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人生若只如初見
日子一眨眼就到了開歲的日子,開歲又叫辭舊年。每年到了這個日子,宮中都會開宴慶祝,從中午舉行到夜幕降臨方才結束。參加宮宴的都是王公大臣,還有後宮妃嬪以及朝臣們的家眷。
一大早李沉蘭就被李明月叫醒,兩人相伴著前去正殿里給太尉和李夫人拜年討彩。
「女兒給父親,母親請安,願父親母親新的一年裡萬事勝意,身體康健,平安順遂。」二人異口同聲,放眼望去儼然一副好姐妹的情態。
「好好好!快些起來,為父一早給你們備的辭舊茶,也願你們二人辭去往年的風塵,新的一年都能無憂無慮。」李太尉也是高興,滿眼的慈愛。下人們忙將辭舊茶俸了上來,李沉蘭微微抿了一口,那味道甜中帶苦,到讓人不好琢磨。
反倒是李明月,滿滿的喝了一大口也不知品沒品出味就笑的歡喜。「父親每年都為女兒準備辭舊的茶點,女兒還記得去年是八仙粥,那味道甜滋滋的,女兒到現在還惦記著呢。」
「哈哈哈,你這孩子這麼大了還跟個小孩子一樣頑皮。你瞧瞧你姐姐,怎麼說也是跟沉蘭一起學習禮教的,如何你就沒姐姐沉穩。」
李明月聽了卻也不惱,她一直以來走的都是活潑頑皮的路數,在太尉面前一直表現的天真。
「父親真是偏心,二姐姐一回來您就總誇二姐姐,明月以前也總是被您誇獎的,現下都被二姐姐搶了去。」
李沉蘭本還坐那看著這出父女情深的戲碼,不曾想太尉突然把火勢扇到了自己身上一時間竟不知說什麼了。「父親你看,三妹妹這是吃醋了。」
「你這妹妹向來是個醋罐子,沉蘭習慣就好了。」
「兒子來晚了。」說話間,李雲浩領著徐姨娘的兒子李雲棋進了門。那娃娃丁大點,太尉又是老來得子一家子自然是對他疼的不行。
「爹爹!」李雲棋奶聲奶氣的這麼一喊,直叫的太尉歡喜的不得了。就連平日里較為冷淡的李夫人也是滿面桃花的抱著李雲棋逗弄個不停。
二老逗了李雲棋好一會,太尉才又看向李沉蘭三人。底下李沉蘭依舊是默默無聲的喝著茶,李明月倒是活潑的依舊時不時跟李雲浩說上幾句,只是李雲浩也是淡淡的,不太做聲。
太尉咳了兩聲,見三人將注意力轉到了自己身上才開口:「你們三人是難得聚到一起了,浩兒啊我早提醒過你平日里多陪陪妹妹們,你看看你跟她倆疏遠的。」
「父親教訓的是,前陣子朝中事情多,倒是忘了尋二位妹妹聊聊。這不,今天辭歲,我特意給二位妹妹買的首飾,一來是辭歲的禮物,二來也為鮮少陪你們賠個不是。」說著,李雲浩身後的下人將一早端著的禮物挨個送到李沉蘭二人手上。
李沉蘭的是一個素玉梨花流蘇簪子,淡雅的很卻也極襯自己。李明月的是對桃花琉璃耳墜,李明月素愛粉色,如此一對耳墜再配上一身淡粉紗裙,極是好看俏皮。
「大哥就是好,這耳墜子明月上次就看上了,沒想到今兒大哥就給明月送來了。」李明月說完又側身看了看一旁李沉蘭的禮物,瞧著一片白嘴角不禁嘲諷的勾了勾。「二姐姐這簪子素的很,大哥也太不注重女兒家心思了。」明明很是淡雅的簪子,到了李明月嘴裡倒像是個喪禮上帶的東西了。
在座的都是聰明人,哪裡聽不出李明月的意思,無非是接著玩笑的話踩上李沉蘭一腳,讓人覺著李雲浩不待見她罷了。可是李雲浩卻是沒打算慣著她,怎麼說李沉蘭也是自己名義上的同胞妹妹,哪怕不是親的,但到底說出去比這個庶出的妹妹好聽。
「我倒是沒想那麼多,只想著什麼人配什麼首飾,二妹妹沉靜溫婉的很就想著梨花配得上她。聽三妹妹這麼說,倒是我的不是了。」
「我不是那意思,大哥……」
「好了,說來我跟你們母親也給你們四個準備了辭歲的禮物,吳管家。」不等李明月解釋,太尉就打斷了她。李明月一瞬間只覺得臉上燙的不得了,忙禁了聲老老實實的坐那。
「我年紀大了,也不知你們喜歡上什麼,就給你們準備了幾匹緞子,回去你們做幾身衣裳。」
「多謝父親母親。」
「行了,沒什麼事就先回去吧。沉蘭留下,我有事交代你。」
待眾人走後,屋內只剩太尉和李沉蘭二人。太尉使了個眼色讓吳管家站在門外守著,這才同李沉蘭說話。「今晌午宮中宴會,你也得去。這陣子同何姑姑學的如何?我聽何姑姑反應你底子不差,比起自小長在府里的明月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姑姑謬讚了,沉蘭自知天資不足比不得旁人,自然得加倍努力些。」
太尉聽著也只是微微點頭,而後有交代了晌午時宮宴上要注意的事項,眼瞧著時辰不早了,才放了李沉蘭回去。
碧熙苑內李明月一回來就坐在銅鏡前梳妝打扮起來,瞧那檯面上擺的琳琅滿目的珠翠飾品,李明月是戴戴這個不滿意,試試那個嫌小氣,旁邊伺候的侍女弄的是手忙腳亂。
「這個不行,前年端陽宴上戴過了,侍郎府家小姐還誇讚過,今年再戴還讓人以為本小姐就這一個簪子呢。」侍女聽著忙又換了一個海棠珍珠簪,可李明月又嫌珍珠普遍不出眾,非是不允。
「小姐,這頭飾咱都試了一圈了,還沒有合適的么?」
「大哥這次送的耳墜極好,很襯我那套留仙裙,只是這頭飾我倒是怎麼搭都不好看。」李明月皺著眉頭看著鏡子里的自己,不說美若天仙卻也是風姿綽約,怎麼就是怎麼打扮,怎麼不滿意。「對了,本小姐記得上次同兵部尚書家小姐去南街買的那套首飾呢,去給我尋來。」
李明月的首飾衣衫大多都是一個色澤,果不然侍女很快從櫃中尋來了一巴掌大的盒子,裡面是一套金絲桃花頭飾。一支桃花盛開,尾部追著珍珠流蘇,另一邊鑲嵌著朵朵花苞,一套戴在李明月頭上煞是好看。
「我們月兒真是漂亮。」一直站在一旁不做聲的肖姨娘,此刻也是忍不住的讚歎。
「自然,姨娘放心,憑女兒的美貌她一村野俗女也配同我爭高低。」
另一頭剛回到瀟雨軒的李沉蘭,還沒坐下歇上一時半刻,太尉就派人把自己進宮所要穿的衣服首飾都送了來。李沉蘭瞧著時辰也差不多了,就乾脆讓挽春幾個伺候換衣服。
太尉送來的是一套月牙鳳尾羅裙,月白色的裙擺上綉著串串鈴蘭花,花蕊上皆是綴著珍珠。李沉蘭只叫人隨意挽了個簡單的髮型,簪上李雲浩方才送的梨花簪。一身潔白如玉,襯的李沉蘭恬靜高雅。
「今兒是喜慶日子,雖說二小姐向來穿白裙,可今日赴宴老爺怎麼還配的白裙。」辭歲迎新,人們向來是喜歡一身紅色喜慶,也難怪收秋抱怨。
藏冬聽這話倒是不以為意:「我到覺著不錯,咱們小姐本就安靜,這身衣裳更顯氣質。」
李沉蘭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確實略顯樸素了些,但向來太尉此番安排定有他的道理。許久,才道:「我記得上次大哥出去同貴家少爺打獵,給我送來了一身貂絨毛的斗篷,你拿來給我披上。」
「是了,小姐還特地讓奴婢挑了淡湖藍色的料子做的,奴婢這就尋來。」配上點藍色倒也不算太素。
待收拾的差不多,外頭人過來傳話說入宮的馬車都已在府外備好了,太尉一行人也都動身去了大門了。
「挽春同我入宮,你們三人守好瀟雨軒。」吩咐完,李沉蘭也起身往府外走去。
「二姐姐這身倒是素凈。」李沉蘭剛到大門口,就見一身華服的李明月站在一旁等著。
李沉蘭也是客套:「三妹妹這身真是好看,就連姐姐看著都喜歡的不行。」
兩人一人一句,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太尉一行人也就到了。按著規矩,官員只能帶著正妻和兒女入宮,李雲棋太小,因此一同去的除了李沉蘭二人,就只有李夫人和李雲浩。見李沉蘭打扮得體,太尉也毫不吝嗇的投去讚賞的眼神。又四周看了看,見人都到齊了就下令出發。
馬車統共三輛,太尉和夫人一輛,嫡齣兒女一輛,李明月是庶出便單獨坐一馬車。車內,李沉蘭第一次同李雲浩單獨在一個空間里,因著不了解他,李沉蘭難免有些緊張。
「你緊張什麼?」
「我不了解你,自然害怕。」
李雲浩聽這話,卻忽然笑出了聲。李雲浩不似尋常官家子弟,雖也會些功夫,但生的清新俊逸。若不是說話冷冰冰的,只讓人覺著是個風度翩翩的文人公子哥。
「你笑什麼?」李沉蘭是覺得眼前這人笑的莫名其妙。
「我承認一開始是看不上你,對你無視也不太喜歡。」沒想到李雲浩竟也開口解釋「不過平日里偶爾看見你,聽母親說你禮儀特長都學的很好,我也慢慢選擇接受你這個妹妹。」
說實在的,李雲浩這番話讓李沉蘭有些驚訝,她努力的練習就是怕自己的身份經不住李雲浩他們一絲一毫的懷疑。如今李雲浩突然認可自己,反倒讓李沉蘭有些受寵若驚。欣喜間略顯慌亂的低頭毫無規律的打理著自己的裙擺,卻沒瞧見李雲浩消失笑容後面的冷淡和疏離。
第三輛馬車裡,李明月坐在裡面毫無笑容,甚至對入宮的欣喜感都沒有。說來也怪不得她,換做往年因著只有李明月和李雲浩兩人,李明月稍微撒撒嬌,太尉也就讓她同李雲浩一輛馬車的坐著。可今年因為李沉蘭的存在,李明月只能一個人坐最後面的馬車,庶出的馬車遠沒有正室的馬車高大舒適。
「小姐消消氣,二小姐畢竟是嫡出咱們比不上的。再說從前大小姐在的時候,您不也是一人么……」侍女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卻依舊激起了李明月心中的怒火。「啪」的一巴掌就甩在了侍女的臉上。
「賤婢!勞什子的嫡出,一個鄉野村婦拿什麼跟我爭。」想著自己好容易熬走一個李明錦,又來了個李沉蘭鳩佔鵲巢,李明月氣不過又連著抽了那侍女兩巴掌。「你個吃裡扒外的東西,漲他人氣勢滅自己威風?」
那侍女心直口快,等反應過來時已經來不及了,見李明月發火忙直直跪在她身前認錯求饒。
「滾起來,把你那臉收拾收拾,讓宮裡的貴人看了,還以為本小姐怎麼委屈了你!」李明月眼露厭惡,卻還是從懷裡扔出了一盒鉛粉。
約摸著半炷香的時間,馬車就到了皇宮門口。李沉蘭被挽春扶出馬車時,就瞧見自己身前敞開的宮門,一眼望去是無盡的石道,石道兩遍擺著宮人們精心修剪的各式鮮花。再放眼望去是滿宮的紅牆綠瓦,各個宮殿是**神聖。
「妹妹第一次來宮裡,不必過分緊張,跟在我身後就是,一切有我。」李雲浩這話說的讓人很是踏實,恰巧李明月正走近聽到了這話。一時間李明月扶著侍女的手慢慢收緊,她想不明白明明方才李雲浩還對李沉蘭客氣疏離的很,怎麼不過一程路的功夫,兩人就這般要好,如同親兄妹一般。
雖說心中疑惑憤恨,可李明月面上還是充著歡脫的樣子。「大哥就愛操心,二姐姐雖是第一回進宮,可明月不是啊,凡事都有明月帶著姐姐,你放心。」
李雲浩聞言卻也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隨後一行人就被一早等候的太監引進宮門。
宮宴的規定,王公大臣落座左側,正殿右側則是后妃女眷們的餐案。李沉蘭等人進了大殿,就隨著李夫人像右側走去。右側的第一排坐的都是三品以上的后妃,按何姑姑的話說,能參加大宴的后妃要麼位分高,要麼頗受聖上的寵愛。李沉蘭出入宮廷,不敢東張西望卻也用餘光觀察著已經落座的宮嬪們。
為首的自然是現下最受寵的徐貴妃,聽說是兩年前官家女子獻舞時被皇上看中的,入宮后就被封了貴人,想不到不過兩年的功夫就已爬到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分。再往下就是幾位妃位的娘娘們和幾位位分在九嬪上的小主們。
李沉蘭隨著李夫人匆匆落了座,身側的李明月一如宮門就像換了個人一般,對李沉蘭也不太黏著,時不時有幾位官家小姐過來尋李明月,三兩個女兒家聚再一起聊的歡快,倒顯得李沉蘭有些不合群。好在不過半炷香左右的時間,大殿外的太監就唱和道:「皇上太后,皇後娘娘駕到!」
一時間,殿內所有人都匆忙起身,齊齊的俯身跪拜高呼「萬歲」。一直到皇上坐上龍椅,才叫起身。
「又一年新春,前幾天又下場大雪,瑞雪兆豐年,想來今年一定是豐年安泰的景象了。」
皇上開口示意瑞雪豐年的好景象,眾人自然都齊聲表示贊同。再者就是恭賀皇上萬歲萬福,皇家大吉順心的吉祥話。
待流程走了大半,太后就顯得有些懨懨的,不多時就乾脆回了皇上,扶著宮人早早回了壽康宮。太后一走,留下的人也覺得輕鬆些,有些膽大的急於獻媚討好的就一個接著一個給皇上皇后敬酒。
李沉蘭瞧著人們觥籌交錯,沒人注意自己,就在底下悄悄的打量起皇上來。都說當今聖上十歲登基,十五歲平定西南烈族,如今不過二十齣頭就一創下了這國泰民安的盛世。看著殿上與王公大臣談笑的皇上,氣宇軒昂,玉樹臨風,李沉蘭想皇上乃人中龍鳳,九州之主,這世間怕再好的男兒也無法與之相較了,忽然覺著自己能嫁與皇上是個幸事。
正想著,禮部尚書就向皇帝舉薦自家女兒的舞姿,一旁的皇后也道宴會時間長,不如讓幾位官家小姐獻上些才藝,倒也別有一番樂趣。
瞧著皇后開口,皇帝也就欣然答允。應聲上來的就是禮部尚書家的小姐,一曲長袖折腰舞舞的是若仙若靈,直叫皇帝看賞。
「皇上,臣女不才卻也願意在這大喜的日子裡為皇上皇后獻上一曲,望皇上娘娘新一年裡祥康金安,我大齊風調雨順。」李明月突然站起自薦,倒是在李沉蘭意料之中。早在一個月前就聽下人們說李明月一直苦練琴技,今兒一早出府的時候又見她近身侍女抱著箏,就想到了李明月會有這出。
來者不拒,李明月大方自薦皇后也是高興,於是忙命人從側殿取來李明月備的箏,等著品鑒。說來也不虧是苦練一月的,加之原先就有基礎在身,李明月這一曲算得上是餘音繞梁,三日不絕。一曲畢,連著皇上都沉浸良久才緩過神來。
「好好好!李太尉的千金果真是名不虛傳。」皇上稱讚,李太尉也是忙起身稱不敢當。
「皇上謬讚,臣女這些不過是雕蟲小技。皇上是沒見過臣女二姐姐的舞姿,一曲白紵舞也是恍若天人下凡。」
李明月這麼一說,殿上所有的目光一瞬間全都聚集到了李沉蘭身上,而原本滿面歡喜的李太尉也也是忽然變了臉。說也難怪,李沉蘭在李明月面前從未跳過什麼舞,雖說入宮前太尉有提到獻藝的事,但也只是讓李沉蘭量力而行。所以自打李沉蘭進了宮門,就一直低調不多話,沒想到這李明月卻突然將火吹向了自己。
連帶著皇上都將目光投向了自己,李沉蘭自知躲是躲不掉的,就乾脆起身輕移蓮步從容不迫的走上大殿中央。
「臣女李沉蘭,拜見皇上皇后,願皇上萬聖金安,皇後娘娘鳳體康健。」
皇上看著眼前俯身跪拜的女子,平聲道:「抬起頭來。」
李沉蘭依言抬起頭,卻見皇帝的眼神微不可見的縮了縮,略帶震驚,就連帶著一旁的皇后看到自己也是頗顯驚訝。想著從一開始李太尉就說自己像極了錦貴妃,想來皇帝是想起薨世的錦貴妃了。
半響才見皇帝開口道:「朕方才還同皇后講著,今兒諸位官家之女多穿紅著綠以圖喜慶,偏你穿著一身白錦,雖是淡雅卻也多了幾分出塵的氣質,原來是李太尉的二千金。早有聞李太尉接了你入府,今日終得以一見,說起來李太尉疼惜二姑娘的緊啊,這麼些年都不曾讓千金露面。」
「皇上言重了,臣這個女兒從娘胎裡帶出的體弱之症,早年間一位遊歷的高僧曾說小女需得生長在山林鄉村之中,才得以平安。臣這才狠下心,將小女送去了這麼些年。如今已然及笄,臣和夫人挂念的緊,這才趕忙接進了京。」
「嗯,想來這數十年的離別之苦也是難熬。」皇帝接了話,將目光再次落到李沉蘭身上。「方才聽三姑娘說,你舞技極高,現下人既然一站在這了,不如舞上一曲也讓諸位一飽眼福。」
「臣女遵旨。」
白紵舞本雖說算得上普通,可若想舞的精卻是很難。好在李太尉找的第一個教習嬤嬤不但教了禮儀,更是教了聲樂舞技。尤其是這白紵舞是那嬤嬤年輕時最愛的一支,因而前前後後教了不下百遍,連帶著李沉蘭這個初學者都略顯精通。
樂聲起,李沉蘭翩然起舞。說來也巧,白紵舞本就要求舞者衣著輕柔白衫,而李太尉著人送來的一群不僅輕柔,隨著跳舞的動作,綉在裙擺上的鈴蘭花更是活靈活現栩栩如生,仿若下一刻就會在李沉蘭周身盛開。雖說沒有長袖帶來飄然的感覺,但李沉蘭巧妙的用衣裙自帶的琵琶袖半遮面容,反倒別有一番韻味。
李沉蘭舞的投入,本就隨意挽著的髮髻,這會兒已有幾縷青絲散落在胸前,帶出幾分飄逸靈動。略施粉黛的少女面容,只增顏色,雙頰邊若隱若現的紅靡感給人營造出一種純肌如花瓣般的嬌嫩可愛,整個人好似隨風紛飛的戲花蝴蝶,又如清靈透徹的紛飛白雪……
一舞畢,大殿上發出雷鳴班的掌聲和歡呼聲,皇帝更是連連讚賞,拍案叫絕。不說本就想著李沉蘭出醜的李明月,此刻早已是黑了臉;就是不怎麼看好的李雲浩,現下都是滿臉的震驚,眼神中充滿了讚賞。
「真是好舞,一開始朕還覺得是你妹妹誇了海口,不曾想二姑娘真有此番絕技。不虧是李太尉的女兒,真是艷壓群芳啊。」
「皇上這般讚賞,實在折煞臣女了。」剛剛跳完一曲,李沉蘭胸口起伏的厲害。皇后見狀也是誇讚了幾句,就忙讓李沉蘭回座歇息。
因著李沉蘭這一舞實在可謂是驚為天人,後面一眾想展示的官家女兒們都沒了開始的鬥志。眾人也就都開始觀賞歌姬們的表演,把酒言歡起來。
「沒想到二姐姐的舞技這般好,真是羨煞明月了。」李明月雖然說的好聽,可李沉蘭離她極近,看著出她面色有些不佳。想到李明月根本就是指望自己出醜,一直以來李沉蘭也厭倦了同她虛偽相對,索性直接撂了臉子。
「三妹妹倒是用心良苦了,莫說是你就是父親都未必知道我善舞蹈。想來我入府後,妹妹沒少盯著我瀟雨軒。」說來李明月若是知道李沉蘭善舞,決計不會對皇帝說那些話,只怕現在的李明月腸子都已經悔青了。
李明月怕也是沒想到李沉蘭說話如此不留情面,面上掛不住乾脆也不再同李沉蘭沒話找話。
宮宴直至太陽西沉,東方緩緩升起了明月方才結束,李太尉領著一眾人出了宮門。按著往年的規矩,大臣們回到自家府邸還用舉行晚宴,以示家族興旺和順。可在回府的路上,太尉就下令回府後各自回到自己院中,今年晚宴不必舉行。
「老爺真是如此說?」一早在府中等著眾人回來的徐氏和肖氏,聽了下人先來傳報的話有些不敢相信。
肖氏道:「老爺想來重視家宴,怎麼今年不辦了?」
聞言徐氏倒是不太急躁,抱著李雲棋柔聲道:「許是老爺今年想同大夫人單獨過呢。既然晚宴取消了,那妹妹就先回去了。」說著向肖氏微微福了福身子,就領著李雲棋出了宴廳。
「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了?」肖氏總感覺不對,畢竟往年太尉再重視李夫人也是等晚宴過後宿在李夫人處。「阿福,你去打聽打聽今天的宮宴上,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肖氏回到碧熙菀,左等右等是消息沒等到卻等回來了李明月。瞧見李明月毫髮無損的回來了,肖氏總算鬆了口氣,待李明月緩了緩才問其宮宴的事。
「你是說二小姐今天在宴上艷壓群芳?」肖氏聽完李明月的敘述,總算是給了個總結。「你說你,好端端的提什麼二小姐。我原先還指望你這次入宮能入了皇上的眼,結果全被那二小姐把風頭搶了。」
李明月也是憋屈,回來的一路上都氣的不行,這會兒子又見自己姨娘怪責自己,怒火更是衝上了頭頂。恰逢下人正給二人上著茶,李明月火氣上來一下子全給茶盞摔了個稀碎。
「我哪裡知道那鄉巴佬還會跳舞,還跳的那樣好。本想著她在皇上面前出醜,也好讓父親知道我才是入宮的最佳人選,結果這下好……真是弄巧成拙!白瞎了我這一身精心打扮……」
正說著,李明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衣服,又拔下頭上的簪子盯了許久,突然將那簪子狠狠的擲在了地上。「我就說看那賤人的羅裙眼熟,怎麼想想不起來。現在看的這簪子我想起來了,那套衣服可不就是玲瓏坊的鎮店之寶么。」
肖氏聞言也突然叫了一聲:「我聽阿福說,那套衣裳是早上老爺特地給二小姐送去的!」
「李沉蘭!我真是越發看不懂父親了,一個毫無血緣的女人,何以要他如此疼愛!」李明月這邊正百思不得其解,院外的下人卻突然進門稟報,說是李太尉正朝著碧溪苑過來。
「老爺這時候不應該在大夫人那麼?怎麼來我們這?」
李明月也是疑惑,可仍是趕緊起身收拾了妝容,又命人將打碎的茶盞收拾乾淨。剛打點好一切,李太尉就踏進了屋子。
「父親,今日辭歲您不該是陪著母親那麼?怎的……」李明月話還沒說完,太尉上前就抽了她一耳光。連帶這一旁的肖氏也驚呼出聲,倏地跪在地上為李明月說話。
「你可知我為何打你!」太尉聲音低沉,倒是是不想把事情傳揚出去。
「女兒不知。」迎著李明月這話的又是一個耳光!李明月那臉蛋一瞬間就紅腫了一大塊,原本明亮的雙眸也被淚水溢滿,此情此景好不可憐。
可這次李明月委屈的模樣在太尉面前絲毫不起作用。「誰讓你在大宴上故意提李沉蘭的?好在她善舞,若是不會豈不是鬧出個天大的笑話!還是說,你本身就是想讓她出醜?李明月,我自問帶你算得上寵愛,怎麼現在翅膀硬了連我的事也敢插上一腳了!」
「父親,女兒知錯了,女兒真的知錯了。女兒只是想著父親所想無非是讓李沉蘭入府爭寵,以她來代替大姐在後宮的作用。可是父親,女兒也可以。相較與她,女兒是你名正言順的親生女兒啊,這麼些年女兒對父親百依百順,甚至有些奉承您,所求的無非是想進宮為妃,為李府再續榮光啊!」
李明月是巧舌如簧,真正的心思只有她自己心裡清楚。可這些話終究還是讓太尉軟下了心腸,畢竟是自己的嬌寵多年的親生女兒,哪裡能夠不疼愛呢。
「罷了,你起來罷。為父知道你為著李府好,可安排李沉蘭進來,自然是有為父的考量。你從前也是機敏過人的,怎的如今竟在這事上想不明白?」
見太尉聲音柔下許多,李明月總算定神了幾分,忙又使勁擠出幾汪淚水嬌聲哭訴:「父親教訓的是,是女兒分不清是非輕重,女兒保證,只做這一次,往後再也不敢了。」
話說至此,太尉才總算點了頭。「記住,那是你二姐姐,從李府出去的人,不論是誰都會對李府有所助益。你既有心為為父分憂,我自不會辜負你這番心意。年後初春,就是皇上登基后第三次選秀,你與李沉蘭同去,無論誰入選,都是爭光添彩的喜事。」
本想著太尉直讓李沉蘭一人入宮,沒想到現下竟答應了自己也能入宮爭上一爭,李明月心裡一陣欣喜,忙跪地告謝。
宮門裡的長樂宮內,皇后正坐在妝台前讓宮人給自己卸著頭飾。
「奴婢真是氣不過,娘娘您看看剛才半路上徐貴妃那樣子,不過是個妾室,也敢走在娘娘您的鳳攆前面,真是不知規矩。」回宮的路上遇上了徐貴妃的儀仗,因著皇上寵愛,徐貴妃向來有些目中無人,也難怪近身宮人抱怨。
皇后看著面前剛被摘下的鳳冠,忍不住撫摸了幾遍。「這鳳冠在別人眼裡是數不盡的榮華富貴,權勢滔天,可本宮只覺得重的很,這一天下來本宮脖子都快斷了。」
「娘娘,您就是好說話,依奴婢看今日貴妃這般無禮,就是當眾杖責都不為過!」宮人見自家娘娘還將心思放在頭飾上,難免著急。
可皇后仍是不關心,只是一門心思的卸著護甲。「皇上喜歡她,多寵愛偏袒幾分,她自然有猖狂的本錢。」正說著,無意間瞧見了案上一株梨花東珠步搖,沉默良久才道:「再說這是後宮,嬌艷如花的美人層出不窮,一撥敗了還會再來新的……」
這下就連著身旁的宮人也聽出了意思,「娘娘是指今日宴上那位太尉家的二小姐?可是當初錦貴妃……太尉還捨得再送一個女兒入宮?」
皇上下過的旨意,打錦貴妃薨世后再不許任何人提起此人,這宮人向來也是意識到言語出格,忙禁了聲。
「那二姑娘生的美貌,性子又好。今日一舞,莫說皇上,就是本宮都為之心動。」
宮人聞言定下神仔細想了想李沉蘭的模樣,忽然像是發現了什麼道:「娘娘,那李二姑娘的眉眼,奴婢瞧著像極了……」
「自己心裡清楚就好,別掛在嘴上。」不等宮人說出來,皇后就冷聲打斷了她的話。「感覺給本宮梳妝,隨便挽個髮髻就好,一會皇上要來用晚膳,早早吩咐小廚房備好皇上愛吃的。」
一旁的宮人忙快速的給皇后打扮好,領命出了殿門。獨留下皇后一人,怔怔的看著鏡中的自己,莫名的落下一滴淚來。
再說皇上下了宴就來到壽康宮看望太后,此時二人正一上一下的坐著,品著茶,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今日宴會上的事。
「哀家聽說今日宴上出了個叫李沉蘭的小姐,一曲白紵舞讓皇帝你讚不絕口。」
皇帝正喝著茶,聞言也是一頓,復又笑著點頭稱是。「是太尉家的嫡次女,長得清麗絕艷,舞姿也是稱得上驚艷的。」
「能讓皇帝稱讚的,想來也是算得上絕色。」太后說這話,目光卻望向屋外的那株梅花樹。「這梅花還是先帝賜予我的,如今也長得這麼壯了。」
皇帝見太后突然說起了先帝,以為是想念了故人,便柔聲安慰著。卻不想太后忽然話鋒一轉,略帶鋒利的說道:「哀家記著先帝在時,太尉可謂是竭心儘力,鞠躬精粹,如今也不知是怎麼了,天天想著把女兒往宮裡送。」
「人年老了,總是慾壑難填。」皇帝應道。
「皇帝心中有數就好,年後三月份也就到了大選的日子了。這後宮是皇帝的後宮,這主意你定下即可。」太后說著端起茶盞輕呷了一口,看著杯中原本漂浮著的茶葉慢慢沉入了杯底,太后似是想到了什麼,抬眼看向皇帝。「那女人的事辦的都還妥當?」
聞言皇帝也是一愣,但也轉瞬就明白了太后話中所指誰人。「皇額娘放心,著手的人都是打小就嚴加訓練的,自然不會出錯漏。」
「這就是了,哀家知道太尉一直暗中查尋著這事。但事情既然已經做了,就不能讓人抓了把柄。」頓了頓,太后在笑道:「今兒是辭歲,皇帝今夜理應伴著皇后的,瞧著現下時辰也不早了,你早些過去,沒得讓皇后等著急。」
皇帝見此,也不再多說什麼,起身行禮告退。
離著長樂宮還有段距離,皇帝就見皇後站在宮門外望著自己這個方向。這天正值嚴冬,尋常就是披著貂裘都未必禦寒,皇帝見狀三步並做兩步走上去。
「臣妾參見皇上。」
「天寒地凍的,皇后何必在外面等著,仔細傷了身子。」
皇后只是微微一笑,低頭跟在皇帝身後走進宮門。「聽小德子說皇上下了宴去了皇額娘那裡,臣妾就估摸著時間出來等候的,也沒等多久。」
「皇後有心了。」
二人凈了手便坐在桌前用起晚膳,飯桌上翡翠乳鴿湯,酒淬碧蘿藤都是皇帝愛吃的,皇帝看在眼裡,心下也是歡喜。正用著膳,外頭候著的小德子進來報,說是徐貴妃身子不適,想請皇帝前去看看。
稟報聲落了許久,可都不見皇帝開口,小德子也是無奈極了忙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的皇后。
「可召了太醫過去?」皇后柔聲問到。
「請了的,只是貴妃娘娘身邊的小蝶說娘娘身子實在難受,心下擔憂,就想求著皇上去看一下。」小德子說的是膽戰心驚,也是怕身子這個主子生氣。可皇帝始終是沒開口,只是一旁的皇后在不停的勸著皇帝。
皇后見小德子為難,只使了個眼色讓其退了下去。「皇上,貴妃雖說嬌縱了些,可到底是個女兒家,突發病痛肯定是害怕的。皇上不然去看看吧,總別讓貴妃傷了心。」
「皇后真是通情達理。」良久,皇帝才落出這麼一句。索性將筷子放在一邊,眼神中似有些失落的看著皇后,可皇后仍舊是溫柔體貼的樣子。
「罷了,朕去瞧一眼,過會朕再回來。」
待皇帝走後,皇后重新坐下,垂眼看著這一桌子飯菜,只覺得心裡難受,便乾脆讓人撤了下去,吩咐備水沐浴。
「娘娘不再吃些么?皇上一會還要來,瞧著這菜沒動幾口,奴婢叫人做些宵夜,一會皇上回來墊墊肚子。」
本也是為著皇后好,卻不想皇后一臉淡然的吩咐不必。「不必了,快些沐浴吧,本宮乏得很。」
「可娘娘,皇上一會兒……」
「皇上不會回來了。」
今夜的月亮只露出了一個牙兒,黑幕般的天空里,連可星星都沒有,那月亮孤獨極了,似是隨時會墜落一般……
第二日,李沉蘭早早的在正廳里等著教習姑姑,聽聞昨晚上太尉去了肖姨娘那,對著李明月發了好大一通氣,連著今早李明月來的都晚些,臉色也不是很好。等了許久都不見何姑姑過來,李明月性子便有些安耐不住了,時不時就會抱怨幾句。到最後,李明月直接起身打算回去了,卻不想何姑姑這是小跑著進了屋。
「姑姑今日怎麼了,怎的來的這麼遲。」李明月到底是想著入宮的,見何姑姑來了急忙收起原本不悅的面色,笑盈盈的上前關心。
「來的路上路過宮門,朝臣們正退朝,路上堵了些。」
李沉蘭聞言心下細想了想才道:「朝臣們不都是半個時辰前退朝么,怎麼今日這時候才退?而且就算是趕上退朝時候,也不該這麼堵啊。」
何姑姑怕也沒想到李沉蘭心如此細,忙解釋到:「原本是如此,只是今天宮中出了事,上到一品大員,下至九品小官都上了朝中請旨。」
李明月也是好奇,便拉著何姑姑問個不停,何姑姑耐不住磨這才道出了原委。昨日是辭歲,老祖宗的規矩辭歲夜帝后同寢而過以示夫妻和睦,國泰民安。可昨夜裡徐貴妃借口將皇帝請了去,本也不打緊可不成想她接著生病硬是纏著皇帝不給走。這事朝臣們知道,自然是想皇帝請旨,處罰徐貴妃以正宮規。
「也是剛才過來的時候知道的,太后親自出面,徐氏魅惑君王被貶為庶人,賜庭杖!朝臣們親眼見了施刑這才罷休。」何姑姑說著,眼神中透露出些許感慨。說來也是,昨日還見徐貴妃風光無限的坐在那,不過一夜的時間,人就沒了。
見李沉蘭二人皆是沉默,何姑姑這才發現自己說的太多了,忙笑道:「哎,瞧我不知覺說了這麼些,二位小姐趕快準備好,咱們開始今天的教習了。」
「好好的人,就這麼沒了……」李沉蘭還想著昨日坐在皇後下冊那個美艷動人,嬌嬈嫵媚的像個驕傲孔雀的徐貴妃,忍不住嘆出了聲。
何姑姑見此倒是有些無奈,「宮裡的主子,享著什麼樣的好待遇,就要擔著同樣分量的危險。這些話二小姐往後還是別說了,徐氏已是庶人,罪有應得沒什麼好感嘆的。」
李沉蘭也知道何姑姑此話是為著自己考慮,忙點頭稱是。
因著太尉下了令,以後李沉蘭二人總要入宮的,年前規矩禮儀也都學的差不多,往後何姑姑每三天來一次,其餘的日子,兩人也該去外面約上些官家小姐吃吃茶,聊聊天,也好結交些朋友,入宮后的路總不至於太難走。
這日一早李明月就早早的來了瀟雨軒找李沉蘭,說是自己約了兵部尚書家的三小姐去采春居吃茶,想拉著李沉蘭同去。李沉蘭倒也不怕李明月使什麼壞,想著總要在入宮前多尋些人脈關係,也就應了下來。簡單的打扮了一下,就同李明月出了府。
兵部尚書家的三女兒名喚陸欣與李明月向來交好,一同來的還有陸欣的表妹王紜兒。說來王芸兒的表姑就是兵部尚書的續妻,也就是陸欣的母親。
只是王家走的是商路,兵部尚書也是個大員,到底看不上這個商販,連帶著陸欣也不怎麼待見王紜兒。一路上陸欣同李明月使談笑風生,李沉蘭是初見,生疏話少也是難免。倒是王紜兒,一直怯生生的不咋敢說話,時不時陸欣譏諷上幾句,王紜兒也只是諾諾的應著。
到了采春居,李明月拉著陸欣就跳跳的走上二樓的包廂留著李沉蘭帶著王紜兒在後面慢慢走著。見王紜兒一直低著頭,李沉蘭不禁想起自己剛入太尉府的時候,那會兒自己也是強撐著在李家人面前裝自信,實際上在私底下,見著一屋子曾經自己想都不敢想的奢侈物件,難免的自卑……李沉蘭索性放慢了腳步,只等著王紜兒同自己並排,而後拉上她的手。
「李二小姐!」王紜兒顯然是沒想到李沉蘭會突然拉著自己,不知所措間也是低聲叫出了來。
「我瞧你一路上都悶著聲不大說話,明月她倆走前面去了,你不如同我做個伴?」李沉蘭聲音很柔,生怕驚了眼前這個小兔子般的女孩。「要不嫌棄,妹妹可喚我沉蘭,我也好稱你一聲妹妹,不若別人那般生疏。」
讓李沉蘭沒想到的,王紜兒聽了自己這話眼眶中竟蘊出一汪淚來,模樣莫說別人,就是李沉蘭自己都心疼起來。
「沉蘭姐姐……」那女孩低低的喚著。
「誒。」李沉蘭也是高興,相較於凡事都愛顯擺居功的陸欣,她更喜歡眼前這個文文靜靜的女孩。「別哭鼻子了,明月她倆都進去好一會兒了,咱們趕快進去吧。」李沉蘭說著就要拉著王紜兒進去,卻不料王紜兒突然抓住自己的袖口,對二樓那個包廂滿是抗拒。
看見李沉蘭眼中的詢問,王紜兒低聲道:「我,我不大喜歡同欣表姐一起。她不喜歡我,我看得出來,今日出來也是因著表姑提了一句,不然我也出不來……」
李沉蘭看得出王紜兒的委屈,也就柔聲問著她想去何處。
「無論哪裡都好,我只想跟著沉蘭姐姐,你和她們不一樣。」
李沉蘭心下也是歡喜,索性帶著王紜兒進包廂同李明月她們打了聲招呼,便帶著王紜兒去了外面集市上閑逛。
包廂內,陸欣見門關上了這才笑出聲來「明月你說的真是不錯,低賤的人就是只跟低賤的人玩。」
李明月也是笑的譏諷,「我那二姐打小長在鄉野見的寺廟裡,一身子的農村婦人的味道,就是父親怎麼請人教導,自小紮下根的東西是怎麼也戒不掉的。」
正說著,李明月似是想到了什麼,看著眼前的陸欣忽然萌生了個主意。「陸欣姐,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東大街上,各種販賣的小攤一個連著一個,小販們的叫喊聲更是絡繹不絕。李沉蘭二人此時手上早已拿了好些東西,有發簪,有荷包,有糖人,兩個人都是愛不釋手,身後跟著的下人也是拎著不少東西。
「紜兒,你瞧那家餛飩鋪子,你可想吃。」李沉蘭忽然瞧見了家賣餛飩的,那是她打小就常吃的一家。
王紜兒也是看出李沉蘭的想法,忍不住笑道:「姐姐想吃,何故哪妹妹擋槍?」
李沉蘭被這麼一說,也是不好意思起來,但面子總歸拗不過味蕾,忙拉著王紜兒尋了個位子坐下。
「二小姐,外面這樣的吃食不幹凈,用不得。」身後的挽春沒想到自家小姐竟要吃路邊攤,連忙出聲制止。無奈李沉蘭卻是不聽她的,直讓她尋了四個銅板交於小販。
不一會,兩碗熱騰騰的骨湯餛飩就擺在了桌上。瞧著碗里一隻只像是金魚兒的餛飩,李沉蘭也不顧其他,拿起勺子就送了只到嘴裡。熟悉的味道充斥的口腔,刺激著李沉蘭的記憶。
小時候她總跟爹爹來東城區賣前天打來的獵物,每每賺了銀子回家的路上,李沉蘭都會拉著爹爹在這家吃一碗餛飩。兩個銅板,於現在的李沉蘭而言算不得什麼,可小時候爹爹總是捨不得。於是每次都只點一碗,爹爹就那麼笑著看著李沉蘭吃,每次李沉蘭吃到一半,就會佯裝吃撐了,那時爹爹才會捨得吃了剩下的半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