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第八十八章、立廟(中)
好歹是睡過同一個被窩,穿過同一條褲子,用過一個飯碗,爬過同一棵樹,揭過同一間屋子瓦的親兄弟,別看上官羿帶著面具遮住大半張臉但上官浩就是看得出這人的心情很不好,非常不好,非非常不好。通常這般狀況一定要遠離此人,否則靠近了非死即傷,一進密道上官浩便閉嚴嘴始終保持兩米的距離跟在上官羿身後。
進來時走得快沒注意,出去時上官浩特意留心一路走一路默數,走出密道回到書房時他發現他們大概用了三刻鐘的時間。照這樣估算,先前進去時因為走得快所以大概不到兩刻鐘。
慶元的國都上官浩沒少來,京郊也沒少溜達,可他同上官羿一樣對墳墓所在的地方很詫異,沒想到京郊竟有一處如此隱蔽又景色美麗的地方。上官浩打算一會兒去四周轉轉,探探路。本來他想叫上上官羿一塊,可現在他可不敢自己湊上前。
「二哥,你是先回去還是等人齊了一塊走」上前踢踢被封了穴道丟在牆角的暗衛,見人還沒醒轉到書案后坐下的上官浩拿起桌上一本書隨意的翻著問。
「我還有事,你在這兒等他。」走出書房上官羿一個躍身上了院中的大樹,接著翻牆而去沒了蹤影。
「呼……」察覺不到上官羿的氣息上官浩鬆了口氣靠在椅子上的身子往下滑了滑,一直高懸緊張的心終於安穩下來。「老天爺啊老天爺,待會兒不管誰成了我二哥的出氣筒你都要保其一條小命啊,不然真造孽啊!」五指併攏雙手合十上官浩挺不心誠的祈禱。
像上官羿這樣的人如果生氣時情緒很激動那說明還真沒什麼大事,咋呼一會兒不用人管他自己就會該幹嘛幹嘛去。可要是一反常態悶聲不響的沉默那事情才叫大條,不讓他把氣捋順了周圍人的人都得跟著遭殃。
與其犧牲一群人不如可一、兩個倒霉蛋來,犧牲小我解救大夥全當為解救蒼生做貢獻。雖然這麼做不厚道,卻也沒有其他好辦法,為了讓自己良心上過得去上官浩自覺善良的先幫可能成為倒霉蛋的傢伙們請求老天保佑。
「不是我不明白是你太變態……二哥是變態……」哼唱著奇怪的曲子上官浩拿過一隻毛筆沾了墨汁,杵著頭在白紙上寫寫畫畫打發時間,順便等著沒回來的寒澈。「你變態啊真變態……我的二哥是變態!」
……
出了別院上官羿直接施展輕功回城,路過鎮國侯府別院時只在後門轉了兩圈便調頭走了。不過回到城裡上官羿沒回宮,反倒是找了間戲樓,包下整個場子。
上官家有自己的戲樓自己的戲班子,雖不是天天開門,卻開場必定爆場。再說上官羿也不是為聽戲才進戲樓,他純粹是想找個地方先泄火,自然沒有去砸自家場子的道理。
戲樓清空,上官羿一人坐在一樓大廳中央,靠在椅背上雙腿搭在圓凳上,被戲班子班主奉承得心煩的上官羿冷冷看了對方一眼把人嚇退。「杵在哪幹什麼,唱!」抄起手邊的茶盅砸在台上當家花旦的腳邊,把人嚇得噗通一聲跪下,茶杯飛濺的碎片在花旦的額頭處劃出一道大口子,鮮血頓時湧出。
上官羿這一嗓子與這一摔不僅把戲班子上下嚇得不輕,就是守在一旁現身的暗衛也是一驚。
早上出宮時為了給老鎮國侯添堵上官羿穿得那是一個打眼,尤其是那戴在臉上樣式特殊的銀色面具令上官羿一進城門就立刻引起城中暗衛們的注意。
主子如此高調的出現,做下屬的自然不能裝作不知,立即現身隨行保護。
捻起一顆蜜棗放進嘴裡,擦著手指上官羿冷漠的給跪在戲台上發抖的花旦兩個選擇。「要麼唱,要麼脫光了滾過來。」享受著身後女暗衛專業的捏肩捶背,上官羿再次開口把台上的花旦嚇得全身發抖。
別管你有多紅有多少人捧,時下唱戲藝人的地位依舊不高,和妓館的□□、小倌沒什麼區別甚至更不如,長得好看些又是唱旦角的男子鮮少有沒被人□□過的。曾經男風不盛行時他們就被人當做玩物,現在更是沒有保障。
台上的花旦抬手擦去沿著臉頰往下流的血吃力的站起身,即便手腳發抖他還是斷斷續續的唱起來。雖不知下麵包下整間場子人的身份,然而花旦知道無論那人是誰什麼身份都不是自己能招惹的。
他寧願在台上唱死也不願被當做玩物折磨死。
顫抖的聲音,斷續的唱詞,走了音的曲調,見慣了生死的暗衛們看著台上強撐著的花旦心中忍不住生出那麼點兒憐憫之情。見主子一臉滿意副聽得盡興的模樣暗衛們都低下頭不敢言語,從進城到現在他們要是再看不主子反常那真得以死謝罪了。
眼睛被頭上流下的血花了視線,嗓子已經唱得乾渴,身體緊繃精神高度緊張的花旦在唱到第七首曲子時終於失血過多體力不支一頭栽倒。因為身體剛巧壓在茶杯摔碎的地方,花旦身上的戲服頓時被血染紅。
明明唱得不怎樣可上官羿卻聽的心情爽了不少,誰知還不待他盡興歌聲竟突然中斷,唱曲的人更是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跳上戲台,上去檢查的暗衛先是把手放在花旦脖子確認人還有氣才轉向手腕把脈。「啟稟主子,人一時死不了,只是失血過度暈過去了。」從台上跳下暗衛稟報道,
「掃興!」一腳踹飛腿下的圓凳砸到戲台上摔碎,在戲班班主不停磕頭求饒的聲音下上官羿拉著臉直接走人。
主子離開暗衛趕忙跟上,路過班主時幾名暗衛中職位最高的人甩了張面額為五百兩的銀票到班主身上,結賬。
……
寒澈與榮國公及查烏從密道里出來時上官浩正坐在桌案後用紙折東西打發時間,而他手邊折好的成品不下二十幾個,花朵、動物應有盡有。
「你二哥呢?」沒找到上官羿的蹤影寒澈很納悶。
「變態去了。」一翻一折一朵桃花盛開在上官浩的手上。「我都沒敢往他跟前湊,暴風雨前的平靜雖然可怕呀,但某人平靜的模樣更可怕。」誰人不惜命,上官浩可不敢拿自己開玩笑。
大白天又發什麼瘋!
思及上官羿為數不多但絕對令人難忘的幾次『變態』行為,寒澈與上官浩一樣先在心裡為可能成為倒霉蛋的傢伙默哀了一下。「今時不同往日,他最多找人撒撒氣干過癮,至於別的事……即便他有這個心也沒這個膽。」有展廷顯一天上官羿就是那被關在籠子里的老虎,再囂張也白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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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戲樓出來心情不爽的上官羿直奔花街。妓院都是晚上營業白天關門休息,但上官羿可不管這些,隨意踹開一家便丟下銀票包下場子,在裡面足足待了一個半時辰才離開,事後這間倒霉的妓院整整休業了一個月才重新營業。跟著上官羿進去的幾名暗衛無不自發自動抹除這段期間里的相關記憶,達成共識此生此世絕不提起此事。
從妓院出來上官羿依舊沒準備回宮,而是在瀕臨崩潰邊緣的暗衛們的哀怨目光下大搖大擺去了康王府。主子要做什麼他們做下屬無權過問也無權制止,哪怕心中很不贊兼唾棄主子對康王做得事,暗衛們仍然是盡職的守在門外,攔住情緒激動要衝進去救主的康王府侍衛。
從康王府出來已是下午,情緒終於穩定且身心皆感到舒爽的上官羿終於決定回宮,令跟了他大半天精神上遭受不少創傷的暗衛們險些感動的哭出來。
回到宮中見距離吃晚膳的時間還早於是上官羿招來內侍,命人代自己去給展廷顯傳話,讓他去御花園假山上的涼亭找自己。
太后的壽宴最後草草結束展廷顯心中也不好受,中午陪太後用完膳便派人到幾個兒子在宮外的府邸傳旨,命他們進宮。趁時間充裕,展廷顯順便把人叫到御書房檢查幾個兒子的功課,說不擔心上官羿誤人子弟那純屬騙人,好在考核的結果很是讓他滿意終於安心。表揚了一番分別給予獎勵展廷顯才讓幾個皇子去太后那請安,並留下用晚膳。
看著幾個兒子兄友弟恭的走出書房展廷顯欣慰的同時也知道這樣的日子隨著皇子們的漸漸長大已經所剩不多。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為了皇位斗得你死我活是身為皇子避免不了事情。此刻展廷顯由衷的希望上官羿對太子展銘瑀有針對性的改造計劃能成功,作為太子只有自身強大才能鎮壓住下面寵寵欲動的皇子。
「陛下,皇后千歲已經回宮。剛剛千歲派人過來傳話,說在御花園假山上的涼亭等陛下。」打發走跑腿傳話的小太監,展廷顯身邊內務總管從門外進來稟告。
這麼早?展廷顯以為上官羿怎麼也要踩著飯點回來。「擺駕!」放下手中的筆,闔上奏摺展廷顯起身走了出去。
為了方便休息涼亭里一般都擺放著石桌和石凳,不過上官羿是個懶的,自他成了宮中的主人涼亭里的石桌不見了蹤影,石凳變成了鋪著厚實褥子擺放靠枕的羅漢床。亭子四周也都掛上了竹簾,為的就是方便上官羿興緻一起就地小憩之用。
展廷顯來到御花園就見上官羿趴在亭子的欄杆上朝自己揮手,涼亭有三面的竹簾已經放下。「你們在這守著。」吩咐完展廷顯沿著石階登上假山,誰知剛走進涼亭就毫無防備的被上官羿撲倒在羅漢床上,撞得他胸口後背一起疼,差點暈過去。
不待展廷顯緩過神,上官羿已經猴急的扒光兩人身上的衣服開工,中途完全不給對方反壓的機會。他那熱情的勁頭一度令展廷顯招架不住,最後更是逼不得已調息內力去壓制某個已經不知何為節制的傢伙。
仰躺在羅漢床上,小心的挪了挪自己酸痛的腰和腿,展廷顯垂眼看著趴在自己懷裡壓得他胸口生疼裝屍體的上官羿氣悶。抬手推了兩下想把人從自己身上弄下去,誰知這傢伙居然收緊抱著自己的雙臂貼得更緊。「起來,壓死我了!」見上官羿裝死不動展廷顯只得把手朝上官羿腰間伸去。
大概是察覺到展廷顯要做什麼上官羿身子一擰用手當下偷襲,在展廷顯再次動手之前翻到一邊把臉埋在其胸口,一條胳膊一條腿搭在對方身身上。「頭暈,揉揉!」頭在展廷顯胸口蹭了蹭。
「活該!」掀起竹簾瞧眼天色,見距離吃晚膳還有點時間展廷顯決定先回去洗個澡換件衣服。身上粘糊糊難受不說,等會兒讓幾個兒子看出些什麼也尷尬。「起來穿衣服,回去收拾一下等會兒要去陪母后吃飯。」把壓在自己身上的胳膊腿掀到一邊展廷顯正要坐起身去撿地上的衣服,誰知上官羿又無賴的纏過來。
「你先給我揉揉頭!」摟著展廷顯的腰不放上官羿哼哼唧唧的就是不鬆手,伸出舌頭在展廷顯身上畫圈。
要是換做往常展廷顯肯定順著上官羿的意,但現在他顯然已被耗盡耐心。
不讓?可以!摁下上官羿蹭過來的腦袋展廷顯借力身子一翻下床,翻身時他還故意往上官羿腰上一坐碾了幾下,疼得上官羿揮舞著手腳嗷嗷叫。
痛苦的嚎叫聲久久不停。
……
一家人圍坐桌前吃晚飯不說普通百姓家就是在世家勛貴中也很平常,可這看似不起眼再正常不過的事放在皇家那是萬分不易的。在皇子們眼中能與自己的父皇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其中代表的意義絕非榮耀而已,在聽到讓他們晚上留在宮中一起用膳的消息后皇子們都很激動,出了御書房便前往太后的寢宮。
洗了澡換了衣服,展廷顯與上官羿來到太后處沒進屋就聽裡面傳來笑聲,很是熱鬧。展廷顯轉頭瞪了上官羿一眼,直至見上官羿不甘願的扯嘴露笑才把人拉進屋。見到二人進來,除了太后所有人都忙跪下請安,等展廷顯與上官羿給太后請過安後宮女、內侍們陸續把晚膳端上來。
因為展廷顯的到來眾皇子頓時變得拘謹,小心謹慎唯恐自己表現得不夠穩重給父皇留下不好的印象,以致飯桌上安安靜靜,連吃東西咀嚼的聲音都沒有。
這樣的吃飯氣氛讓上官羿很難受,明明一群人吃飯是件很熱鬧的事情,現在卻跟像上刑似的弄得他很沒胃口於是用腳偷偷去踢展廷顯。
夾了塊魚肉細心挑盡魚刺,展廷顯把魚肉放進太后的碟子上:「母后吃魚,你們也別光吃飯,多吃點菜。」和上官羿在一起吃飯奇久了,沒點聲音他也覺得彆扭。
「母后喝湯,這是特意讓御膳房燉的,養顏美容!」揮退要上來伺候的宮人上官羿拿起碗親自幫太后盛了一碗,然後又順手給桌上僅有的兩個公主各盛一碗。「你們也多喝點,對皮膚很好,保准變得滑溜溜水嫩嫩!」
皇后親自給自己盛湯,四公主、六公主受寵若驚慌忙起身接過,六公主更是為那『滑溜溜水嫩嫩』六個字害羞的低下頭。四公主和上官羿接觸得多,臉頰雖然泛紅卻也大方的端起湯碗喝了一口。「好喝!從前不見膳房做過此湯,定是御廚們從父后那裡得了方子。皇祖母,讓父后多貢獻幾張方子出來咱們可有口福了!」
「不錯,不過比起方子你們父后的手藝可是令御廚們都望塵莫及的!」太後跟著笑起來。
「瞧母后說的,以後您要想吃什麼派人說一聲。」客套話誰不會,上官羿自是大方承諾。
「到時皇祖母可別忘叫上孫女,也讓我嘗嘗父后的手藝!」四公主嬌笑道。
有了上官羿和四公主一唱一和的調節氣氛飯幾位皇子跟著慢慢放鬆下來,開始不時跟著說上幾句,雖然話不多但飯桌上終於不是死氣沉沉。
吃完飯上官羿因四公主與六公主的請求到偏殿幫她們畫畫,幾個皇子也跟了過去。經過這幾年的觀察,眾皇子看得明白,要想得到自己父皇的青睞首先要與皇后打好關係。即便不刻意討好,適時的在眼前晃晃加深對自己的印象是絕對有必要的。
「把東西拿過來。」走到裡間坐下,太後接過身邊嬤嬤遞上的木盒,讓人到屋外守著。「地方可選好了?」
展廷顯知道太后問得是立廟的事,點點頭:「在城外,已經命人看過地勢。」
「那就好,早點建好,早點了結。」說著把手中的木盒遞給兒子的太后閉上眼,轉著手中的佛珠嘆了聲氣。「那孩子還能找到嗎?」
「已經命人去查了,只是畢竟時間過去太久,當初負責綁人的侍衛早已被人滅口,一點線索都沒留下。」做皇帝心理素質要過硬,睜眼說瞎話面不改色是基本。
「壽宴上的刺殺……會不會是他派來了?」太后猶豫了一下問。
「兒臣已命人追查,不過看樣子應該不會是他。如果真是他沒死回來了……要找的也該是姑姑和老鎮國侯。」
「……皇上說的是,哀家迷障了……若人還在世皇上一定要代哀家好好補償這可憐的孩子。」
「是,兒臣記住了。」
走出太后寢宮,揮退宮人展廷顯一人走到偏殿外。站在院子中透過窗戶看著裡面被皇子、公主們圍在桌前作畫的上官羿。展廷顯忍不住再次去想如果沒有發生後面的事,上官羿還是自己記憶中那個靦腆、總受欺負的鎮國侯世子那現在他們會是什麼情形,或許真有可能如上官羿所說他們會從小說話本里的『寵文』變成『虐文。
感覺到有視線盯著自己,正低頭畫畫的上官羿突然抬起頭望去。見是展廷顯站在屋外院子里,趁著身邊人都盯著桌上的畫看他立刻拋了個媚眼外加飛吻相送。
見上官羿當著一群孩子的面還不正經,展廷顯一臉嫌棄裝作沒看到,便背過身抬頭望月亮去了。
「陛下,宮門落鎖時康王府派人送來奏摺!」這麼晚還送奏摺進宮怕是有要事,不敢耽誤,一接到下面人送過來的奏摺內侍總管趕忙給皇帝送了過來。「聽來人說康王請旨希望陛下允他會封地。」
回封地?這話把展廷顯聽得一愣。這傷腿剛剛有點起色怎麼就急著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