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道之所向 生死無悔
天牧星靜靜浮於星空，當空看去，星體七成以上都被黑霧覆蓋。
要是把黑霧放大數十倍就會發現，這哪裡是什麼霧氣，竟然是密密麻麻層層疊疊的黑色小蟲，如一粒粒黑色塵埃。
任誰見了，都會頭皮發麻細思極恐。
位於地心一個巨大岩洞中，近百萬修士盤坐。所有人都靜默無聲，只有濃濃悲意在洞內瀰漫。
不少人臉上都還殘留淚漬，臉色木然眼神空洞，失去了精氣神。
岩洞中心有一畝許高台，此刻台上數萬屍體整齊排列著。
屍體都非常年輕，看上去皆不過雙十年華，男女皆有。
外表看去，沒有任何傷痕，可都雙眼圓瞪嘴巴大張面部扭曲，手腳如抽筋一般，蜷縮成一團，渾身青筋更是如一條條扎龍凸起，顯然死前受到了極致痛苦才會如此。
「咻」
一道身影掠上高台，待身影落定看去，是一個年約花甲的黑須老者，身穿黑色法袍，靈力鼓盪間法袍如被狂風掠過，獵獵作響。
身形並不高大，僅五尺出頭，臉型方正面色黝黑，看上去並不出彩，可雙眼中靈光閃現，亮如星辰。
沉默了許久，老者面色悲痛俯下身體，顫抖伸出有些乾枯的雙手，為台上一具具屍體合上圓睜的雙目。
每合上一人，嘴都不由自主低聲呢喃：
「小夥子走好。」
「小丫頭走好。」
身影佝僂，整個人都快要垂到地面，更添凄涼。
台下人群視線都隨著老者身影移動，目光複雜，彷彿也在心中和老者說著一樣的話語。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停滯，洞內越來越壓抑。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輕微的嗚咽聲在人群中零星響起，隨後嗚咽聲越來越多，最後匯成一股沉痛聲浪。
許久之後，老者終於為台上所有屍體合上雙目，傴僂的身體緩緩挺直，可即便如此，此刻的他也顯得更加蒼老。
「諸位道友，我乃絕塵，想必很多人都聽說過我。」目光掃視人群沉聲道。
也不等人群回答，從懷中取出一個銀色圓球，接著道：
「四百年前，紫霄閣對整個星域徵調高手抵禦外敵，我天牧星數百大能，跨越星空而去。
「然而星空危機四伏，先輩們因此耽誤了半月時間。等到達時，紫霄閣已帶領無數高手，以戰損八成的慘重代價擊殺外敵。可他們激憤難平之下，以我等先輩故意拖延為由，斬盡去援所有人。
「這並不是結束，隨後無數高手跨越星空來到我星，燒殺搶掠刮地三尺，其後數百年，我星更是淪為所有勢力掠奪歷練地。」
絕塵語氣悲憤，身體都不住顫抖，深吸了好幾口氣，略緩情緒悲嘆道：
「曾經上千億人口的天牧星啊！幾百年下來，倖存不過數億，如今更是想把我星改造成一顆死星，以供他們種植特殊靈材。」
語氣越加悲哀。
「不出十年，整個星球都會被幽冥蟲覆蓋，那時將不會有任何生命倖存，如此手段何其殘忍？而我等又何錯之有？」
說到這裡，絕塵臉色漲紅拳頭緊拽，鼻翼擴張呼吸急促，連眼角都一陣跳動，可見其內心是何等的不屈，何等的暴怒。
顫抖的手托著銀色圓球深深凝視，彷彿托起的是生命，是希望一般。
「先輩們離開前，想到紫霄閣如此勢力都需要求援，那麼來犯之敵定然強大無比，所以匯聚整個星球的星辰晶，打造了我手中的天命球。
「裡面有無數傳承和數件道器，更是有犧牲幾萬年輕修士，才僥倖成功寄魂的養魂木，它承載了天牧星數億年修真文明的結晶。」
隨著絕塵低沉往下訴說，也明白了台上屍體的緣由。
先輩們傳承雖是留下，但必須要有一個意識去承載，因此，挑選出數萬修士生生抽魂，一一嘗試融入養魂木。
之所都是年輕修士，是因為這個年紀魂力最具活性。同時他們的修為都在化靈巔峰，即將突破地境，魂力正處於蛻變的關鍵時期。
修士到了地境就開始修鍊魂力，雖然此刻靈魂更強，可已經修鍊了魂力功法。也正是因為修過功法，魂力上限也就處於功法框架內，有了局限性。
而天牧星先輩留下的傳承，匯聚了四家霸主勢力和數十家頂級勢力數億年的修真結晶，內容何等浩瀚，即便是地境巔峰修士，也會瞬間被撐爆識海。
所以只有年約二十左右，又處於化靈巔峰的修士，有那麼一絲絲可能承載。
他們就像一塊塊璞玉，盡情雕琢之下，總會有那麼一塊成為精品。
可儘管先輩們推斷此法可行，但也付出了四萬多條鮮活生命后，才僥倖成功。
可嘆這是何等苛刻，大道又是何其殘忍。
絕塵的話語並沒有停止，只聽他道：
「天命球匯聚了無數大能的智慧結晶，它可以在星空中飛行上百年，陣法自主感應生命星球，則嬰兒寄魂奪舍。
「然而話雖如此，在這漫長的時間裡，會發生何等變故誰也不知，一切只能是盡人事聽天命。」
說完這裡絕塵停住了話語，目光緩慢看過盤坐的人群。
眼神非常複雜，既有不忍也有堅定，嘴巴幾次張合都沒有說出話來，似乎他將要說的話，讓他很猶豫很難以啟齒。
氣氛就如此詭異的安靜下來。
許久后，他的目光越來越堅定，甚至透露出些許瘋狂，雙手捧著天命球舉過頭頂，面色充血語氣高亢道：
「道友們！他們不僅僅是要我們的性命，更是要滅絕無數先輩億萬年留傳下來的道統。
「我輩修真乃是逆天改命，奉行我命由我不由天，我等都有屬於修士的錚錚傲骨，既然死以成必然，那麼我們何不自己選擇死法？
「他們雖然布下星空大陣，放養無盡幽冥蟲，但是這些可以要我們的性命，確不能磨滅我們的道魂。
「不能讓數億年的修真文明葬送在你我手中，即便覆滅整個星球。也要讓道統流傳下去，不然我等如何面對列祖列宗？有何顏面稱做修士？
「我們一起修習自爆秘法就是為了今天，死也要把天命球送入星空。我堅信，我們的道統會在另一片星空中，綻放出屬於天牧星的光彩。」
語氣慷慨激昂，黑須都一陣顫抖。
最後更是歇斯底里吼道：
「為了無數自強不息的先祖、為了修士的錚錚傲骨、為了追尋大道的無盡信念，為了道統的延續，道之所向，雖死無悔。」
「道之所向，雖死無悔。」
「道之所向，雖死無悔。」
…………
近百萬人齊聲高呼，聲音似乎傳到了地面，傳到了星空，傳進了無數逝去先輩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