面子。
事情不知如何傳到然子那裡,周四的上午,然子就爬了圍牆,翻進學校,在第三節課的任課老師夾著書走後,他跑進教室里,把不知送哪裡裝的一塑料袋子的沙子,倒在田雪念桌子上。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全班同學驚愣了!
王紫鏡最先反應過來,也只有她敢罵然子:「鍾奇然,你有病是吧?」
「鏡子,你放心!她敢叫她哥哥來,我打得她哥哥去住院!」
然子似乎對自己非常有信心,他又惡狠狠對著正在幫田雪念一起整理書桌的楊喜紅說:
「不準幫她!」
並順手抓一把桌子上的沙子,朝楊喜紅甩手一撒。
「你神經病啊!」
「你說什麼?」
然子聽楊喜紅罵他,走過去,推了一把楊喜紅,又放出狠話,說:
「明天放學,我把你們倆的書包都扔到河裡去!」
接著,上課鈴聲響了起來,然子留下說到做到的眼神,一溜煙跑了!
這節課,田雪念拿出的書,剛好是之前被然子扔到河裡的書,楊喜紅看著田雪念那折皺的課本,問她:「你的書不是家裡掉進水裡去的?而起被那個無賴扔到河裡的?對不對?」
「我去告訴你哥哥!」
楊喜紅突然之間,打定主意要去告訴林君直,她自己都不明白是田雪念的默認,促使她迫切想要去找林君直,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便是這個午後,楊喜紅請了一個午睡的假,跑去了農貿市場,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找到那個,在攤位上和一個大媽討價還價的少年。
少年的工作是認真的,他在這片潮濕又散發魚腥臭味的環境里,像一個小大人,他身上掛著破布圍裙,他手臂有力,可以輕易將一大筐香菇摞上攤子石位上。
待攤位客人離去,楊喜紅走近過去,就被他敏銳的眼神發現了,他有著深邃的星眸,他眉毛不細不粗,整張臉有一層黝黑的油汗,手袖褲腿上沾滿了菜市場那裡面的骯髒污漬。
「你不是……田雪念的同學嗎?」
「是的,你就是在這裡賣香菇啊!」
楊喜紅打量這周圍,看到不遠處就是魚肉攤,她吸了吸鼻子,覺得氣味難聞。
「你們今天不要上課?還是你今天來這裡有事?」
「哦!我是來找你的!」
「找我……田雪念在學校受傷了……?」
林君直就像一隻突然嗅到危險的懶獅,倏地注入殺氣,臉皮繃緊,劍眉之下的雙目鎖定楊喜紅,詢問的同時,雙手已經解下破布圍裙。
「田雪念沒有受傷,只是,她最近被一個無賴欺負,今天那個無賴還跑到教室里,裝了一袋沙子,倒在她座位上!」
「走!去你們學校!」
林君直把圍裙扔在攤位上,三步並作兩步,跑到秀晴店裡,讓她幫忙照看一下,回頭過來,就往摩托車那邊走去。
「你現在去沒用,那個無賴不是我們學校的學生,他已經走了,他說明天放學,要把田雪念和我的書包扔河裡去,哦!對了,上次田雪念兩本書打濕了,就是那個無賴扔到河裡去的!」
這一說,林君直才想起兩周前,他去接田雪念,她又是課本打濕,又是鞋子打濕,感情是田雪念在學校一直被人欺負著。
「田雪念怎麼會惹到校外的混混?」
林君直深鎖眉頭,如同一隻雄獅,散發出一股強大的氣場,讓楊喜紅不敢隱瞞,將田雪念最近這段日子裡,和王紫鏡的事,全部說了出來。
聽完之後,他疏散了皺眉,臉色恢復自然,說話的聲音,尤為淡定:「上車!」
「那個……無賴……已經走了,我只是過來告訴你,明天……!」
楊喜紅從這個果決的少年身上想到了一句話:平靜的背後,將有一場狂風暴雨!
「上車!」
「……」
楊喜紅不敢再說話,她坐上了摩托車,用手扶著摩托車後面的金屬杠!
摩托車發動之後,發出了壓抑過後,暴躁不堪的轟隆聲,朝著一中學校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