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璃王
宿醉的結果便是頭很痛,且全身酸痛,如同被車軲轆碾過一般,嗓子又干又啞
總之,哪哪都難受……
楚昭單手扶住頭痛欲裂的額頭,瞧著外面的天氣,怕是都日上三竿了
她掙扎著起身,捶了捶後腦勺,勉強下了床,昨晚喝的太多,到此時腦子還是暈乎乎的
走到桌邊坐下,倒了杯涼水喝下,靜坐了片刻,這才緩了緩神,可又覺得,好似忘了些什麼
錦瑟推門進來,便瞧見她一臉鬱結的坐在桌旁
錦瑟將手中的醒酒湯端過去,遞了過去,溫聲道「王妃,喝了這醒酒湯,頭就不會那麼痛了」
「嗯」楚昭伸手端過,那漆黑的湯汁,一口飲下,味道很是不好
她緊皺著眉頭,將空碗放在桌上,手扶著隱隱作疼的額頭,問道「昨夜,本妃與良兒都喝醉了,可有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
她這樣問,定是有原因的
以往在藍玉,有一次喝多了居然調戲了師父,事後良兒告訴她時,她還不願承認,可瞧著師父那鬱結的神情,她不得不承認,自己怕是真做錯了事
昨夜,她本想小酌幾杯,可良兒高興,喝的盡興,她也不好佛了良兒的意,唯有捨命陪君子,所幸這棲梧院也就她們幾人,應當不會出什麼幺蛾子
可她怕是萬萬想不到,她棲梧院沒別人,不代表整個王府的沒別人
錦瑟瞧著自家王妃的模樣,不知該怎麼回答
昨夜她可真真瞧著,王爺將王妃抱回房裡,可是到天亮才離開,且瞧著王妃衣領里的痕迹,怕是昨晚……
雖說做奴婢的都盼著自家主子得寵,可瞧著王妃那模樣,似乎並不想得寵
錦瑟欲言又止
楚昭瞧著卻是心頭一跳,腦子裡閃過一些零零碎碎的畫面
昨晚分明有人,抱著她回房,親吻她的唇瓣,脫她的衣裙,還將她壓在床榻上……
那人的臉,模模糊糊,她卻能清楚的感受到他身上熟悉的氣息,那冷咧的香氣早就刻進她的腦子裡,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忘記
難怪起身時感覺腰酸背痛,全身上下如同車軲轆碾過一般,骨頭都快散架了
這個無恥之徒,居然趁自己醉酒……
她咬牙切齒,拳頭捏的「咯咯」想,腦子裡卻又是一抽
昨晚,好似是她先主動壓的他,還不讓他走,指尖拽著那錦袍,把他的衣袍都撕裂了
楚昭「……」
「昨晚……」錦瑟猶豫著開口
卻被她大喝一聲「不要說了,我不想聽,你可以出去了」
錦瑟「……」
錦瑟被連人帶碗推了出去,楚昭「砰」的一聲合上房門,匆匆走到床榻旁的銅鏡前,拉開衣領一瞧
整個人頓時如同遭雷劈了一般……
……
良兒匆匆從門外進來之時,楚昭正一本正經的往頸子上系了一條白色絲巾
推門的響聲又急又重,楚昭手下一抖,打了個死結,待瞧清滿臉笑意的良兒,又生不起氣來
所幸就這樣子,只要遮了那礙眼的痕迹便可
良兒無暇顧及這秋老虎的天,還往脖子上系條絲巾巾的楚昭,拉著她的手,氣喘吁吁的說道「阿昭,阿昭,王爺要來了」
良兒的語氣裡帶著難以抑制的喜悅,連唇角的梨渦都如同快溢出水一般,興奮的如同樹梢的麻雀
楚昭卻沒有那麼好的心情,瞥了她一眼,有些鬱悶的說道「不過是封了一個郡主之位,你倒是對這鳳宸月格外殷勤了」
「啊?」良兒被說的一蒙,隨即反應過來「不是這個王爺,是那個王爺……咱們藍玉國大名鼎鼎的璃王,聽說人已快至昌都了」
……
楚昭從未想過,再見玉子卿會是這番場景
那日剛下過雨,一場秋雨,一場涼
她走在院子里的青石板路面,聞著雨後的清新空氣,內心的沉重掩過心頭的小雀躍
她有什麼可高興的,又有什麼值得高興的,這一路走來,丟了眾將士的性命,連公主都沒能照顧好,她有辱師命,實在是毫無顏面面對師父
不遠處,那八角涼亭里,他依舊一襲白衣錦袍,襯的他面如冠玉,溫潤清雅,一雙鳳眸里含著溫婉的笑意,唇角微揚,俊美的不像話,微風吹起他的長發,隨風飄揚
他依舊那般,白衣飄飄,如同謫仙臨世,俊美的讓人移不開眼
楚昭站在青石板路面上,竟是鼻頭一酸,整個人跪了下去「楚昭無能,有負……」
她話未說完,便瞧見一旁的紗幔后,走出一個人影,竟是一頓,嗓子里如同卡了一根刺,不上不下,難受的不知如何是好
鳳宸月瞧著她,似笑非笑,一雙眸子里的涼意卻教人背脊發涼「愛妃這是做什麼?」
楚昭一時語塞,別開眼不願瞧鳳宸月,那日醉酒後的事還未找他算賬,這會著實不想面對他
她轉頭瞧著玉子卿,到嘴邊的話又被咽了回去,斂下眉眼,不再說話
玉子卿眸子里的神色動了動,走下台階,白凈修長的手托起楚昭的手臂,將她扶了起來,溫潤的嗓音響在她的耳邊「你如今身為宸陽王妃,還這般莽撞,叫我如何放心」
玉子卿的語氣裡帶著幾分無奈,楚昭卻明白,他這是擔憂自己
楚昭仰頭望著眼前這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臉,玉子卿的眉眼還是那般好看,只是這臉好似瘦了許多,才幾月未見,卻恍若隔世
眼前這個人,還是當初那個熟悉的人嗎?
她竟莫名的有些難受,好似這幾月的委屈全都湧上心頭,眼裡含著氤氳之氣,分明是哀怨的神情
是的,她怨,怨玉子卿為何不相商量,便讓她隨公主陪嫁到西鳳,從頭到尾,他都不曾問過一句「你可願意」
楚昭感覺自己如同破布一般,被他隨著丟棄
曾經,玉子卿分明是她唯一的依靠,最信任的人,可如今……
鳳宸月一直冷眼旁觀,瞧著眼前這對曾經的主僕「情意綿綿」的敘舊,眼裡的神色晦暗不明
……
直到第三日,楚昭才有機會與玉子卿單獨相處
此次,玉子卿是為西鳳陛下賀壽而來,壽誕在一個多月後,壽誕過後,他才會離開
陛下賜了宅院給玉子卿暫住,又派了許多下人奴僕,名曰照顧,實則監視
楚昭一襲夜行人翻過牆頭,避開巡夜的侍衛,這才一路來到玉子卿的房裡
連訣守在門外,屋子燃著微弱的燭火,兩人談話倒也毫無顧忌
楚昭摘下掩面的布巾「咚」的一聲跪在地上,她還未說話,玉子卿已開了口
他的語氣依舊溫潤,只是那眸子里的神色,卻帶著幾分痛楚,他沉聲道「為師知你心中難過,可這世上之事誰說得清,興許無憂嫁進宸陽王府也未必好過,生死有命,你勿須責怪自己,為師也從未怪過你,陛下也自是不會怪你」
他雖不怪她,楚昭卻不能原諒自己
楚昭將頭重重的磕在地上,紅了眼眶,顫聲道「公主生前最是愛美,死後卻是一具焦炭連模樣都看不清,而楚昭卻未能查出兇手,還有良兒,她受盡苦楚,我卻不能替她分擔半分,如今她躲在棲梧院不敢踏出一步,不過是,不過是……師父,徒兒無能,受苦的該是徒兒……」
所有的人,死的死,傷的傷,受盡磨難,讓她如何不怪自己
她恨不能替公主去死,替良兒受罪
玉子卿望著楚昭,一雙鳳眸里神色複雜,袖中雙手緊握成拳,面上卻依舊面不改色,他道「如今朝局動蕩不安,靖安王狼子野心,隨時都有可能舉兵造反,無憂的事為師自會查明,你且安心做你的宸陽王妃,莫叫人瞧出破綻,既然宸陽王有意結盟,我們何不順水推舟,一舉兩得」
楚昭聞言伏在地上,久久都不曾抬頭,擱在地面的雙手不覺的收緊
她以為他是來接她回去的
原來這麼久的不聞不問,不過是將她當作一枚棋子,隨時都可以捨棄的一枚棋子……
她不是未曾想過,可總是自欺欺人,如今真相昭然若揭,她的心就像被一隻手緊緊的掐著
現如今,她便是那魚桿上的魚餌,等著水裡的魚兒上鉤,將她吞入腹中,而玉子卿,便是那執桿的釣魚人
房間里的氣息徒然沉悶下來,玉子卿望著伏在地上的人有些不忍,他彎腰扶起楚昭,佛去她額前的碎發,笑意溫潤道「為師知道苦了你,待除去隱患,穩定了朝局,為師定當接你回去」
楚昭自是明白他所謂的「隱患」,她無法拒絕,只能心中苦笑,雖點頭應允,可眸子里失望的神色,終是掩蓋了眼中那份翹首以盼的渴望
她以為玉子卿不過是別無他法,才不得不利用她穩住鳳宸月,卻萬萬沒有想到,玉子卿所求的並非除去靖安王那麼簡單
事實的真相如同一張巨大的網,從一開始她便被困在這網中,當她想掙個魚死網破之時,一切都為時已晚!
這世上很多事錯了便無法彌補,有些人,不會一直站在原地等待
往後的許多時日,玉子卿每每想到今日都覺得痛苦萬分,悔不當初
若當初他帶她離開,就不會有往後的種種,可惜,這世上從未有過後悔葯
他以為,她不過是自己費盡心思培養出來的一枚棋子,卻不想自己竟不知不覺愛上了她
這是否便是,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