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環環相扣
「若是您落入了危險,便是整個申楚都落入了危險為了申楚的安危,還請陛下和諸位認真聽完臣妾接下來的這番話——」
永夜並未從地上站起身來,而是直接直起了身子,微微抬頭,直視著高位上楚昭熙的雙眼,定定道:「現任皇后曹氏,德不配位、蛇蠍心腸.太子殿下婚禮夜宴當日傷了無數人的蛇潮,便是她在背後指使著勝遇妖族的人不僅如此,曹氏她還.」
「放肆!」
此言剛剛一說出,不說楚昭熙的面色大變驟然喝止了她接下來的話,只看眾人面面相覷、忍不住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的模樣,便知道永夜這話在眾人的心裡掀起了如何的軒然大波。
洛漓瑤微微垂眸,不置一詞——既不反對,也不贊同她的話,只靜靜地等待著楚昭熙以及眾人的應對。
永鈞雖然也沒想到永夜會在此時此地說出此種目的性明確至極的話語,但卻終究還是堅定地選擇了相信自己的妹妹,當即便是面向楚昭熙單膝跪下,行禮道:「臣雖然不敢妄言,但請陛下先聽完永貴妃的話,再做打算。」
楚昭熙在永夜還未將話說完的時候便忍不住起了身去出聲喝止她,吼過之後才知自己有多失態——畢竟殿中跪著的那人還是寵愛了多年的貴妃,還是元皇后唯一的親妹妹,自己如此不給她面子,倒也是不好。
而正是他心頭有些後悔的時候,永鈞如此進言便直接給了他一個台階,他便也正好順著這個台階下來:「.也對,永貴妃,你繼續說罷。」
「多謝陛下。」永夜也不多說,面上更未因為剛剛被他突然出聲喝止而出現任何的不悅,「不僅如此,曹氏她還為了謀取皇后之位,設計讓元皇后難產,害得她生下大皇子之後便撒手人寰.如此心狠手辣之人,實在是不配為我申楚皇后!」
楚昭熙的眉頭跳了一跳,抿唇不語。
永鈞深深拜倒,讓人看不清他面容上的表情。
本是竊竊私語著的眾人霎時便安靜了下來。
現在的皇后害死了之前的皇后——這根本是他們想都不敢去想的事情。
在元皇后難產薨逝后,也不是沒有人懷疑過,一向健康的元皇後為何會忽然遭逢如此不幸,生下了皇長子之後便撒手人寰。
哪怕是明知道這可能會和後來登上皇后之位的曹菡有那麼一些關係,但是又有幾個人敢像永夜這般當著楚昭熙的面、直截了當地說出來?
答案當然是沒有。
他們甚至連附和永夜的勇氣都沒有。
倒不是因為皇后出身曹氏、他們心有餘悸的緣故。恰恰相反,曹氏一門早已經在曹丞相去世之後便逐漸式微、再不復當年的風光,再加上人丁凋零,這一代竟然只留著曹皇后這一人在苦苦支撐著那最後的榮光。
比起曹氏一門的沒落,永氏一門倒是因為大將軍永鈞與寵妃永夜而分外炙手可熱。
照理說,這時候永夜主動站出來將這麼大的罪名直接扣在了曹皇后的身上,而且還是在此時大皇子與太子都不在場的情況之下——若是他們之中有人的心裡有著那麼一絲想要討好永家的意思,便應該站出來聲援永夜才對。
但是沒有,一個人都沒有。
包括面色很是難看的楚昭熙、靜待事態發展的洛漓瑤以及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初颺三人在內,眾人都出奇地保持著沉默。
也沒有其他的原因,就只有「權衡利弊、明哲保身」而已——無論曹皇后如何、無論曹家如何,現在的太子殿下可是楚令澤那可是曹皇后的親生兒子,也是他們申楚未來名正言順的帝王。
哪怕此時的陛下如何寵信永貴妃與大皇子,在太子與天祁的郡主聯姻之後,他的太子之位幾乎便是穩如泰山。換一句話來說——若是楚昭熙動了想要廢太子的心思,他也要好好地權衡利弊一番,天祁皇族與天祁的蒙家是否會甘心愿意讓蒙黎然受這份屈辱?
毫無疑問,現在的天祁可不是他們申楚能夠惹得起的,連帶著楚令澤的太子之位也不再是永家與楚令源輕易可以撼動的。
那麼楚令澤的生母曹菡,這個並無寵也無甚家世的皇后,她的地位便也跟著一同水漲船高,不可輕易動搖。
而永夜似乎也想到了這樣的局面,更沒有因為此時大殿中的沉默而泄氣,而是給了眾人一點消化的時間,便徑直往下說道:「臣妾自知此事關重大,自然是不敢輕易胡說——臣妾有著人證和物證。」
她說得懇切,且一直是目光灼灼地直視著楚昭熙,直看得他有些莫名的心虛,只得鬆口道:「去帶你的人證上殿來吧。」
永夜應了一聲,輕輕拍了拍雙掌,便有一侍衛打扮的少年一手拿著供狀、一手拖著個衣衫上沾滿了血紅色人徑直上了殿來,身後還跟著個裝扮有些奇怪的婦人。
那少年二話不說,直接將那人丟在了永夜身邊,微微屈膝奉上那供狀道:「回陛下的話,此人正是勝遇妖族的餘孽玉梓,這便是她的供狀——據她所言,指使她的那人十分謹慎,但卻實實在在是宮裡的人.在下已經找了當時宮中各人的畫像來讓她一一辨認,確認了便是現在的皇后。」
「若是陛下不信,還可以讓她現場辨認一番。」永夜介面道,又將視線轉向了少年身後的婦人,「這是最初在曹氏進宮之時便分配到她身邊的宮女,一次偶然之中,她知曉了曹氏當年對元皇後下手的事情——因為事情已經過了許久,臣妾也是輾轉多年,才終於找到了這麼一個還倖存於世上的知情之人。」
楚昭熙看了眼那婦人,便不自覺地皺了皺眉,開口便道:「她的裝束為何如此奇怪?為何要把衣服的領口.」
「陛下是想說,她為何要將衣領穿如此之高么?」永夜柔柔一笑,霎時便給她這一身黑白之色的衣服增色不少,「那便是因為後宮中那位面慈心狠的曹氏了.」
永夜一邊說著,一邊示意那婦人輕輕拉下自己的領口。
那婦人微微垂眸,聽話地伸出了手,將自己的領口一點一點地拉了下來,裡面的肌膚霎時便在眾人面前露了出來,瞬間便引得周圍人一片此起彼伏的倒吸冷氣之聲——在她高高的領口之下,是已經有了些皺紋的肌膚,和著一道明顯是癒合了許久的刀疤。
看那樣子,當時的那道刀疤肯定是很深很深。
洛漓瑤驚了一驚,卻依然在保持著沉默。
「想不到啊.臣下第一日來到這被尊稱為禮儀之邦的滄霞城,便能見到如此戲劇性地一幕。」一旁的初颺不知何時已經靠近了她,在她身邊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得見的聲音道,「只是臣下很是好奇.珍漓殿下啊,您的立場又是什麼呢?」
洛漓瑤:「.」
洛漓瑤微微睨他一眼,並沒有想要開口的打算。
初颺微微一笑,也不急著等她的回復。
而正當這二人沉默著兩下心思各異的時候,是永夜又一次開了口:「諸位也看到了,她脖頸之上的這道疤,便是那時候留下來的——她好不容易能夠從曹氏的手下死裡逃生,在宮外流落多年,最近才被臣妾的人所找到。」
「你什麼時候.開始調查這件事的?」楚昭熙的臉有些鐵青,還皺著眉,似乎還未從剛剛看到那婦人頸上刀疤的震驚中徹底掙脫出來,「當年.她本是難產血崩而死時隔多年,你卻說她其實是」
「是被曹氏害死的。」永夜絲毫不肯退讓,直直道,「珍漓公主那裡還有著關於此事的物證,陛下大可再看一看,也好看清楚——這曹氏的真面目!」
洛漓瑤猝不及防被她點了名,心下微微一驚,卻也明白了過來,直接將從剛才起便一直拿在手中的那些泛黃信紙展了開來,遞給了往她們這裡而來的侍常。
年久泛黃甚至有些發脆了的信紙經由侍常的手送到了楚昭熙的手上,大殿之中便又是歸於了一陣沉默,只聽得到眾人不平穩的呼吸之聲、以及楚昭熙一張一張翻動信紙的聲音。
一篇一篇地翻了過去,一張一張地看了過去,楚昭熙的臉色也更加差了。
洛漓瑤忽然發現,永夜的嘴角出現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
與此同時,楚昭熙正好看完了最後一張信紙,心中一直隱忍著的那股氣頓時便盡數發泄了出來,直接將手中那些信紙往一旁丟去,憤怒道:「是她?!居然是她?!是她——是她!!」
不說洛漓瑤這個外來人,連永夜見到楚昭熙這般發狂的樣子都微微有些訝異,不過幸而她隱藏地很好,未能被周圍人發現她那不易察覺的微笑。
但是目光一直重點聚焦在永夜身上的洛漓瑤發現了,她也終於知道了,為何永夜要先來尋她、讓她看到那些信件、再藉由她的手將這些信件送到楚昭熙的手上——從一開始,她的目的便不僅僅是將當年所謂「曹菡害死永悅」一事揭發開來.
而是借著洛漓瑤的手、借著天祁使者初颺來臨這個特殊的日子
以「繼皇后害死元皇后」這個話題開頭,一步一步地引著楚昭熙自己去發現
讓他知道,在背後推動了楚昭穎遠嫁天祁一事的人,正是曹菡!
想到這裡,永夜嘴角的那抹笑落在她眼裡,似乎也開始有些明顯了起來,洛漓瑤突然便有些慌了。
並不是她終於意識到了自己正被永夜所利用,而是她覺得這些事情環環相扣,且正在漸漸脫離自己的掌控與設想.
而且,看著永夜這個樣子,這件事恐怕還遠遠沒有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