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前塵往事
李沉蘭被挽春扶著坐在一側,太尉又命人尋了柳香的身份帖來。左右等了不過半盞茶的功夫,下人就領著肖氏進了門。
肖氏一進門就看到坐在正上頭的太尉怒視著自己,就連一向不喜形於色的李夫人都一臉憤恨的盯著自己。
來的路上就聽說二小姐中了毒,肖氏一路上都在想著怎麼辯解才能將自己擇乾淨。
「沉蘭中的毒,是你下的。」太尉並非疑問的語氣,誰都看得出這是認定了就是肖氏所為。
可那肖氏卻裝作一無所知的模樣,人更是站的筆直,見到李沉蘭甚至還跑到她身邊詢問關心著身體。
「肖姨娘何苦這樣假意關心?李明月臨被送出府的時候,只怕沒少與你顛倒黑白,以至於你要費盡心思的置我於死地!」
李沉蘭根本沒想給肖氏好臉色,本想著李明月到底是太尉親女兒,既然已經被趕出府,李沉蘭也就想就此作罷。只是現在李明月能指使肖氏對自己下毒手,生命都險些沒了,自己自然不必再心慈手軟。
見李沉蘭把話頭引到了李明月身上,肖氏立馬變了臉,嘴上關懷的話也不再說了。
「二小姐你胡說些什麼,妾身知道你中了毒,遍匆忙趕來看望,你怎麼能說是月兒下的毒!」
「我說了么?」李沉蘭也不看肖氏,低著頭盯著腳尖,聽了肖氏的狡辯,冷不丁抬眼看著她低聲道「肖姨娘怕是做賊心虛了吧?」
從肖氏的角度看,她也說不清李沉蘭這個丫頭怎麼回事,這麼低語的樣子到讓她覺得有些心驚肉跳。抬眼望向太尉,太尉少了些憤怒那淡漠的眼神卻讓肖氏覺得,像是在看自己,演戲?
「老……老爺,你不要聽二小姐胡說,妾身真的是來……來看望二小姐的。那毒,根本沒有證據證明是妾身所做啊!」
肖氏這話一落,來沒等太尉開口,一旁的徐氏就輕笑了出聲。
「肖姐姐這話說的可不老實,你來看望二小姐,看一眼二小姐身子就能好了?再說了,若真是掛心二小姐身子,我們在這半天了,到也不見你來。老爺不命人傳你,只怕你就要歇下了吧?」
「徐姨娘你什麼意思!」
「夠了!」太尉早就看不下去肖氏這般拙劣的演技,見兩個人吵來吵去,重重的將茶盞放在桌上。一時間眾人大氣都不敢出一下屋裡只有茶盞碰到桌面的回聲。
「你也不用再狡辯了,那日你來求我,我顧著往日情分允你給李明月送東西,沒想到倒是讓你倆狼狽為奸!」
肖氏還想狡辯什麼,可還沒等她開口,太尉就一封信紙甩在了肖氏臉上。那信紙不是別的,正是那日李明月給肖氏底的消息,讓她尋一味無色無味的毒藥,找機會毒死李沉蘭。
「老爺!這不是……」
「不是什麼?你可以不認,可你身後的柳香卻不敢不認。我手上這風身份帖可記得清楚,丹溪郊外第三戶是誰,柳香可敢忘記!」
一直跪在肖氏身後的柳香,聞言身子一怔,而後是拼了命的求饒認罪,話語里眾人聽出,太尉口中的丹溪人正是柳香在外養老的爹娘和弟妹。
都說自古忠孝難以兩全,太尉拿柳香爹娘作威脅,柳香也完全顧不得肖氏的囑託,立刻招了個乾乾淨淨。
從柳香的話里得知,那日收到李明月的信后,肖氏便給了自己一包銀子去了東街一家水果鋪子。那鋪子主人是肖氏的遠方親戚,拿了錢自然就會辦事。而後由柳香拿一籃子甜果子,刻意等著出門的留夏佯裝碰巧撞見,引得留夏前去買鋪子老闆一早準備好的毒果子。
柳香說的一字一句,事事都極具細節,讓人就是不信也得信。肖氏見狀也瀉了氣,癱坐在地上默默的落著淚,試圖讓太尉注意,討一點憐惜。
可太尉聽完柳香的話,看著肖氏仍舊是一臉淡漠。
「肖錦秀,我自你接你入府那日就跟你說過的,別觸碰我的底線。這太尉府里,你可以明爭暗鬥,但絕不能弄出人命,或是擾亂我的計劃。」
太尉沉著聲說著,那聲音算不得冷淡,聞之,甚至會有些害怕的感覺。像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裡,有一隻只螞蟻爬在你身上,密密麻麻的瘙癢你,啃食你。
跟太尉過了這麼多年日子,都說最了解彼此的就是枕邊人,肖氏自然知道太尉此時的語氣意味著什麼。
「老爺,是妾身的錯,都是妾身的主意!但二小姐是記恨月兒在先,此事真的不管月兒的事!」
到了最後,肖氏還是在為李明月開脫。
太尉也不予理會,只是揚聲下令,定了這齣戲也是肖氏的結局。
「來人,今日是沉蘭中選的喜日子,安習俗不能見血,先將肖氏關進柴房裡,明日一早,賜自盡。柳香雖是肖氏的陪嫁,但不知道勸阻主子,還助紂為虐,打斷腿趕出府!」
看著肖氏入一個斷了線的人偶被人拖出門,太尉也覺得疲乏的緊,又囑咐李沉蘭早些休息就準備回自己院子里。
徐氏見狀,抱著已經睡著了的李雲棋跟在後頭,像是不經意的說道:「肖姐姐真是糊塗了,老爺也別生氣了,晚膳時不還說要接了三小姐回來么……」
「接什麼接,這個孽障一輩子留在莊子里都不為過!」
太尉憤恨道,此時也不看徐氏一眼,狠狠甩了袖子就出了門。徐氏達到了目的,無所謂太尉生不生氣,跟在眾人也都離了瀟雨軒。
等眾人都走了,李沉蘭才終於瀉氣的癱坐在椅子上。因為中毒的原因,雖說解了毒也沒性命之憂,但坐在這久了,又吹了風,頭還是暈乎乎的。
「小姐還不舒服,趕緊回床上歇下吧。」挽春擔心的扶著李沉蘭。
可李沉蘭卻是搖了搖頭,抬眼看向還跪在地上的留夏,伸手示意她到自己面前來。
「我待你們不好么?」
聞言留夏慌忙又跪到地上,不住的向李沉蘭磕著頭,一聲聲的,不過幾下額頭就破了皮。
「小姐待奴婢很好,給奴婢的都是主子般的待遇。小姐,奴婢這次真的是無心之失,奴婢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你們四個是一同送到我府上的,這半年下來我也知道你是個心思單純的,所以我相信你只是被她們利用了忠心。但是,留夏。」
李沉蘭說到一半,覺得還是有必要提醒她們,否則若是人人都想留夏這樣被人利用,那麼以後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一次可以,不能兩次。若是下次再有事是因此而生,別說是他人,就是我,第一個容不下你們。」
李沉蘭說這話時聲音拔高了好幾個度,四人從未見過李沉蘭這般嚴厲,忙都跪在身前,發誓忠心不二。
「行了,我也乏了,你們下去吧。挽春進來替我收拾一下。」
卧房內,李沉蘭方才昏睡的時候出了一身汗,挽春正重新替她換著裡衣。
「肖氏每隔幾天跟李明月通信?」
挽春停下手上的活細想了片刻回道「估摸著五天送一次,不過肖氏前陣子才求了老爺去,現在估摸著也就送了兩三次的信。」
「兩三次……」
李沉蘭兩眼放空的站在那裡,任由挽春給自己系著扣子,心裡想的卻是李明月給肖氏送信的內容。
不過兩三次,肖氏就已經同李明月商議下毒還自己,這府上具體知道自己爹娘住哪裡的,除去太尉和挽春就只有李明月。李明月會不會也將此事告訴肖氏?或者陸欣也知道,當初地址不就是陸欣的人去查的么?
那麼李明月會不會通過肖氏,同陸欣一起意圖加害自己的爹娘?反正李明月連自己都能殺,還會在乎一對無關緊要的老人?
「不行,關肖氏的柴房你可知在哪?」
挽春沒想到李沉蘭會問這個,也是愣了一下才回「知道,府里犯了錯的人都是被關那。」
「帶我去,我要問問她除了今天的事,還有沒有別的。能和陸欣通信,李明月唯一的渠道也就只有肖氏,若是她不知道爹娘的存在,我才能安心。」
兩人匆匆尋到肖氏被關的地方,挽春為怕有人過來,留下守在院外,剩李沉蘭一人獨自進去見肖氏。
關肖氏的柴房不算起眼,一看都是年久失修的,窗戶紙都是破損的。李沉蘭見沒人守在門口,正疑惑時,卻見屋內燭光映出來兩個身影。
李沉蘭忙收起腳步,悄聲走進,只聽裡面除了肖氏,另一個卻是本該歇下的,李夫人。
「你來送我上路的?」
聽肖氏這話,顯然李夫人也是剛到。李沉蘭估摸著,自己與李夫人,估計是一個前腳一個後腳。
「自然,怎麼說肖姨娘也在府中這麼些年,我作為一家主母,自該來送一送。」
「呵,哈哈哈哈!」肖氏聽了這話卻是笑的放肆,可下一秒卻變了腔調「別以我不知道,徐氏那賤婢就是你的人。」
「哦?」李夫人冷笑著看著眼前這個女人,那眼神分明就是勝利者才有的。「徐氏不過是老爺從茶樓看上的賣唱女罷了,怎麼會是我的人?」
肖氏也不甘示弱,眼睛雖半眯著,卻狠狠盯著李夫人的眼睛,一個細節都不願放過。
「難道不是你一早安排過去的么?否則,一個妾室怎麼會在你權下生出男丁。」
肖氏看著李夫人,只恨不得現在上前殺了這個虛偽的女人,可自己已是要入土之人,此刻還能有什麼能耐。
「你老實告訴我,我第一個孩子,是不是你的手筆。」肖氏幾乎是咬著牙問出的話。
「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李夫人依舊是一臉滿不在乎的,以一個高位者的姿態,低眼看著肖氏。
「果然是你!稚子無辜,你……你怎麼能如此狠心!」
肖氏聽了李夫人的話,眼睛立馬紅了起來,模樣瞧著,近似厲鬼。
「狠心?肖姨娘可真是有意思,如今這府上誰不知道你是最狠心的人,竟連我唯一的女兒都不放過!」
「我呸!你當我跟別人一樣蠢么,那是你的女兒么!要不是她李沉蘭先搶了月兒的選秀名額,我也不至於動她!」
其實當初肖姨娘不是沒相信過李沉蘭就是李夫人的女兒,可是後來想著以自己與李夫人的關係,若她真的再得一女,自己又怎會一點不知。
李夫人看著肖氏的模樣,面上笑是越發大了。
「你既然知道不是,就應該理解老爺的用心,是你自己蠢。」
說完,李夫人又環顧四周,這柴房是專門用來關罪人的,裡面全是些乾草樹枝,因著多年無人料理,到處的蜘蛛網就不用說了,地上的老鼠蟑螂更是大膽,見到人都裝作沒看到,四處亂爬。
「這地方也就是你最後的歸宿了,既然都要死了我就跟你說過清楚,也好讓你死個瞑目。
說來你弄的這下場都是為了李明月,也怪我,當初顧著老夫人的喪儀,疏漏了你這肚子,才讓你生下了這麼個孽障。早知道李明月會害你到這番田地,當初我真應該幫姐姐了結了她。」
李夫人說的輕描淡寫,而對立的肖氏卻是紅著眼咬著牙,可淚卻忍不住留下來。
當年肖氏的第一個孩子已然足月,可就是因為穩婆一直拖時間,導致孩子憋在肚子里許久都出不來,再出來時已經憋死在肚子里了。
臨產時胎死腹中,死的不僅是孩子,還疼的是母親。
肖氏當年查了很久,可都是說穩婆當時有好好接生,是自己體弱,孩子命薄。肖氏也是知道生李明月時,才知道生孩子原用不了那麼久,這才懷疑了李夫人。
「胡萱,你好狠的心!那孩子縱使剩下也該喚你一聲姨母,你卻只想讓他死!你……」
氣極之下,肖氏竟不知該對眼前這個毒婦說什麼,突然衝上去撕扯著李夫人,好像這樣才能為自己的孩兒報仇。
可肖氏如今不過是階下囚,李夫人本就不是好惹的,見肖氏糾纏用力擒住其手腕,狠狠甩去一邊。肖氏腳下一個不穩,就被李夫人甩倒在地。
「看在你還記得你我堂姐妹的親緣在,我便再告訴你個有趣的。當年族長組織族中所有合宜年紀的女兒比賽,最好的那個就嫁給老爺為妻。是我在你趕路的馬車上動了手腳,致使你當時遲了競選。」
李夫人說到此,竟有些不管不顧的放聲大笑出來。見肖氏一臉震驚的癱坐在地上,李夫人嘲諷的勾了勾唇,轉身開門準備離開。
「肖錦秀,族長一開始就內定了你為嫡妻,可惜你自己不爭氣遲到了。或者說,你本就不配同我爭。」
「胡萱!你個毒婦!賤人!」
回答肖氏的,只有李夫人揚長而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