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看似春來到
京城外水南山底本住著五六戶農家,村民大多捕捉山上的野味,載往京城裡賣,以此來維持生計。前幾年兩家孩子考中了舉人,在京城謀了官職,兩家人便陸陸續續的搬進了城裡。
另外兩家人見鄰進了城做了貴人,便也進城謀劃出路,如今這小村落就剩下王家和宋家。王家早年喪子,現在家中就剩一對老夫婦,宋家倒是有一女名喚宋圓。宋圓雖出生農戶,卻生的傾國傾城,又勤勞能幹,兩家人一直都疼在心尖兒上。
這天宋圓正在河邊浣著衣服就聽王家阿婆大老遠的唱著嗓子喚自己。
「圓圓,趕緊著回來,你家來了好些貴人,說是來尋你的。」
「尋我?」宋圓自問打出生就沒跟達官貴人打過交道,也不知從哪裡來的人竟還點名要尋自己。
「我瞧著一個個穿金戴銀的,你又是個長得漂亮的。這些個人怕不是來找你說親的?」王阿婆說的歡快,想來這樣的揣測並不是全無道理。村裡那些考中舉人當官的,後來也是回村想娶宋圓做妾,只不過宋圓不願做小,爹娘也就回絕了去。
兩人一句一段的說著也就到了家裡,這到了才瞧出,自家院外停著的是八抬大轎,候在院外的家僕見到宋圓,便忙扯著嗓子喊:「老爺,宋家小姐回來了。」
宋圓被一群人迎進了屋,若不是自己一身農家女的打扮,此時的宋圓竟還真覺著自己是個官家小姐。
進了屋,只見宋圓的爹娘坐在一旁儼然像個客人;而本該是客的人,家僕嘴裡的老爺卻是坐在正案上。瞧著宋圓進來,忽的就笑出了聲。
「像像像,真是像極了。」
王阿婆正想說什麼卻被那老爺身後的管家給請了出去,一時間屋裡只剩下宋圓一家和那老爺主僕二人。
「給各位介紹一番,我們家老爺是京城的李太尉,此番前來是為著宋小姐來的。」
李太尉,當朝赫赫有名的正一品官員。就是平民百姓也知道,李府兩年前出了個錦貴妃,據說是獨受當今皇帝恩寵,李府也跟著佔盡風光。只是不知怎麼的據說前陣子失足落了水,丟了性命。
「宋圓自問與李太尉從未打過交道,不知您今日是為了什麼前來拜訪?」雖說得知了李太尉的身份后,宋圓心中驚訝,但面上到底撐的是從容不迫。
李太尉看在眼裡,心下是越發滿意宋圓。於是表明了來意:「天下人都知道,我李府有個錦貴妃,可憐我那女兒紅顏薄命。這些日子我是日思夜想,不曾想家僕一次採購遇到了宋小姐,說是宋小姐與錦貴妃長得十分相像。我也是思女心切,這就眼巴巴的趕過來尋,說到底也是想帶這宋小姐去李府享福的。」
話說至此,宋家人也明白了李太尉的用意,這是想把宋圓接近李府,頂替錦貴妃的身份活著。到底是過得平民日子,有個機會誰不想享享清福,只是宋家二老看著自己一手帶大的女兒,哪是一時半會能狠下心來的。
李太尉見此心下也理解明白,便只說給宋家三日的考慮時間,三日後自會派人前來接宋圓入府。若是三日後宋家仍不同意,便也就此作罷。
送走了李太尉,宋家二老頗為滄桑的坐回了椅子上。正值盛夏,外面的蟬兒聒噪個不停,屬實讓人聽著心煩。
「孩他爹,你真要把圓圓送去李府?都說那京城是個吃人不吐骨的地方,又是高宅深府的裡面勾心鬥角的只怕是不會少。咱們圓圓自小長在鄉野,哪裡比得上她們那些生來就在那的?」
宋母說的並無道理,一直以來宋圓也就是個臉好看,若說什麼禮儀姿態那是一丁點沒有官家小姐的樣子,這樣睜眼瞎般的闖進去,指不定得罪了誰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這些點宋大爺也不是沒想過,只是做父母的誰不是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如今有這般好的機會,若是錯過了宋圓這一輩子也就是個鄉野村婦了。
「這些我都知道,但是咱家圓圓一張好臉蛋兒,就是李太尉來了都肯定與貴妃相似。圓圓跟著我們苦了半輩子,如今能做京城裡的大小姐我們何苦要攔著。再說李太尉不是答應了么,接回圓圓必定好生照顧,不叫她受半分委屈。」
「可是圓圓畢竟是咱們的親生骨肉,你就這樣……」
「夠了!難道你還想讓京中那些做了官的混小子來強娶圓圓么!」宋母還想說什麼,卻被宋大爺怒聲吼住了。是了,半年前陳家那個做了官的小子回來想強納了宋圓去做妾,若不是宋大爺拿命要挾,只怕宋圓此刻已是他人的小妾了。
「咱們能護她一時,護不了一輩子。既然以後的路總要她自己走,我們何不盡量給她鋪條富貴路。再者圓圓一進太尉府,李太尉就會給我們尋個好活計,咱們也不會見不到圓圓。」
宋大爺態度堅決卻也是真真兒的為了宋圓好,一旁的宋母思慮再三終於還是應了下來。
「爹娘,女兒不願離開二老,如今女兒只想永遠陪在二老身邊,好好盡孝。」宋圓眼看著二老定下了主意,心下不舍不禁跪下哭出聲來。
「好孩子,你快起來。」宋母見此情景,也是忍不住濕了眼眶,到底是一把手帶大的情分,哪是那般容易舍下的。
「好孩子,你有這心思爹娘就很欣慰了。既有次堪比攀龍附鳳的機會,咱們定要好好把握住。你神似錦貴妃,想來李太尉會把你視若己出以排遣自己的思女之心,你只要多討太尉歡心,在太尉府的日子不會難過的。」
見二老心思已定,宋圓只得忍心答允。團圓的日子過得快,似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太尉府來接人的日子了。
太尉府派的是四匹馬拉的軟轎馬車,為著宋圓一路舒適,轎中更是放了冰盆,冰鎮水果,此番安排足以見得李太尉對宋圓的重視。宋家二老看在眼裡也是歡喜,心下更放心了許多。
因著太尉朝中事務繁忙,也就沒有親自來接宋圓,不過也是派了自己身邊的大管事前來倒也算得上妥帖。
「老奴見過二小姐。」
都說這官府里的大管事堪比的上半個主子,宋圓到底不是親生的小姐哪裡敢受這番禮,忙笑著扶起管事,迎進了屋子。
「按老爺的意思,小姐入府以太尉府嫡次女的身份,是以二小姐。對外稱作是幼時送去山廟裡休養,所以二小姐在外人面前身子需得嬌弱著些。」
竟是嫡女的身份,想來那錦貴妃是正兒八經的嫡長女,宋圓入了李府竟也是嫡出的身份,宋家二老見此更是如吃了定心丸一般。
見二老顯露滿意之色,管事又道:「二小姐入府就是老爺的女兒了,這名字自然也是要改的。老爺賜名李沉蘭,取沉靜安寧,蕙質蘭心之意。」
「還要改名兒?」這一改除了血緣,就再與宋家扯不上關係了,宋圓聽了難免有些不願。
「到底面上是太尉府的嫡出女兒了,這名不改外人瞧著也會有疑的。」管事此話說的完全在理,宋家也不好反駁。
最後還是宋大爺開了口,直說是貴家的女兒了,自然不能頂著庸俗無義的名兒過著日子。所謂有得有失,總是如此的。
「既如此,也就沒什麼事了,府內許多人事關係,老奴會在路上述於二小姐,煩請二小姐聽后牢記在心裡,總不至於入府後還搞不清誰是誰,鬧出笑話。」
「這是自然,還請管事放心。」宋圓允的有禮。接著就是隨同的侍女進來給宋圓換了衣服。
都說這人靠衣裝馬靠鞍,宋圓本就有著一副好面容,被侍女這麼一打扮,滋往那一站,儼然一副官家嬌小姐的模樣,就連一旁侍候的侍女也是讚不絕口。
「好好好,我家女兒不虧是公子好逑的佳人。」宋大爺看在眼裡,心下雖是不舍,可面上卻是笑的開懷。
宋圓看著身上的華服,一瞬間竟感覺自己與這生活了數十年的家屋格格不入。看著面前眼睛早已哭紅的母親,宋圓再是忍不住,一把跪在爹娘身前,硬是對著二老拜了三拜。
「女兒這條命是爹娘給的,無論女兒去了哪,心裡都惦著爹娘。爹娘放心,我此番離去,並非再無相見之時。還望爹娘在太尉安排的宅子那安穩住下,好生照顧自己,待有機會女兒定會探望你們。」
宋圓說話間也是夾著哭腔,宋大爺怕自己忍不住還要留下宋圓,直叫管事帶著宋圓離開。
「我跟你娘年紀大了,離別的場合總是見不慣的。你趕快跟管事走吧,我們就不送了。」宋大爺說著就拉著宋母往裡屋走去。宋圓看著二老的背影又是拜了一拜,終是狠下心轉身出了院子,上了馬車……
一路上管事騎著馬在車外同宋圓細說了太尉府當下的狀況:李太尉後院內,除了嫡妻薛氏,再還有兩個妾室,肖姨娘和徐姨娘。
嫡妻薛式孕有一子一女,大兒子李雲浩,年二十,現任中書侍郎一職。大女兒李明錦,也就是已故的錦貴妃。妾室裡面,肖氏有個女兒李明月,年十六,因著宋圓入府,在府里就稱做三小姐。而徐氏膝下有一子李雲棋,如今年紀不過三歲,到也算是李太尉老來得子。
「李太尉妾室不多,也算好記。還請管事放心,我一定記下。」宋圓聽在耳邊,心裡也就默默記下。
「二小姐,老奴姓吳,日後您只需喚我吳管家就好。再多嘮叨一句,入了府您就是毋庸置疑的嫡次女了,見了老爺就得喚聲父親。您自己也得意識到身份的改變,李沉蘭是老爺親賜的名字,您總要用的習慣不是。」
「是,沉蘭記下了。」是了,自打出宋家院子的那刻起,宋圓就是真正的李沉蘭了。
水南山離京城不過八十里路,馬車行駛的快,只一個多時辰一行人就入了京城。京城的百姓聽聞太尉府的二小姐回府了,都趕著夾道歡迎,一時間城內景象好不熱鬧。
李沉蘭看著車簾外滿是洋溢喜悅之色的百姓,不禁出言感嘆:「太尉竟這般受百姓愛戴。」
「老爺為人友善,對朝中之事也是盡心竭力,百姓看在眼裡自然擁護老爺。二小姐,老奴說了多次,要喚父親。」吳管家聽著李沉蘭還喚作太尉,不免又啰嗦一句。
沿街的茶樓數清莞閣最為出名,多少官家子弟,皇中親眷也都會到此喝茶聊天,臨窗而坐,樓下的京城之境盡收眼底。
茶樓上男子持盞立於窗前,看著街上這番景象有些淡漠的道:「李太尉何時多了個嫡次女?」
「回公子,據說是打小就養在城外山林寺廟裡的,您貴在京城,自然不曾見過。」回話的男人聲音略帶尖細,細聽卻似女人刻意模仿男人說話一般。
「是么,不過是個次女至於這老百姓夾道歡迎。」男子語氣極其平穩,若不是身旁的奴才伺候時間久,根本聽不出儼然有些動怒了。
「李太尉一直以來在朝中精明強幹,百姓自然愛戴擁護。再說太尉自先帝在時就輔佐在側,算得上朝中老臣了,百姓自先帝時期就稱讚李太尉,現下更是支持不已。」
奴才話落了許久都為聞男子再言,不禁覺得自己言語冒事,忙跪身請罪。
「你是實話,何罪之有。起身吧,出來這些時候,也該回去了。」
「是。」
另一邊李沉蘭一行人不緊不慢的終於到了太尉府。太尉府除了李太尉和大公子說是在宮裡有事沒來,其餘的女眷們早早就等在了府門口。候在一旁的奴才們見馬車駛過來,忙歡聲提醒太尉夫人。
「夫人,二小姐馬車來了!」
一眾人聞聲看了過去,可不就是。吳管家待馬車定下,匆匆到馬車前掀開帘子。一隻纖纖玉手扶著管家的手出現在眾人視線里。接著那玉手的主人彎腰下了馬車,抬起頭來,露出一張俏麗的面孔。再轉頭來時,已被身後的侍女扶著走到眾人面前。
「沉蘭見過母親。」李沉蘭說著在李夫人面前盈盈一拜。
「好孩子,快起來讓母親看看。」李夫人笑的開懷,見李沉蘭拜自己趕緊上前扶起她。這般仔細的上下看了看李沉蘭,那模樣可不就是一副慈母之態。「瞧瞧你消瘦的樣子,到底為著你這身子,把你安置在山廟裡這麼些年,母親挂念的緊啊。」
「勞母親牽挂多年,女兒雖身在寺里可也是掛心母親。如今好容易母女相見,本是高興事,母親怎麼反倒是淚盈盈的。」若說這李夫人還當真是個會做戲的,眼睛里蘊這淚,好像李沉蘭真是自己分離多年的骨肉一般。
「二姐姐還說呢,母親念叨了二姐姐許久,現下終於是接到了,自然是喜極而泣。」說話的是名少女,一身粉裙配上髮髻上的蝴蝶珍珠簪子,整個人顯得格外柔婉嬌嫩。
李沉蘭注意到少女,聽著她喚自己一聲二姐姐心下便清楚這是肖姨娘的女兒。
「這便是三妹明月了,瞧著溫婉可人就是姐姐在你身邊也遜色幾分了。」本是句玩笑話,卻不想那李明月回的有趣。
「二姐姐笑話,妹妹久居深閨哪懂得梳妝打扮。倒是二姐姐被這身衣裳一襯,更顯的小家碧玉之姿了。」
小家碧玉,本就是形容小戶人家女兒的詞,用在李沉蘭身上明眼人自然聽的出。這是說李沉蘭生在鄉野,沒有大家之風。這衣裳又是李夫人親自挑的大家閨秀的正裝,被李明月這般一說,反倒讓人覺著李沉蘭像是鄉間農女東施效顰一般。李沉蘭聽在心裡,看著眼前這個好似人畜無害的少女,直覺這深宅大院里的日子複雜難過。
尷尬間還是李夫人開了口將這話打發過去,眾人復又笑的熱情,將李沉蘭迎進了府里。
一眾人浩浩蕩蕩的移進了正廳,李夫人為首而作,李沉蘭其次坐在客位的首位。因著徐姨娘生下李雲棋,自然是坐在肖姨娘母女的前面。
「二小姐一路車馬勞頓,很是辛苦吧。」說話的是李沉蘭左側的徐姨娘,瞧著一身素綠衣裙,鬢邊斤插了根銀簪子,到顯得人樸素清淡。相較於肖姨娘那一身子的花紅柳綠,徐姨娘反而給人一種安穩平靜之感。
李沉蘭笑的靦腆,餘光瞧見上座的大夫人並未露出不悅之情,這才柔聲回到:「不過一個多時辰的路程,哪裡就算得了辛苦。倒是早就聽聞姨娘生了雲棋,這麼些年我身在外面沒機會給姨娘道喜。都說男孩兒性子頑皮,相比之下,姨娘照顧雲棋才是真的辛苦。」
若說起來,自打李明錦入宮做了嬪妃,這李府上下就只有李明月一個女兒。李太尉又向來心疼女兒家,平日里徐姨娘受肖姨娘母女的冷眼沒在少數。如今突然來了個嫡女,又如此平易近人,倒讓徐姨娘有些欣喜。
「二姐姐這話說的在理,比起二姐姐往日在山廟裡的辛勞,這點舟車勞頓算得了什麼呢。」
大夫人聽著這話,面上立刻顯露不悅之情,那肖姨娘見狀忙起身推說身體不適,轉身就拽著李明月出了正廳。
「既然肖姐姐走了,想來夫人與二小姐還有不少體己話要說,妾身也就不多留了。」徐氏的文雅有禮更是襯的肖氏母女的驕橫跋扈。
待徐氏領著李雲棋消失在門外,李夫人才終於將眼光毫不避諱的落在李沉蘭身上,上下打量起來。
「剛才表現不錯,言行舉止也算是規矩,就是眼神還缺點兒自信,到底是還丟不掉鄉野之氣。」這屋內出了李夫人身後的嬤嬤,就只有李沉蘭一人。李夫人說話也就有些不留情面。
好在李沉蘭也是個懂事的,知道寄人籬下就得學會低頭,聽著李夫人的訓誡,直謙卑的稱是。
「老爺既然安排你入府,自然有他的道理。所謂既來之則然之,你雖不是我親生,但老爺說了是,那就是。我不會對你太過疏遠也不會刻意寵愛。」李夫人大差不差的說了這麼許多,像是累了就略顯鬆懈的呷了一口茶。「這樣,你到底是第一次來府里,我帶你去分給你的庭院,路上再與你細說府中要事。」
再說另一頭,肖姨娘臉色極差的拉著李明月回了東面的碧熙苑內。
「月兒,你方才實在太放肆了!」一想到剛才李明月說的那些話,還有大夫人那擺下來的臉,肖姨娘就後背一涼。
而一旁的李明月卻是一點兒也不在乎,嘴裡吃著桌上一早擺好的點心,玩笑道:「姨娘怕她做什麼,什麼二小姐您在這府里過了這麼些年,可曾聽說大夫人有個甚麼二女兒。我上次去給父親送小食時,聽到了他和大夫人說的話。也不知父親從哪個窮鄉僻壤里找來了個野雜種。」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雖說肖氏比徐氏入府早,但那會大小姐都已經四五歲了,若說有個病懨懨的二女兒也不是沒有可能。可聽李明月這話的意思,這二小姐不是李太尉的親生女兒。
「姨娘還不知道呢,上次我偷聽父親說話,意思是讓人尋來的這個李沉蘭,至於本家是誰我就不得而知了,只知道是個鄉村人。」看著肖姨娘一臉詫異的表情,李明月臉上的笑容又放大幾分。「所以說,姨娘你怕她做什麼,連李家血脈都沒有的人,咱們何必要敬重呢?」
「可若真如你所說,李沉蘭不是李家人,太尉幹嘛要讓她入府?而且你瞧著大夫人方才的樣子,對李沉蘭可是喜歡的緊。」
「樣子誰不會裝,我唯一想不通的就是父親接她入府的目的。罷了,或許父親有他的道理呢。只一點,從前咱們不怕徐姨娘,如今更是不用畏懼一個外人。」肖姨娘雖說這些年表面囂張些,可私底下還比不上自己這女兒有想法。所以一直以來對李明月都是是言聽計從,至少她心裡明白,李明月是個有主意的人,這麼多年若非她對太尉百般討好,自己也過不上高人一等的日子。
太尉府南面的瀟雨軒,是太尉一早定下專門給李沉蘭獨住的地方。
「這瀟雨軒面朝南,冬暖夏涼。老爺看重你,巴巴的的就命人收拾出來給你獨住。想當初錦兒也不過是住在西面的榭春居里,這番安排也不知你受不受得起。」想來李夫人是又想起了亡逝的錦貴妃,對身旁的李沉蘭更是看著厭煩。
「父親母親待沉蘭好,沉蘭都會銘記於心,一刻也不敢忘。」
好在李沉蘭表現倒也謙卑,李夫人看在眼裡這才稍微緩和了些。
「為著你在外生活了這麼些年到底不懂京中小姐的規矩,老爺找了教習嬤嬤,每日午後就會教你禮儀功課,屆時你好好學,別辜負了老爺的良苦用心。」李沉蘭聽著,忙低聲應著。
送李沉蘭入了瀟雨軒,李夫人又交代了幾句也就起身離開。看著修葺華麗溫馨的閨閣,李沉蘭卻覺得喘不上氣。自打自己見到李夫人,就發現她對自己並不是很友好,可李太尉不是說自己神似錦貴妃么,怎麼也不見李夫人愛屋及烏。李沉蘭想不明白,她總覺得李太尉尋自己另有目的,可眼下自己已然入了府,再想出去就沒可能了,也不知自己父母那邊如何。
「二小姐用些點心,一路車馬顛簸又同夫人說了那陣子話,一定餓了。」挽春是李夫人特地撥過來侍候李沉蘭的,一併送來的還有留夏、收秋、藏冬三個丫頭,李沉蘭瞧著春夏兩個丫頭還算機靈,就提拔做了近身侍候的。
「你在府里多少年了?」
「回二小姐,奴婢們打小就跟在胡嬤嬤身邊,現今滿打滿算也有十年了。」胡嬤嬤是李夫人的陪嫁,這麼算來這幾個丫頭算是李夫人的人了。
「那確實很久,我問你三小姐是個什麼樣的人,我瞧著可不好相與。」到底以後都要在李府生活下去了,李沉蘭總要摸清府里女眷的性子。
「自打錦貴妃入了宮,府上就數三小姐最得老爺歡心。三小姐和肖姨娘現下住著的碧熙苑還是老爺特地跟徐姨娘換的,奴婢有次路過那,瞧見那院子當真是好看。就是三小姐極看重她主子的身份,若非近親侍女,平日里奴婢們也搭不上話。」
能哄著讓李太尉給自己換個好院子住,又自詡高貴,可見這李明月是個心有城府,瞧不起人的官家女子。難怪自打李沉蘭進府,她就一直盯著李沉蘭的身份不放。
「那肖姨娘和徐姨娘呢?今兒在會客廳也不咋見肖姨娘說話,倒是徐姨娘看上去是個可親的。」
挽春邊給李沉蘭錘著腿,邊緩緩的分析著:「徐姨娘確是個好相處的,平日里不爭不妒,對待夫人也是極為恭敬。就是生了二公子也是不驕不躁,為人很是低調。莫說小姐喜歡,奴婢也喜歡徐姨娘,她對待下人也是端不出架子的。」
容著李沉蘭消化一會,挽春又道:「再說那肖姨娘,以前到不見多高調,還是後來三小姐得寵日子才過得好些。但夫人御下極嚴,她也不敢在夫人面前放肆。」
「這般說來這兩個姨娘倒是都不難相處了……」
李沉蘭在李府的日子也就隨著每日的教習,和對父母的思念中度過。說來也是奇怪,李沉蘭入府也有近四個月了,可李太尉一次也沒召見,每天的教習,也都是李夫人觀坐在側。李沉蘭雖是奇怪,卻也只能埋在心裡,不好問出。
眼瞧著就到要到元旦了,昨個教習的嬤嬤就告訴李沉蘭今日要提早一時辰上課。剛跟嬤嬤重複前一天新學的儀態,就見李太尉和李夫人一同進了院門。
「女兒給父親母親請安。」
「一直以來聽著你母親說你如今禮儀儀態極好,為父還不信,現下看來果真是大有進益。」這還是李沉蘭入府以來,第一次聽到李太尉說話。「好了,別累壞了,快起來。今日朝中無事,為父也好偷閑來觀你上課。」李太尉持的是滿面春風,只讓人看的心裡發暖。
許是因著太尉在的緣故,嬤嬤教習的進度也變慢了些,一下午總共就教了兩三個儀態,李沉蘭倒也做的輕熟穩重。嬤嬤見此表現得是十分滿意,又略指點了幾下,就早早下了課。
「一早就吩咐了廚房晚膳做精緻些,既然今日下課早,我也去看看下人們做的用心否。」李夫人無非是找了個借口,換做平常也都是一下課就匆匆離去。
目送李夫人離開,李太尉這才笑著道:「上次見面還是在宋家,說起來也是我的不是。朝中事多,一直沒閑下功夫見你。難得今日無事,不如隨我去花園裡走走?」
既是太尉直言相邀,李沉蘭也不好拒絕,正好她也想問問自己父母的事。
正值冬日,花園的除了梅花就只剩下些生命力頑強的小野花。因著前兩日京城落了雪,如今這些花兒上都積這冰渣渣,人走過時衣裙扶落積雪,倒也是別樣風景。
「來府上也有多月了,住的可還習慣?」沙沙的腳步聲,被太尉的問候打斷,兩人索性停下腳步,佯裝賞著花兒。
雖說入府這麼久,面兒上也是喚太尉一聲父親,可對於太尉本身,李沉蘭根本不了解。所以在太尉面前,自己總低著頭,略帶畏懼。「母親待我很好,府中下人也是儘力盡職。至於其他人,沉蘭還未多打交道。」
李太尉看著眼前這個少女,雖說出落得玉立婷婷,卻總覺得哪裡怪怪的。「跟父親說話,頭抬起來。這麼些日子嬤嬤教你的禮儀,怎麼到了我這就混都忘了。」
「沉蘭很好,只是不了解父親,多少畏懼些。」話雖如此,但總歸還是抬起了頭。
「那天明月為難你的事,為父都知道了。她脾氣大,向來有些嬌縱,你別跟她一般計較。」這話說的是入府那天的事。
「三妹妹可愛嬌俏,沉蘭不會掛心。」
「我給你新尋了教習嬤嬤,往後你也該學些宮中教儀了。」
「宮中?」李沉蘭聞言愣在當下。「我為何要學習宮中的規矩,你自接我來,可從沒說要入宮。」
「不然你以為,我把你接來是享清福的?」李太尉這話說的譏諷,聲音更是拔高了幾分。
可在李沉蘭的認知里,皇宮哪裡是常人能隨意進去的。就是普通老百姓也都知道,所謂一入宮門深似海,禍比福多的的道理。想到此,
李沉蘭猛地跪在太尉面前:「沉蘭自知沒那好本事,也沒有入宮伺候皇上的福氣,還請太尉三思,沉蘭寧願再回窮山惡水之地生活,只求太尉莫把沉蘭送進宮裡。」
本就是化雪的日子,除去李沉蘭兩人說話的聲音,周圍安靜的竟有些詭異。
反觀李太尉此時眉頭早已皺起,深不可測的雙眸似是正欲捕食的獵豹一般眯起。許久,才又聞太尉的聲音:「這麼多日子,不想宋家二老么?」
李沉蘭原還伏在地上,聞言倏然抬起了頭,眼神中滿是驚恐。而太尉接下來的話,更是映照了這份恐懼。
「原先就允了你們,只要你一入府,我自會給二老安排個好去處。所以三個月前,我手下的人就接了你父母去了單獨給他們準備的別院住著了。」言下之意,就是除了太尉和接送的人,在沒人知道二老的下落。如此這般近似囚禁。「再說了,你們現在的生活不好嗎?從前縱是親力親為,日子過得還是那麼不盡人意。可如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做什麼都有下人們伺候,我看你這陣子都豐腴些了。就算是再把你送回去,你父母呢?這麼大歲數,難不成只享樂一陣又回去過苦日子么?」
太尉看著腳下跪求的女子,嘴角若有若無的勾了勾。「我李府家大業大,明錦走後宮中一直沒人幫襯。你入宮,不求你獨寵三千,只望李府惹了皇上不快時,你能幫一嘴,吹吹枕邊風罷了。更何況雖說後宮女人寂寞,但一生的榮華富貴也就不愁了不是?入宮前,我也會讓你見見宋家二老,聊表孝心。」
李沉蘭跪在地上聽著太尉的話思考良久。她承認這些日子自己過得生活與從前可謂是天差地別,自己可以回去再過苦日子,可爹娘不行。換言之,以自己入宮為代價換了爹娘一聲榮華平安,或許也是一種孝道。
「女兒遵命,再不會有異議,還望父親寬恕女兒方才的放肆不敬。」
「傻孩子,為父疼你還來不及,哪裡還會怪你。地上涼,快起來。」太尉說著彎身親自扶起李沉蘭,這全然是一番父慈女孝的溫馨景象。
再說東面的碧熙菀里,鏡前李明月聽著侍女學舌氣的生生掰斷了根玉簪。
「你說父親有意讓李沉蘭入宮?」
「奴婢躲在假山後聽的是真真的,老爺那意思是打了十分的主意了。」
「賤人!」李明月此時只恨不得衝到瀟雨軒撕爛了李沉蘭。「本小姐這些年殷勤討好,為的就是能入宮封妃。如今倒好,不知道從哪蹦出來的野種,父親竟要她去榮華富貴。我才是父親的女兒,她李沉蘭又是個什麼東西!」
那侍女低著頭,見李明月發這麼大的火大氣不敢出一下。
「等著吧,有她苦受的。」良久,李明月才看著鏡子里的面容,淡淡的語氣似是自言自語。
入夜,女眷們早早就熄了燈,整個李府只有太尉的書房處亮著光。
「我實在看不上她,舍不下榮華富貴之人,何能堪當重任!」聲音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李太尉的大兒子李雲浩。「父親,依我看還不如安排了李明月進宮,自家的人總比外人用的放心。」
一旁的太尉聽著這話,只是不咸不淡的搖了搖頭。「你錯了,且不說李沉蘭容貌有多重要,就算是她貪圖富貴,可多少更在意她父母些。只要她父母在我們手上,她就與我們多一份牽制,我們才更好掌控。至於李明月……」太尉說到此,似是想到了什麼卻也只是淡淡的看了李雲浩一眼,復又道:「那丫頭看著單純,心眼卻不少,若真進了宮我們未必能掌控的住。」
「到底是庶出的低賤身份,總歸上不得檯面。」李太尉為高權重,李夫人更是京中貴女,所以一直以來,李府內嫡庶尊卑之分都極為分明。嫡妻是妾室們的主子,嫡妻的孩子也就是妾室孩子的主子,也難怪李雲浩看不上李明月。
看著眼前這個雖然才過弱冠之年卻也格外才氣出眾的兒子,太尉多少有些驕傲。只是這李雲浩是個極易驕傲的人,對比自己身份低賤的人向來不放在眼裡。「浩兒,沉蘭到底是你同母的親妹妹,她回府了這麼幾月,你總不能一直不見。」見李雲浩還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樣,太尉將聲音壓低了幾分,聽著讓人不禁抖上一抖:「身為中書侍郎,別讓文臣抓了你不愛護幼妹的尾巴,參你一本。」
「兒子知道了。」
「明錦的事,可有頭緒了?」
說到李明錦,她是太尉府的嫡女,打一生下來就倍受太尉寵愛。平日里對她是有求必應,雖然家裡人都慣著,卻也是半分嬌縱脾氣也無。當初一聽聞李明錦的死訊,李太尉是悲痛萬分,而李夫人更是直接暈死過去。
「宮中當時驟然就傳了消息出來,後來為父琢磨著,明錦那孩子雖說嬌氣些,但自入宮后皇上一直對她頗為寵愛,當時她位列妃位,身邊伺候的人成群,怎麼會失足沉湖而無人救?」
李雲浩聽著這話就想起當時宮裡派來傳信的人說的話,說是錦妃娘娘昨夜路過凈原湖,因著雨夜路滑,失足落了水,發現時已然沒了氣息。皇上感念錦妃,特晉為了錦貴妃入了皇陵。
「我們的人進不去**,只能在人雜時路過。打探來的消息皆說妹妹是失足。而當時負責照顧妹妹的人都已經被皇上盛怒下處死了,就連負責洒掃湖邊的宮人,也都被賜死了。」
「越是查不出什麼,就越有古怪。讓我們的人再查,等明年選秀一過,**就會有李沉蘭接應了。」言語間,太尉眯著眼望向屋內的壁櫃,聲音陰冷的低語道:「等查出是誰害了明錦,我定向皇上請旨徹查,總要讓她一命還一命!」
次日卯時剛到,李沉蘭就被挽春她們給叫醒,說是太尉新尋來的教習姑姑一早就到了,現下已經在花廳候了半響了。李沉蘭急匆匆的收拾完,剛進花廳就見一身講究打扮,約摸三四十歲的婦人站在正中,許是因為來的早的緣故,李夫人還沒有來旁聽。
李沉蘭擒笑著快步移到婦人面前,聲音略顯靦腆的喚了聲「姑姑。」
「二小姐昨夜睡得很晚么,今兒讓你這麼早起還真是辛苦。」本想著伸手不打笑臉人的道理,婦人總不會多加怪罪,不曾想一上來說話就這般不客氣。
「姑姑教訓的是,昨夜裡覺著月色極美就貪看了一會,誤了睡覺的時辰,一早讓人看了笑話,還請姑姑莫要怪罪。」其實這事也怪不得李沉蘭,昨日太尉雖說會找個新教習嬤嬤卻不想這麼快,有來的這麼早,之前可是一點消息沒收到的。
見李沉蘭態度誠懇,那婦人也不再挑刺,語氣也緩和下來。
「在下賤名何毓,二小姐可喚我何姑姑。在下曾在宮裡侍奉過太妃們,宮中的規矩禮節在下若稱第二,倒是無人敢稱第一。」如此,也難怪行事張狂。
何姑姑不虧是宮裡出來的人,交給李沉蘭的行風禮教都是頂好的。連著教習了一個時辰,何姑姑才總算讓李沉蘭休息片刻。一旁候著的留夏忙端來茶水遞給二人,李沉蘭接過來喝的是急不可耐,此景被何姑姑看在眼裡又是一頓教訓。
「身為貴人,就是心裡再著急,也斷不能失了規矩,所謂端莊自持,二小姐要時刻銘記於心!」李沉蘭心裡叫苦,可面上總是強撐著笑臉稱是。
正說著話,外面的收秋推了門進來報:三小姐在外面等著,想見李沉蘭。李沉蘭對這個妹妹並不了解,只知道是個有主意手段的人,可人都已經到門外了,自然沒有不見的道理。
不過一會兒,就見一身淡粉花裙的女兒家輕步走了進來。「二姐姐不會怪明月不請自來吧?」
「自然不會,這些日子忙著倒是疏忽關照三妹了,我方才正想著你呢,你就來了。有句話叫什麼,心有靈犀,說的就是咱姐妹倆了。」到底是訓練了四月的人,李沉蘭說話都比原先圓滑的多。
李明月聞言也是笑的開顏,透著精光的眼睛四周打量了一番這才笑道:「二姐姐這是在學習禮節?上次在書房陪著父親時就聽父親說要再給二姐姐尋個教習姑姑,想來就是這位了?」
李明月這話說的巧妙,且不說新教習姑姑的事昨日李沉蘭才知道,就是李太尉也是昨日才見到。李明月說是在書房聽來的,女兒家本就不能輕易進書房,這麼說無非是在李沉蘭面前炫耀太尉對她的疼愛罷了。可惜這些在李沉蘭眼裡,不過入草芥一般,無足輕重。可人既然說出來了,李沉蘭倒也乾脆按著她的想法說,免得讓人看出自己的心思。
「父親疼愛三妹,我還未回來就知道。說來你來的也巧,我昨兒就想著什麼時候把帶來的禮物給三妹送去,畢竟我初來乍到也怕突然過去顯得唐突。現下你剛好來了,挽春,去把我給三妹準備的禮物取來。」
聰明人一聽便知,這遲到了四個月的禮物哪裡是害怕唐突,根本就是沒打算去見李明月。可那李明月也並非省油的燈,面上是笑的越發和善,絲毫沒有難看的意思。
「二姐姐方才說咱倆心有靈犀真是說對了,妹妹也給二姐姐帶了幾匹料子,姐姐改明兒拿去做身衣裳也好,綉幾條肚兜也好,總不辜負了就是。」說話間,就命身後的侍女將布料呈了上來。
李沉蘭嘴上說著歡喜,手上隨意翻了翻那些布料。這一翻不要緊,只瞧除了第一匹布料是好的,底下的都是腐了的。這些料子就是打發給下人都不要,更遑論給李沉蘭做禮物。
「當真是好料子,三妹妹有心了。」李沉蘭使了個眼色,一旁的留夏忙接過料子進了內室。
見李沉蘭沒當下發作,李明月心裡又重新有了個掂量。轉身走到坐在側邊的何姑姑,親熱的執起何姑姑的手道:「聽聞姑姑是侍奉過太妃們的,明月自知資質淺薄,卻也一直想向姑姑討教。沒想到這次父親會將您請來,還請姑姑莫要嫌棄明月,教二姐姐時,也帶上明月吧。」
終於明了此番的目的了。李沉蘭心下想,卻面不改色。
何姑姑聞此也是為難,太尉此番只叫自己教導二小姐,如今三小姐過來,又是個受寵的主兒,眼前此景著實讓她難以抉擇。
「何姑姑就帶上三妹吧,父親向來疼她,她又如此好學父親一定不會怪罪的。」到底是李沉蘭給了何姑姑台階下,這才讓其面色緩和了些。
「二姐姐不會怪我打擾了你吧?」李明月問的到巧,但等事情定了才道出。
李沉蘭笑著上前拉過李明月,對著她頗有一副知心姐姐的樣子。「怎會,我正愁一個人孤單呢,你來了剛巧同我做個伴。只是何姑姑每日教習時間早,只怕日後三妹妹睡不了懶覺了?」
「二姐姐又取笑人家……」
一天的膳食何姑姑都是陪著一起用的,教習一直到了酉時方才結束。送走了何姑姑與李明月,李沉蘭才終於送了口氣癱坐在椅子上。
「二小姐辛苦了,奴婢準備了熱水,二小姐可要泡泡?」
「是累,在李明月面前真是比在何姑姑面前還要累。好了替我更衣吧,我可得好好放鬆放鬆。」
這邊李沉蘭舒舒服服的泡著熱水澡,那邊正要出府的何姑姑卻被太尉身邊的吳管家給請了過去。
書房內,李太尉正低著頭同自己對弈,聽著聲音半響才抬頭看向何姑姑。
「何姑姑辛苦了,小女兒不懂事讓你為難了。」
何姑姑到底不敢招惹看當朝一品大員,聽了這話忙稱不敢。一言一句間,就見棋盤上白子已慢慢將黑子圍了個密不透風。
「依何姑姑所見,我這兩個女兒如何?」
「二小姐清艷脫俗,溫雅含蓄。三小姐嬌俏動人,聰明伶俐。只是二小姐一直生活在外,到底比不上三小姐自小在府中生活。不過兩位小姐,都是官家女兒中數一數二的好。」
「是么。」太尉邊說著,手上極快而又堅定的落下白子,落穩后又看向何姑姑說道:「何姑姑以為,這局如何?」
何姑姑聞言走上前看著棋局,半響才回道「奴婢不懂下棋,卻也看得出白棋已勝,再無懸念。」何姑姑話音剛落,太尉突然從棋盤上撤下數個白子,而後盡數將黑子補了上去。一時間棋局被黑子佔盡大半,反敗為勝。
何姑姑見此頗為疑惑,卻見太尉突然扔下手中的棋子看向自己。
「我這人啊最不喜與自己下棋,因為我這人偏心,棋局一布就定好了哪方勝,哪方敗。這局本想著黑子贏,沒想到方才盡顧著同姑姑說話,讓白子贏了半天。好在我這人不按常規,黑子再不被看好照樣能贏。」玩笑間,太尉端起茶盞喝了好一會才又道:「何姑姑不知我這心思,分錯了主次,自然就以為白棋能勝了。現下知道了,何姑姑可明白了?」
此番意思已然明確,那白子是李明月,黑子就是李沉蘭。何姑姑想著太尉喜愛李明月,就多關注誇讚了幾句,不曾想太尉真正要何姑姑重視的是李沉蘭。
「奴婢明白,二小姐秀外慧中又勤學好問,自然是前途不可限量。」
「何姑姑聰明,眼下天色也不早了,我就不留你用晚膳了。吳管家,替我好生送何姑姑出去。」
「奴婢告辭了。」
這日後李明月每日都會準時到瀟雨軒,只是就連李沉蘭身邊的挽春他們都看出,何姑姑對李明月的態度大不如前,相反一開始因為李明月討喜的原因,對李沉蘭一直淡淡的何姑姑,這些日子對李沉蘭越發關注嚴格。好在李沉蘭並不關心這些,每日還是一如既往的認真學習,一心只想著等入宮前見宋家二老的那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