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道士下山

然而，不管秦老頭如何呼喊，屋子內始終沒有動靜。

「可惡！」

秦老頭又氣又怒，一口老血噴出，喝道：「大膽妖邪，放開吾孫，否則要你好看！」

柴房的交窗前，一道黑影在床邊若影若現，那裡正是秦天子的床頭。

秦老頭勉強的直起身子，朝著柴房爬去，口中不停的發出恫嚇之語，剛爬到柴房門口，身子卻又被莫名的氣勁彈飛，遭此重擊之下，他渾身無力的倒地，徹底無法再動彈了。

柴房內，那黑影影影綽綽，一身鬆散的黑袍，滿頭凌亂的長發散亂的垂著，令人無法看清其臉。

黑影下方，秦天子面容白皙，臉旁瘦得顴骨突出，好似蒙皮骷髏似的。

「桀桀！」

黑影怪叫一聲后，俯頭朝著秦天子探去，頭髮似瀑布般落下，堆疊在秦天子的床頭上，當兩者將近面貼面的時候，有氣霧從秦天子的口鼻中飛出，朝著黑影口中溢去。

隨著氣霧被扯出秦天子體外，他的臉色越發的蒼白了，皮膚逐漸暗淡起來。

屋外，秦老頭躺在地上，此時他不再叫喚，異常的淡定，嘴角掛著一絲詭異的笑容。

「桀桀！」

黑影怪叫著，吮吸著源源不斷的氣霧，身子凝實起來，四周的溫度越發的陰冷了。

很快，秦天子與黑影口口之間形成了氣霧順流，一道人型虛影輪廓浮現在他的身上，隨後又消失不見，沒多久又再次出現，這虛影的天靈蓋上有星芒閃爍，似乎不願離開少年的身子。

「桀桀...好強大的輪魄，吞噬了以後定能功力大漲，到時候就不用回去那個破地方了！」黑影見到星芒出現，激動得口吐人言。

「你...想吞噬我的魂魄？」

忽然，一道生硬的低語出現在柴房內，躺在床上的少年艱難的睜開了眼睛，隨即又眼皮又耷拉下去了。

「你的陽氣已經被我吸收八成，為何還能恢復意識？」黑影身子顫了幾顫，驚訝的問道。

秦天子雙目緊閉，一言不發，一隻手卻不知何時環住了黑影的大腿。

「小子裝死不成？」

黑影並未得到回應，惱怒不已，心裡有些不安，掙脫少年的手臂，便要朝著外面飄去。

「爹，小鎮上的店鋪都關門了，買不到糯米，這可如何是好？」

就在此時，一道聲音從院子外傳來，宋素雲推開籬笆門，焦急的走了進來。

「素雲，此人是？」

「爹，這位是青城山的王強寶道長，也是我的娘家那邊的一個遠方表親，是我剛才在鎮上尋糯米偶遇到的。」

秦素雲身後，站著一面色冷峻、人高馬大的中年道袍男子，他朝著秦老頭淡淡的點頭，目光朝著柴房內，怒喝道：「本道就知道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區區孤魂野鬼，也敢禍亂人間，給本道去死！」

一道黃符飛出，射入柴房內，將堅固的柴門轟得稀碎，只聽驚雷聲起，柴房內電光四射，瞬間亮如白晝，不過很快又陷入黑暗。

院子中陷入了短暫寂靜。

「王道長，那東西死了么？」宋素雲護子心切，著急的問道。

王強寶並未回話，取下腰間那密布怪異銘文的葫蘆，拍去木塞，喝道：「收！」

話音符落，那葫蘆光華熠熠，其上的銘文依次逐漸閃耀，葫口噴出金色強光，朝著柴房內涌去。

一道黑霧湧出，充斥在柴房內，與金光分庭抗禮，兩者一時之間竟然僵持不下。

「桀桀...你這不入流小道士，本事沒學好就敢前來抓鬼，憑你這點微末手段，也想抓我？」柴房內傳來譏諷的聲音，卻又帶著幾分虛弱。

「你不過區區遊魂，本道拿下你綽綽有餘！」

王強寶左手持葫蘆，咬破右手食指，將鮮血滴在葫蘆上，那葫蘆金光大盛，威勢陡增，朝著柴房壓迫而去。

「桀桀...你這道士人挺廢的，寶貝卻是不錯，今日先放你一馬，咱們來日再會！」

黑影並未硬抗，順勢退出了柴房，朝著遠方遁去。

王強寶面露得意之色，收起手中的葫蘆，又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朝宋素雲道：「表妹，那東西已經被我趕跑了，快去看看孩子吧！」

宋素雲見黑影逃跑了，內心有些不安，總感覺道士並未出全力，不過卻又不好說些什麼，她幾步走到秦老頭身邊，欲將老頭扶起來，卻見秦老頭面色陰黑，胸口處更是鮮血淋漓，此時正大口的喘息著。

「爹，您沒事吧？」婦女跪在秦老頭身邊，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流著，她哪裡不知道，眼前的人已經不行了。

「素雲，爹活了一百來歲，這輩子早已經夠了，你不必為我擔心。」

秦老頭嘴角含笑，看向一旁的道士，艱難道：「這位道長，勞煩您將我的孫子抱出來，臨死之前，小老兒我還想看這可憐的孫子最後一面。」

道士點頭，走進柴房中，將床上的秦天子與秦漢章抬了出來，分別放在秦老頭兩側。

秦老頭伸手往懷中摸了摸，取出一塊鴿子蛋般發現的玉珠，朝著王道士遞出，「道長，此物乃是昔年小老兒偶然所得，曾有青城山道士向我重金求購，此物換您救我兒一命，如何？」

王道士盯著那玉珠，失態的張著嘴巴，久久不能言語。

「道長，您意下如何？」秦老頭無力的放下自己的手，玉珠則滾到了地上。

「自然是可以的，此物值得我出手了。」

王道士伸手在懷中摸了摸，取出一個精緻玉瓶，從裡面倒出一顆火紅色的丹藥，喂進了秦漢章的口中，道：「他被青城山下的殭屍打傷，眼下陰邪的屍氣入體，大有屍變之勢，我這『虎陽丹』蘊含猛虎精血，陽氣旺盛無比，有這丹藥入口，不出三日他便會蘇醒。」

他頓了頓后，撿起地上的珠子，把玩著問道：「這樣的珠子你可還有？」

「道長為何會出現在此地？莫非是山上出了事情不成？」秦老頭牛頭不對馬嘴的反問道。

「呵呵...你知道得挺多的，山上的確出了點事情，鎖妖塔出現了裂縫，適才那遊魂以及打傷秦漢章的殭屍便是從鎖妖塔裡面跑出來的。」

「鎖妖塔不是由張太真親自看守的么，怎麼會莫名其妙的破裂？」

「你認識老觀主？」王道士對秦老頭有些刮目相看了。

「呵呵...當年小老兒有幸在他手下學過本事，不過卻不成器，最後無功而返，只是漲了些見識，並未學到青城道觀的內門秘技。」秦老頭笑著解釋道。

王道士恍然，隨即嘆息道：「如此說來，老觀主也是你的授業恩師了？」

「算是吧，不知他最近可好？」

「哎！」

王道士長長的嘆了口氣，良久才道：「老觀主昨夜為了鎮壓鎖妖塔中鬼物，隻身進去了塔內，一去不復返，杳無音訊！」

秦老頭不通道：「道長此言當真？」

王道長正了正神色，反問道：「你覺得這種事能用來開玩笑么？」

秦老頭眼珠轉了轉，笑意更甚先前，取出一顆玉珠含在口中，又問道：「道長您可是喜歡這玉珠？」

「當然喜歡，你若是還有的話，我可以拿丹藥與你換，我的丹藥雖然不能令你長生不老，但續命幾年倒是不錯的。」王道士雙目泛光，頗為意動的道。

「老夫壽元已盡，對人世早已經沒了牽挂，唯一放不下的便是這香火傳承問題，其餘幾個孫子生而平凡，唯獨這秦天子出生之日有邪氣入體，終日長睡不醒，曾有遊方道人說過，我這孫子乃是先天魂氣不足，無法支撐意識運轉，此刻似乎是陷入了潛意識沉睡，道長若是能答應小老兒一個要求，如你手中的這般鴿子蛋尚有百餘，小老兒願意將其傾囊相授！」秦老頭說著，手心又出現三顆玉珠。

「你有什麼條件？」王道士眼熱無比的問道。

「聽說青城山上有一處名為星辰峰的地方，諸天星斗對此地青睞有加，常年星光旺盛無比，不知可有此事？」

「當然是有的，這還用問么？我知道你想做什麼，星光煉魂太過玄奇，想要救你的孫子，以星辰煉魂虛無縹緲，我看還是尋來丹藥比較實在。」

「丹藥之法雖好，但在這青城縣方圓五百里之內，能煉製靈丹妙藥之人寥寥無幾，也不是我等草民能觸及的，此法萬萬不可行。」

王道士陷入沉思，有些為難的道：「青城道觀門規森嚴，星辰峰更是山門重地，想要將人塞進去，恐怕還得打點一番啊。」

「塞人進去？」宋素雲驚呼道：「爹，您是要將天子送去當道士，這萬萬...」

話音未落，秦老頭瞪了她一眼，打斷道：「孩子不去青城山必死無疑，這是唯一的出路，你忘了爹先前給你說過的話了？」

宋素雲不解道：「可是您不是說孩子去那兒會有危險么？」

秦老頭自信滿滿道：「此一時彼一時，天道有輪迴，時代變了，孩子現在去那裡正合適。」

他曾在青城山學過本事，對那個地方極為了解，宋素雲雖心有不願卻毫無選擇，遂不再言語。

王道士略有不滿的道：「表妹，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當道士怎麼了？降妖除魔，維護人間正義，總好比一輩子庸碌糊塗的活著好吧？」

「表哥你誤會了，我並未有詆毀你的意思，只是出門學道，少則七八載，多則十餘年，我實在捨不得孩子啊。」宋素雲瞬間老淚縱橫起來。

「你捨不得他就是害了他，難不成你要孩子這般睡下去，直到死去？」王道士反問道。

宋素雲沉默了。

「好了，此事老夫做主了，孩子便送去青城山學本事。」

秦老頭從懷中取出一個破舊錦囊，塞入了王道士的手中，「道長，天子的事情就勞煩您了，這是秦家祖上傳下來的一點家當，還望道長笑納。」

王道士雙目放光，面上浮現狂喜之色，有些結巴道：「這...這是儲物袋？！」

「祖上之物，小老兒也不知道為何物，只知此物頗為神異，雖然只有巴掌大小卻能裝下水牛般大小的東西，那些珠子價值不菲，昔年也曾給我帶來不少好處。」秦老頭緩緩的取出口中的珠子，將其遞給王道士。

王道士也不嫌臟，一把接住珠子后，承諾道：「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你放心去吧，此事我王強寶應承下來了。」

「君子一言，四馬...」話音未落，失去珠子護體的秦老頭兩腿一蹬，雙目失去光彩，再無一絲氣息。

「爹！」宋素雲癱倒在地，嚎啕大哭起來。

「生老病死，人間常事，素雲節哀順變，我要將孩子帶走了，你可還有什麼話交代的？」王道士將秦天子扛了起來，同時問道。

宋素雲止住淚水，帶著哭腔道：「一入道門深似海，從此再見是路人，規矩我都懂，這孩子既然秉承天地異相而生，他的路由不得我們決定，成龍上天成蛇入草，這是他的命，走吧，讓他無牽無掛的去闖蕩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