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粉墨戲子
蕭颻回了歸雲閣,身上的整件衣服都濕透了,眼神中迷濛著一層霧氣,冰冷的雨水與滾燙的淚水交疊在一起,倒也有幾分少有的可憐。
也許終於意識到,她在這人間,不過孤身一人。
一支金簪從她袖中落出。
蕭颻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心緒,披上一件素色的斗篷,連夜出了王府。
金簪……
剛巧現下心情不好,只能去煙雨樓找找晦氣了。
入夜的時候了,街道上的人不比白天那麼多,且大多是都是沖著青樓酒肆去的,戲園子這種地方就更冷清了。
煙雨樓雖說是京城中有名的戲園子,這個時候台下也只有寥寥數人而已。
蕭颻走進了煙雨樓,掌柜的熱心迎上來,道:「哎呦客官,這下著雨呢您還來聽戲,快快快,裡面坐,咱們檯子上的戲正演到火熱的時候!」
蕭颻微一欠身,脫下身上的斗篷,隨手從懷裡摸出兩顆珍珠遞到掌柜的手裡,道:「掌柜的,我這人不是很懂戲,能請掌柜的和我一起解惑一二嗎?」
掌柜的瘦了珍珠,樂呵道:「成,咱們去前面坐吧,現下沒多少客兒,我也能佔個雅座,和姑娘好好講講。」
蕭颻:「那邊有勞掌柜了。」
蕭颻在最前排坐下,只見台上一群武生耍刀弄槍,來來回回了好一陣,掌柜的在旁解釋道:「這場戲叫『樓蘭醉夢』,講的是我朝士兵大破樓蘭的故事,那粉面小生拌的就是鎮北將軍蕭成安之女——蕭凌雲。」
「……」
她怎不知,自己被囚皇宮這麼久,竟成了個戲中人。
蕭颻輕咳了一聲,問道:「道理我都懂,但蕭凌雲明明是個女將,因何要用小生來演。」
掌柜的翹起了二郎腿,搖頭晃腦道:「唉,你是不知道,一個能力壓北蠻,槍挑樓蘭的女子,豈能是一幅女嬌娥的模樣,定是虎背熊腰,身高八尺的奇女子。」
「……」
蕭颻無奈道:「可我聽說蕭凌雲的母親是江南數一數二的美人兒,她本人……也……也稱得上是個美女啊。」
不知怎的,自己誇自己還是覺得怪怪的。
掌柜的搖了搖頭,一幅「你還太年輕」的樣子。
不一會兒,台上又走出一個眼神精絕的花旦,那花旦渾身上下都是金色的流蘇,頭上的珠光都用黃色點綴,看起來著實讓人眼前一亮。
掌柜的叫了個好,轉而講解道:「台上的這位金簪玉鞋的角兒,扮的正是那樓蘭九燭公主,對陣之時出現的黃金蟒,金絲雀,都是出自她的一雙巧手,樓蘭國以金器聞名天下,這幾樣關鍵的東西都是純金打造的。」
的確,樓蘭國有金中藏萬物之說,當年她也見過,名不虛傳……
蕭颻不說話,那掌柜的繼續解釋道:「只可惜啊,這位九燭公主在城破之時自刎於樓蘭城牆之上,這公主容色傾城,小將軍蕭凌雲不忍其暴屍荒野,便把她葬在了樓蘭皇陵中。」
蕭颻聽著,感觸良多:「到底……都是可憐人。」
台上的花旦左右一揮,旁邊身著金色鎧甲的武生便同其他人打了起來,花旦拔下頭上的金簪,來回擺弄兩下,扔到地上,便算是射出去了。
那金簪很是眼熟,上面明明白白的雕刻著雙頭麒麟……
蕭颻的眼神落在那簪子上,。
少頃,蕭颻開口道:「夜深了,掌柜,不知你這煙雨樓可有能住的地方。」
掌柜的答道:「有有有,樓上有客房,個個都是雅間。」
蕭颻點了點頭,又摸出了一些珠子,遞給掌柜。
這王府荷花池下的樣樣都是寶,這麼大把大把的給出去,當真有些便宜了這個掌柜的。
掌柜的自然是笑逐顏開,連連點頭,道:「好嘞,姑娘您還有什麼吩咐?」
蕭颻眼睛微微眯起,道:「我要沐浴,備些熱水上去,在找一件乾淨的衣服給我,還有……你家的角兒不錯,我想找他聊聊戲,一會兒下了檯子讓她來我房間吧。」
「這……」掌柜的有些揶揄,道:「姑娘,這恐怕不太合適吧……」
蕭颻面無表情道:「沒什麼不合適的,我們都是女子,你害怕我對她怎麼樣嗎?」
那老闆默默捻了捻手裡的珠子,一咬牙道:「行,姑娘您樓上請。」
蕭颻來到二樓,誠如掌柜所言,二樓的房間都雅緻的而很,不僅雅緻,還十分寬敞。
房名曰:春、夏、秋、冬、梅、蘭、竹、菊。共八間。
蕭颻選了名為「竹」的那一間。
房如其名,寬敞的樓台上種著幾株翠竹,鏤花屏風皆是以竹為主體,床帳輕紗皆為翠色,屋內的小香爐冉冉升起一股清新之香,混合著雨水的味道,讓人覺得好似身處竹林一般。
沒過多久,掌柜的帶了幾個人,提著熱水上來,道:「請姑娘沐浴,方才那位角兒正在卸妝,請姑娘稍等片刻。」
「我知道了,你們出去吧,等你們角兒收拾好了,直接過來便可。」
掌柜的放下了一套乾淨的衣服,將浴桶里灌滿水,熱水壺也留在了屋子裡,之後才出去。
蕭颻脫去了身上冰涼的素衣,心道:「可算能洗個熱水澡了……」
整個人泡進浴桶,這種久違的舒適感讓蕭颻不自覺的鬆了口氣,之前一直緊繃的神經似乎也得到了舒展。
不知過了多久,門口傳來了輕微的敲門聲,聲音極小,像是害怕打擾到裡面的人。
蕭颻挑了挑眉,並不打算從浴桶中出來,只說了一句:「請進。」
門「吱呀」一聲開了,而正當蕭颻回頭,想看看這個角兒是怎樣一位閉月羞花的女子時,映入眼帘的卻是一位唇紅齒白的少年郎……
這……
男人???
蕭颻只愣了一下,隨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抓起旁邊的素衣扔到了那少年郎的臉上,轉而一掌拍在浴桶的邊緣,輕功躍出,抓起旁邊乾淨的衣服穿上。
一系列動作進行的極快,幾乎是靠著本能完成的。
等到那少年郎把甩到自己臉上的素衣拿下來時,蕭颻已經穿好了一襲紅衣,雖然穿的不是很規整,系帶的地方還有些凌亂,且只穿了薄薄的一層。
不過起碼已經不像剛才那麼「禽獸」了。
「咳咳。」蕭颻輕咳了兩聲,一本正經的說道:「沒想到台上那位風情萬種的樓蘭公主,竟然是個男子所扮,是我失禮了,敢問……公子如何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