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夜半喝茶好去處
周知數完了銀子,伸了個懶腰,當著紅瞳的面,做了一套全國中學生第二套保健體操。
黑氣涌動,一雙紅瞳迷惑地眨了眨。
「這小子修鍊的是何功法,聞所未聞……」
寬衣,甩鞋,上床,躺平。
周知動作一氣呵成。
一雙43碼的臭鞋砸在紅瞳臉側,熏得他差點把晨間吃的韭菜餅子給吐出來。
許是周知的動作幅度太大,造成的壓強太強。
單薄的床板,吱吱呀呀叫了幾聲。
咔嚓!
斷成兩截。
周知哎喲一聲,跌下了床。
預想中的疼痛並未傳來。
他狐疑地眨眨眼,側頭一看。
正巧與紅瞳對上了眼。
紅瞳一眯,露出一道凶光。
周知背脊僵住,滾出一背的冷汗。
千防萬防,果然還是叫賊人給盯上了。
此時此刻,周知覺得自己就是一塊香甜可口的紅燒肉,只等著被人拆入腹中。
他牙一咬,脖一梗,從牙縫中擠出蚊子聲般的一句話:「要,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雖說和二娘豆豆真正相識不過三月有餘,周知卻是極喜歡這對母女。
周知的父親和二叔被徵召入伍,生死未卜,二娘一個弱女子,身在環境紛雜的市井之中,卻獨自一人將小女拉扯長大,還出錢供起周知求學讀書。
重點是她沒有改嫁,沒有改嫁,沒有改嫁……
放在前世,興許某些人離婚證一蓋章,第二天便大張旗鼓相親聯誼了吧。
這一寒一暑便是五載。
春來秋去,全靠二娘極佳一手針線活將小小小豆丁養成了個小豆丁。
周知穿越而來,卻很是佩服二娘這股不輸給男子的氣節。
他似乎又糾結了一番,閉著眼,擠出一段話:「如,如果你放過我家二娘和豆豆,我便告訴你銀錢所在……」
也罷,這財禍因他而起,也別害了無辜的人。
紅瞳聽到此話有些發愣。
他把自己當做打家劫舍的強盜匪人了?
黑氣猛地震蕩起來,凝實成一個黑衣人的模樣。
他張口想要解釋什麼。
可是深夜,私闖民宅,躲在人家床下窺伺。
幸虧周知並非女兒家,不然……
黑衣人想到此處,黑臉一紅,背過手去,作世外高人狀,正欲說話。
「你不會想說,見我骨骼清奇是個修鍊的好苗子,欲收我做弟子吧。」
周知抓過外袍,裹緊身子,雙手抱胸,縮著脖子,警惕地盯著這不速之客。
「咳,咳咳咳!」黑衣人被這番話給噎個半死,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死小子,拆我台!
「網文里的狗作者都這麼寫的。」周知在心裡補充道。
正當周知和黑衣人僵持時。
又一道黑氣冒了出來:「甲子,你莫不是自己一人偷窺小娘子沐浴更衣,也不叫上我……怎麼這麼久」還未回……
氣氛,突然有些微妙。
周知滿臉驚愕,旋即,大眼眯了眯,神情有些玩味。
被喚作甲子的黑衣人伸手給了後來者一個腦瓜崩,怒聲罵道:「都怪你這張破嘴!罰俸兩個月!」
「甲子,丙申,欽天監大人已到江陵城,你二人快隨我去捉拿那周知小子,切莫叫他……」跑了。
又是一道黑氣穿牆而入……
房中四人,你看我,我看他,他看它,它看你。
周知不愧是兩世為商販,說到圓方之道,那可是一把好手。
欽天監三字已然入耳,他心下安定幾分,又倏地提了起來。
轉念一想,只要不是賊盜覬覦他的銀錢就好。
要拿我的錢,不如把我的命拿去!
這邊周知一拱手,道:「諸位大人稍安勿躁,可是欽天監的大人要請我過去喝茶?」
前一世因為擺攤和城管鬥智斗勇那是常有的事,也進去喝過茶。
說起來,到那茶室就跟回家一樣,茶室里的人,各個都是人才,說話又好聽。
周某生意不好,交不起房租的時候,也會借故回茶室喝兩口茶,找老友們敘敘舊。
換一個時空,照舊,輕車熟路。
他繼續說道:「三位官爺且在陋舍喝口粗茶,我去和二娘交代一句。」
說罷,捻起小桌案前的一隻粗陶茶壺,取了三隻粗陶碟,倒了三碟涼茶。
「待客哪有用冷茶水的道理!」丙申下意識吐露一句。
乙丑伸手,指如疾風,勢如閃電,在丙申頭上來了一下。
丙申接住了一個腦瓜崩之後便不敢再言語,端起茶便喝。
另外兩位黑衣人也不好推脫,端起粗陶茶碟,喝了一口。
待客本應用熱茶,但這已然立夏的天氣,周知自己焙了點野茶,加了點晒乾的蒲公英梗,做了冷萃的涼茶。
咂咂嘴,乙丑在心裡不由贊了一句。
這茶入口無澀味,回甘清甜,餘韻里又帶三分朴味,卻是比鳳陽樓一兩銀子一壺的雲霧茶滋味還要妙上幾分。
果真好茶,再吃一碟!二碟,三碟……
周知默不作聲,抓過紙筆,撂下正在搶茶的三位黑衣人,推開了二娘的房門。
「噓!隔牆有耳,不要聲張。」
筆走龍蛇,只來得及沾一肚筆墨的毛筆在粗糙的黃紙上寫下幾行枯筆大字。
「二娘,待我走後,院西牆根左行五步又前行兩步再轉個身走一步,有我埋的東西。此去吉凶莫料,若我七日未回,你就再尋個人嫁了。」
不待二娘回應,周知關上門,退了出去。
小丫頭周豆豆睡得迷迷糊糊,嘴裡砸吧著手指,笑得一臉口水,似乎是在夢裡吃著什麼好吃的。
周知小跑回了房,理了理衣衫,又將桌上被三位大人弄亂的茶壺茶盞理齊。
這才鎖上自己的房門,跟著走出了小院。
為何上鎖?只怕二娘看到斷裂的床板,徒生出些胡思亂想的擔憂罷了。
「諸位大人,請前面帶路。」
周知神色泰然,吐字清楚,聲音不顫不抖,氣定神閑得就像是去尋訪好友。
乙丑不由地抬眉多看了他一眼。
這份氣度不像是出身市井,莫非和欽天監的大人……有什麼關係?
「得罪了。」乙丑沉聲說道。
話音甫落,便扯出一隻漆黑緞面頭套,將周知的頭套了進去,又紮緊了束口,系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欽天監是大央國眾所周知的秘密。
即為秘密,為何又是眾所周知?
眾所周知是因為上到八十老叟,下到黃毛小兒,無不聽其傳聞。
秘密則是,欽天監所轄之人行蹤詭秘,除非有必要,一般不出現。
甲子這才恢復了一點應有的威嚴,大手一揮。
「帶走!」
說罷,三人並排而立,一同夾起周知,鑽入了黑夜之中。
「師傅,車開慢點,我要吐了……」
周知被三人夾在腋下,一路狂奔疾走,差點把隔夜飯顛出來。
人力三輪車也不知開了多久。
忽聞一陣異香。
周知聳了聳鼻子,女人香。
再聳聳鼻子,年方不過二十,妙齡少女。
像朵蘭花般嬌弱,白嫩,惹人憐惜。
啪!
一根鞭影甩了過來,打裂了蒙在周知頭上的頭套,卻未傷他面頰分毫。
周知被這一鞭子甩出一頭冷汗。
透過破碎的布帛,他看見了一張心形小臉。
口若含朱丹,目中凝星寒。
一襲紅衣,紅裙,紅靴。
項上銀鈴隨著少女揮鞭動作起伏,輕顫。
那銀鈴項圈下綴著兩塊羊脂玉墜子,恰好落在不可描述的高度。
項圈款式造型特殊,不像是中原製造,周知不免多看了幾眼。
這鈴鐺真大,不是,我說這羊脂玉真白。
「看夠了嗎?」
周知迅速低頭,瑟縮著脖子,表現得像只人畜無害的鵪鶉。
「小民周知,拜見欽天監大人。」
「大膽命犯!還不速速伏法!」
紅衣少女啪!地甩出手中長鞭,將周知捆了個結結實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