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最響的嗩吶

接下來師傅端起旁邊一個小碗，將其中的清水緩緩傾入鍋中。

在和豆豉熱舞過後，菜籽油也是稍稍精疲力盡，收起了之前的暴戾，溫和地容納了這麼一股水流。

右手繼續掌鍋，師傅的左手發出四道殘影，在同一時間居然直接端起了四碗配料，蔥姜蒜辣全部在空中混合在了一起，然後共同跌落在了燥熱的鍋中。

翻滾，又一次翻滾，師傅的右手十分有勁，讓蔥姜蒜辣每一面每一毫都充分接觸到了融入了豆豉的熱油。

「咳咳，辣椒稍微有點烈，不過要的就是這味道。」

師傅微微皺眉，連續的翻炒漸漸平息了辣椒的燥熱，廚房的空氣又一次回歸了平衡。

那最原始，也是所有修道者最高的信仰，太極的平衡。

香味最開始像是一個想要迫切表現自己的小姑娘一樣，不過隨著時間的沉澱，她已收起了青春期的焦躁，像是西洋偉大畫師達芬奇的蒙娜麗莎一般，微微一笑，身上全是成熟的香蘊味。

「料炒開了，那麼魚...」

師傅視線一轉，便看到鍋中的水正在咕嚕咕嚕輕輕冒著泡。

「正好，魚~好~咯~」

師傅也是用漏勺舀起魚肉，輕輕抖動著漏勺把所有的魚肉都放到了碗里，如此嫩的魚肉，居然沒有出現一絲破損。

同時炒料的鍋再突然加大火候，立刻出鍋，一嘩啦全部澆在魚肉上面，激起魚皮和魚肉之間發出了嘶嘶嘶的聲音。

再撒上一些額外的蔥花，最後點綴上三朵香菜。

魚肉淡白，細膩如雪，一股炒料從上落下，像是火山噴涌般，似岩漿落入白雪。

不過這炒料的火紅瞬間被白雪魚肉吸收，香和油順著魚肉紋理滑落了進去，細小豆豉像是雪山上得岩石一般堅韌，粒粒睡在山坡。

落在碗腰的魚皮如過山大河，粼粼的好似在流動。

不管是做事還是教給楊道凌的東西，師傅都都無比細膩，很是溫柔，哪怕是這火熱的冷水魚，也有一絲微微的平靜卷在其中。

這魚肉要是放在嘴裡，最開始肯定是火山噴發般地激動和暢快，但是隨即，雪的溫柔和細膩會慢慢纏繞到舌尖上面。

品嘗這魚，閉眼就能讓人感覺到似乎是在一座正在噴發的雪山上滑雪而下，緊張，激動，然後回歸平靜。

「師傅，飯好了。」

楊道凌已經從地上站起，飯籠裡面也是蒸騰出陣陣熱氣。

「這小子。。。」

師傅不由得心裡一緊。

在普通人家，想要做出這麼多飯得需要三刻鐘以上的煮燜，哪怕是墨家弟子使用奇門遁甲之術做出來的什麼高壓鍋，也是需要一刻多的時間才能把米飯完全煮熟。（一刻=15分鐘）

而楊道凌，僅僅只是用內力，一刻鐘的時間就將米飯做好了。

「這小子的內力出奇的龐大，普天之下恐怕沒有人能夠在這方面勝過他半分。」

師傅也是心中一想，不過並沒有多麼吃驚，畢竟楊道凌的天賦，在自己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現在飯都做好了，肯定是先吃飯唄。

「只是可惜，道凌，這是師傅陪你吃的最後一頓飯了。」

為自己盛好飯後，師傅的一句話直接嚇掉了楊道凌的筷子。

「師傅，難道您。。。」

看著師傅那蒼白的頭髮鬍鬚，往昔的日子一天又一天浮現在自己眼前，自己一天天的長大，而師傅則是一天天的衰老，修道之人都能感知到自己的大限之日，莫非師傅已經到了駕鶴西去的那天？

楊道凌猶豫半天，才緩緩抬起頭來。

「師傅，我會去山下鎮里為你請最好的專業團隊，吹最響的嗩吶，跳最野的舞蹈，躺最好的棺材，雖然他們最近漲價，但是我平日採集藥材也是賺了一些錢財，可以全部給他們。」

「擱這兒你咒我死呢？」

師傅直接站了起來，咽下嘴裡的米飯。

「從今天開始我就和山下騰源豆腐店的李寡婦結婚了！她終於答應了我的求婚，我們要一起過二人世界，你對我們來說就是一個累贅，等會和我一起見過李寡婦之後，你自個兒下山吧。」

師傅也是毫不客氣，直接把心裡話說了出來，同時又自顧自的吃起了魚肉。

楊道凌沒有言語，默默咽下嘴裡的魚肉，平時師傅做飯都是無比鮮美，而這次自己卻感覺不到味道。

魚肉是不新鮮嗎？怎麼有股酸酸的味道。

楊道凌吸了吸鼻子，才發現自己雙眼已經含滿了眼淚。

師傅不要自己了。

「吃完了飯，今天不用你洗碗，放著吧，跟我一起去見李寡婦。」

師傅見楊道凌放下碗筷，也是拉著他直接站起。

「李寡婦的騰源豆腐店你也經常去，所以也不用給你說路了，走吧。」

楊道凌默默跟在師傅身後，走過這段自己無比熟悉的道路，來到了山下的騰源豆腐店門口。

豆腐店的老闆正是李寡婦，據說她在二十年前逃荒來到了這裡，一手爐火純青豆腐技術一下就捏住了村裡所有人的胃。

今年她已經六十八歲了，但是經常吃豆腐這種富含雌性激素的食物，再加上勤於保養，看她模樣，像是一個三十齣頭的婦女一般。

所以常常有各種人對她表現過愛意，她可從來不是什麼寡婦，這個自己取得名號只是為了勸退那些追求者罷了。

「愛妻，我來了。」

師傅一進門就走到了李寡婦面前握了握她的手，在楊道凌面前表明了兩人之間的關係。

「楊道凌，你也看到了，我現在想過的是二人世界，你這個電燈泡在身邊確實讓人感覺不舒服，所以下山吧，你的所有行李我也收拾好了，就在騰源豆腐店門口，你乾媽也給你準備了點豆腐，路上吃吧。」

自己只是被師傅撿來的一個小孩兒，記憶里師傅為了照顧自己吃了很多苦，同時也拒絕了很多人的愛意，為了讓自己有最好的教育，師傅也不辭辛勞的教導自己。

行走，說話，寫字，識葯，練劍，習法，大義，責任，劈柴做飯，等等每一件事情都是師傅手把手教會了楊道凌。

師傅從來沒有虧欠楊道凌任何東西。

「祝師傅師娘百年好合，和和美美，新婚快樂。」

楊道凌雙手抱拳，跪拜在師傅面前。

「這麼多年以來，一直都是師傅在照顧我，我給您添了很多麻煩，也讓您很是頭疼，既然師傅找到了自己的摯愛，那麼徒兒我也不能繼續像牛皮糖纏著師傅了，我....」

「我下山去了。」

三叩首，楊道凌從地上站起，為師傅深深鞠了一躬，自己的行囊就在腳邊，也是扛起放在肩上，楊道凌只能背身走出騰源豆腐店，自己不能再麻煩師傅了。

「走吧走吧，快走吧，對了，你下山去尋找功夫和仙術了得的大俠，把這徽章給他。」

師傅擺了擺手，不在意的給楊道凌扔出一枚徽章，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李寡婦臉上，連一絲餘光都沒有給楊道凌。

「可惜沒能好好孝敬過師傅就離開他了。」

楊道凌一聲嘆息，握著徽章一步一步艱難的走下山去。

「下山尋找大俠嗎？我能找到嗎？」

楊道凌低頭默默嘆息。

「想要找到大俠可不容易，世間沒有輕而易舉的事情，所以必須做好準備，得找到趁手的兵器才是！」

閉眼，腦海里浮現出一幅中原地圖，自己身處中原中央，而距離自己最近的武器生產者。。。

「崆峒山！崆峒派！」

此時騰源豆腐店裡面，看見楊道凌走遠后的李寡婦直接甩開了楊道凌他師傅枯黃的手。

「好了好了，演到這裡就行了，一直抓我手就是非禮了啊！」

李寡婦也是後退幾步和師傅保持了距離。

「我說啊，連和我假結婚這種事情都做得出來，你為何要把楊道凌趕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