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來意
今天是七月十五，也是盂蘭盆節和中元節。
一大早，楚天就接到了他媽的電話。
「燒紙的時候別忘了給你二姨和飛兒他們一家也燒些。」他媽再三叮囑。
「我記得了！」
然後在一陣日常催婚和反套路對話后，電話結束。
巴蜀人，特別是山區里的巴蜀人，算是對於巫鬼文化最鄭重其事的人群。逢年過節必定燒香燒紙，祭奠亡人先祖，鬼節自然算是一個相當重要的節日。
他媽提到的人，是他的表哥，也就是他二姨的兒子。
表哥名字叫喬飛，五年前出去旅遊，失蹤了足有兩年時間。三年前回來后，也不知是不是遇到了什麼怪事，在他回家半年後，二姨、二姨夫以及表哥都得病而逝，讓人扼腕痛惜。
自小，楚天便喜歡跟在這表哥屁股後面打轉，那時表哥弄吃的很有一套，是他們中最受歡迎的人物。
隨著年紀漸大，表兄弟不再如以往親密無間，但是來往也不生疏，逢年過節時常團聚。
楚天猶記得，自己最後看見表哥喬飛的時候，他已經瘦的不成人形，意識也不是很清楚了。可當他靠近表哥病床前時，表哥忽然清醒了過來，一把抓住他的手：「小天，你來看我了！」
「嗯。」楚天面容悲戚，這種看著親近的人靠近死亡，卻毫無辦法的無力，讓人痛苦無比。
喬飛瘦弱的臉上露出一個微笑，他們說了一陣子話，多是懷念小時候的趣事囧事。最後臨別之際，喬飛忽然拉住他，正色說道：「要記得我，千萬別把我忘了啊！」
楚天只以為他是害怕死亡的虛無，當時便承諾永遠不會發生那樣的事。
聽見楚天的諾言，喬飛欣慰地笑了。
看過表哥之後第三天，他便於夜間去世了。隨後幾個月時間裡，二姨和二姨父也撒手人寰。
逝者已矣，生人也只有在一些形式上緬懷他們了。哪怕楚天可以看見陰陽兩路，但是從沒看見過表哥一家的亡靈。這也是件好事，至少不是滿懷怨憤地留在人間，接受沒有未來的自我折磨。
楚天站在樓頂，看著同時騰起的六道黑氣，深深嘆了一口氣。
「七月半，鬼亂竄，這句話真是不假。」這一天，不論是佛寺還是道觀，都會以自己的方式安撫、超度亡魂，拔脫眾鬼怨氣。再加上各家各戶燃紙燒香，楚天能清晰地看見，自魔都各處升起一種淡淡白中帶灰的煙氣，於天上合於一處，然後傾覆下來，像是雨一樣，洗滌著這座世界大城的每一個角落。
在這種陣仗下，一般的怨靈基本就被安撫了。可楚天還是發現如此多的惡鬼之氣，便可知七月半對於鬼物的吸引，到底有多麼強烈了。
魔都因為靠海，且無山脈格擋，所以天亮得很早。不過今天的天氣不怎麼樣，灰濛濛的，似乎也在為諸多亡魂哀傷。
楚天迅速將幾個出現鬼氣的位置上報，然後進入了靈界，朝其中一道看上去最為濃厚的鬼氣的位置趕去。
剛剛踏出靈界，楚天便看見昨天見過的魔門女子，正掐著一個獨角馬頭鬼怪的脖子。從那鬼怪脖子處，一片晶瑩迅速浮現，眨眼間將其化作一尊琉璃雕像，隨手往地上一推，猶如雪砂一樣碎了一地。
「你大概想向玄門高層求救，讓他們替你拔除體內的魔種？」女子嗤笑一聲，「我要是你，就絕不會做這樣的蠢事。」
「怎麼說？」楚天隨口說道，其實心裡不以為意。和魔門赫赫凶名相伴的，還有他們善於引誘人墮入魔道的名聲。
「你真以為，所謂的洞天之民的名頭，就可以把所有人都糊弄過去？」女子反問。
楚天心中震動，這涉及到他的最終身份，他對這個也一直心存疑慮，但始終苦於無渠道接觸相關信息。
看見楚天略僵硬的神色，女子笑了，「所謂的洞天之民，其實就是生活在洞天世界的普通人。因為其被洞天中的和現世不一樣的規則浸染，所以會對洞天表現出高度親和，可以在某種程度上產生聯繫。」
「可卻從沒有人，能任意地進出洞天之中，這是唯有洞天之主才有的許可權。」
「若是每個洞天之民真的都像你這麼任意來去，那昔日的崑崙洞天中，也不會有幾十萬人隨著洞天覆滅而死了。」
「所以，你是這個新生的『玄門洞天』的天生的主人。」
楚天一時間只覺得渾身毛髮聳立，像是一下子被人扒了個乾淨，赤身裸體一般。既然這魔門女子知曉，那麼玄門上層肯定也知道，他們為何到現在都沒有什麼措施？對於不可控的風險，不該是第一時間就控制起來嗎？
「既然連我們都能推斷出你預言之子的身份，那你以為你們從未斷絕過傳承的修鍊體系，會不知道你的身份嗎？」普羅米修斯的話重又在耳邊響起。
「你……你們想要什麼？」楚天的聲音沙啞，像是壓抑著什麼不可見的東西。
《天魔神變經》是魔道至高典籍，便是拿出來釣魚和撥弄是非，也不至於這樣出血。
「我們要的東西，你給不了。」女子的聲音十分動聽，如玉石交擊，卻透著一種諷刺，「但是你卻需要力量，《神變經》便是你目前最快獲取強大力量的方式。」
楚天沉默了，他昨日通讀了這本魔道典籍，其的確是難得的功法寶典，若是拋開其對心性意志的扭曲，以及明顯有著後患的魔神信仰而言，它的妙絕之處，還在《玉清玄洞章》之上！
其中有一種速成的方法，楚天很容易就能滿足其準備的條件……。
「修不修鍊，全在你。」女子轉身，整個身體由腳底而上，逐一化作白色的晶體，隨風飄逝，最後她剩下一半頭顱的時候說道：「但是你肯定可以找到神形軀殼的對不對？玄門洞天之主！」
隨著一聲輕笑，剩下的半個頭顱徹底化作飛灰，以楚天也無法察覺的方式離開了此地。
《神變經》的速成方法，就是直接跳過由人而神的階段，進入由神而魔的修鍊方法。只要能捕獲一具神形軀殼，煉入自身，便能達到這一方法的前置條件，而這對於洞穿了眾多靈境的楚天來說，實在是再簡單不過。只要靈界再次遇到一處靈境，將其中信念、信仰所成的神形形體捕獲便可以。
至於之後的事情，墮落算是世界上最快的事情之一不是嗎？
楚天站在原地，一時間天人交戰。
……
韋青青心情明快地遁跡於魔都的大街小巷之中。她是大力神魔道的女弟子之一，已經修鍊到了琉璃世界常駐心間的地步，便是放在幾百年前魔門興盛之時，也算是長老位的高手，更別說修行日益艱難的現在。
這次她奉命來魔都，除了按照魔門高人給那位「洞天之主」送功法外，更要和鬼道諸門匯合，謀劃一件大事。
飛過魔都中心大廈的瞬間，她心裡忽然冒出一個奇怪的念頭，那便是去大廈樓頂，看一看這魔都第一高樓下的風景。
這個念頭其實來得非常莫名其妙，但是卻沒有引起她的警惕，她是第一次來魔都，產生這樣的想法似乎很正常。
「那便去看看吧！」這麼想著，韋青青飛向了魔都中心大樓的樓頂。
就在她雙腳觸及樓頂的一剎那，周圍的天台邊沿、周圍的虛空風雲，一時間都向著她猛然擠了過來。方圓十米的空間在不到一秒的時間內縮成了一個點，韋青青甚至沒來得及反應，就從這個世界上被徹底抹去。隨後，收縮在一處的空間在瞬間彈回原位。就好比落入胃袋的食物，在被積壓消化完畢之後，胃袋恢復成原本的形狀。
一點不可目見的血粒從虛空中落下，還沒落地，便被高樓上的風吹飛了出去。
不過說來也巧，就在韋青青死後不到幾分鐘，一片宏大的、無法被正常視線所看見的幽影從遠處推來，像是高聳的海浪一樣，將包括魔都中心大樓在內的一大片地域覆蓋了進去。
而在靈界的邊緣處，一棟滿是窟窿、歪歪扭扭的高樓在靈界中出現。
……
「神雷伏魔！」三個穿著青色道袍的道袍的道士成三才站位，捏訣掐咒，細細的青雷從天而降，擊在一名雙頭三手的鬼物頂上，讓其當場化為飛灰。
周圍圍觀的人群一陣驚呼，這個鬼物剛剛出現，還沒來得及傷人，便被三個自天師山來的道士圍住，一手雷法下去，渣都不剩。
在消滅鬼物后，三個道士一展道袍，整個人如展翅大鵬般在空中滑翔而過，退入少有人跡之地，而將那些看見他們降服鬼物，甚至掏出手機拍照的人群留在原地。
就在道士們的身影消失的下一刻，這一整片區域忽然翻轉如鏡中之影，就像是數據被重寫覆蓋一般，只是少了道士們誅殺惡鬼的一切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