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并州行
從這偏遠的谷柳庄到并州府,至少要走一周,四人也不著急,一路走走停停,每到一處,便替村莊百姓施術祛邪,當然,都是扮作遊方和尚,這些無知百姓倒也沒發覺出什麼異常,明德道人跟周正說,要是他們以道士身份入村入庄,一半以上可能會吃閉門羹,邪道害人,這是大多百姓都知曉的事情,好在周正本就是個寸頭,扣個豬尿泡戴著僧帽,倒比其他三人更像和尚。
一路上周正邊學邊練,心得不少,他陰眼已開,明志道人便傳了他兩套符籙之法,青寧靜心符和祛陰破煞符,都是入門級別的符籙,周正口訣記得很快,可偏偏毛筆字寫的奇醜無比,幾天下來廢了半本符紙,才勉勉強強算是能發揮了這兩種符咒之能。
明德道人和明心道姑則分別教了他功夫和術法,功夫是粗淺功夫,因為周正還沒決定用什麼兵器,所以明德只教了他三兩招拳法和基本劍法,也不成派,就是幾個招數罷了,他認為周正筋骨未開不適合練外家功夫,教多了反而傷了他的身。
明心道姑卻覺得周正是個學術法的天才,教了他一道陽泉神霄令,一個晚上便能使的有模有樣,全力之下,便可召出一道手指粗細的神雷,這可讓明心吃驚不已,要知道她學了月余才能召出一絲神雷,可見周正連接天地氣機的神念自是在她之上。
大約半月,一行人總算到了并州府,一路而來,周正也見識了三兩座縣城和大集鎮,可跟這州府一比便如一豬一龍,無法相提並論,周正在數十裡外便能看見遠處一座龐然大物盤桓在一片起伏丘陵之上。
明德道人介紹,那些山丘本是一座座舊朝王室鎮東侯一脈的陵寢聚集而成,百餘年前,新朝初立,自是對舊朝深惡痛絕,便派遣甲字營一隊精銳,前來破墳掘墓壞其氣運,可惜那些古墓中陷阱環多,桊養的妖靈鬼物更是不計其數,為減少傷亡,時任甲字營的那位統領便決定以鐵水封墳,其上建城郭,以萬人足日夜踏之,永鎮舊朝氣運,城曰:并州。
這并州府城牆高聳挺拔足有十丈之高,牆內各式床弩、投石、油鍋十步一設,箭塔、哨樓、碉樓五十步一座,更有四座巍峨城樓分鎮四方,其間重甲兵丁往來不絕、行走如蟻,刀槍劍戟、旌旗鐘鼓林林總總不計其數,好不氣派!
城東門下,一行四人交了四錢碎銀子,算是入城稅,去客棧的路上,明德道人接著給周正介紹,這并州府府尹是三品大員余鴻飛,并州將軍亦是三品武將古鎮元,此二人合力鎮守并州,已十餘年,期間州府內不曾有巨匪張狂、反賊搖旗,可見并州管理之昌明。
一路走來,雖也有見到些面黃肌瘦的乞兒和眉目不善的閑漢,但總的來說并州府商賈往來頻密,花樓酒肆熱鬧,的確是一地首府的做派。
住的店是來運客棧,兩錢銀子一天,還提供木桶香湯洗澡,倒是不貴。
除了周正,其他三人也已經外出一月,早就盼著洗澡清潔了,歇息了半日,便一道前去并州府衙,接那祛厲鬼的單子。
找班房通報,可府尹入京述職暫時不在,班房便找了個筆墨師爺,但大小也是個府里當差的八品官,四人一說來意,師爺大喜,立刻去籤押房找了個快班衙役,說讓他帶四位道爺去城郊義莊一趟。
至於為啥一眼就被認出了是道士?四人入城洗漱后便換回了道士行頭,畢竟這大城裡行走的道士,哪個敢搞邪魔外道?
那衙役一聽是要去義莊的,頓時腿軟弱麵筋,不挪半步。
「四位道爺,師爺,您們這是要我王二的命啊,那義莊邪的很,哪個敢去嘛,不去不去,這衙役行當我不幹了,也不要去送命的啊!」
「王二,你胡說什麼!」師爺大怒,鬍子抖了好幾下,「可不要胡說!」
「咋胡說叻?看義莊的鄭老頭夫婦倆,咋個死的!還有那專門收倒夜香的酒鬼河老三,不就是因為在義莊過夜,弔死在門樑上了么!」
聽他說的嚇人,周正拉了拉明志師兄的胳膊,向他使眼色。
明志師兄一臉嚴肅,也沒咋理他,問王二道:「還有其他死者嗎?」
「有!那一片住的人,死了能有七八個了,都是半夜起來解手,被活活勒死的!第二天早上,那人都僵僵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可嚇死人嘞!反正誰願去,我也不去,我還不想死嘞。」王二往地上一坐,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
「算了,師爺,我們便自行出城去尋那義莊,勞煩您跟府尹大人說一聲,就說奉甲字營外令,陽泉門道人清理并州邪祟一月,現已過二十三天,我等定會在七日之內拔除這害人厲鬼!」
明志道人拿出來個甲字腰牌,留與師爺做個憑證。
待從府衙離開,周正奇道:「師兄,咱們這陽泉門也是甲字營麾下的?聽你們說這甲字營厲害的很,那咱們也算是甲字營的?」
「算個啥。」明德師兄嗤笑一聲,「咱們可沒那本事,甲字營麾下?咱們頂多算是個幫辦,替他們處理些懶得出手的小事。」
「那這甲字營很難進嘍?他們法術高強還是武力驚人啊?」
「也不都是高手,甲字營,是有不少好手,但也有些不如你師兄我呢,可是呀,人家看的是一個字,忠!而且這幫人練的都是以命換命的本事,功夫高低倒不重要,還得要甲字營大統領和陛下親自查看考較才行,我就問你,明知腳下萬丈深淵,上命你踩下去,你會踩嗎?」
「這…」
周正沒想到,這甲字營竟然是如此考較人的,果真是天子親軍啊…
「可是那真踩下去,不是命都沒了?」
「倒也不是必死,那是個幻陣,皇宮內高手眾多,製造個以假亂真的幻陣還是手到擒來的。」
「那你明知道是個考驗,踩下去不就得了,反正也死不了。」
「嘿嘿。」明志道人繼續說道:「我說的不是不死,而不是必死,每年乙字營送上去三千精銳,淘汰回來千人,死了千九百人,升入甲字營的只有那麼百餘人,你要知道,哪怕踩了也是微乎其微的生機啊!這個幾率,就是杜絕投機取巧的人,你若忠,則踩,生死不論,生則為甲字營人傑,死則化御花園後面的一捧泥土。」
「嘶…」
周正聽了一陣心寒,這簡直是要人賭命啊,他又問道:「那淘汰的那些人呢?沒有不忠的懲罰?」
「自然是有,這些人連帶著家眷奴僕,永世鎮守漠北草原,不帶著一百個蠻夷腦袋,不許赦回來。」
明志道人眼神冰冷的看著北方,緩緩說道:「我門中一位師叔,是使開山斧、練龍虎和合功的好手,可惜沒過甲字營考教,被扔去了漠北,不到三個月,漠北都護府來信讓我們去給他全家收屍,我記得他渾身上下骨頭沒一處是好的,那腰帶上,卻只別了十二顆漠北蠻夷的頭骨,我那師叔,可算是他那一輩,驚才絕艷的一個人物,去哪裡不是以一敵百,可是到了漠北,仨月都沒熬過……」
明德也是知曉此事,湊過來說道:「是啊,我們師傅都說,他去漠北,一個月就得進棺材里躺著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