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姬瑤公主
楚昭從玉子卿房中出來之時,月上枝頭夜色濃重,她瞧著院子里的夜色,心中一陣悲涼,再回身瞧了一眼昏暗的廂房,終是什麼也沒說,抬腳便走
「楚昭」一直靜默在門外的連訣開口喚住她
楚昭腳下一頓,回頭瞧去,只見一身黑色錦衣的連訣瞧著自己,似乎欲言又止
廊下的燈光微弱,連訣一身黑衣站在那裡,橘色的燭光打在他冷峻的臉上,他的臉一半被燭光照亮,一半隱在陰影里,他抿著唇,似乎要說什麼,可那雙漆黑的眸子里,確是楚昭從未見過的神色
他欲言又止,他在極力隱忍
楚昭一直都極不喜歡連訣,他比她大兩歲,自小一同服侍在璃王身邊,可小時候他總愛欺負她,會搶走王爺給她編的兔子,會在她發獃時突然跳出來嚇她一跳,兩人切磋武藝之時,他更是從未手下留情,經常打傷了她,是以從小,她便極不喜歡他
一直以來,楚昭同樣認為,連訣肯定也是極討厭自己的,不然,為何會做那麼些討人厭煩的事情
楚昭戴著黑巾,只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瞧著連訣皺了皺眉,並不想與他多話,冷冷道「何事」
幽靜的長廊里,她的語氣冰冷,連訣沉默了片刻,別開頭將臉完全掩蓋在陰影里,沉聲道「無事,你走吧」
楚昭本就不待見他,瞧他這般捉弄與自己,本想發怒,到嘴邊的呵斥之語被強壓了下去,她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這連訣,果然是一如既往的討厭
這一次連訣並未強留,瞧著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沉甸甸的胸膛里,感覺有某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正在慢慢消散
……
良兒整晚都等在楚昭的廂房裡,見她回來,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急急問道「阿昭,王爺怎麼說的」
楚昭抿了抿唇,拉良兒坐下,緩緩道來「王爺不讓你我再插手公主的事情,公主之事他自會查個水落石出,眼下最重要的是我們的身份千萬不能被拆穿」
她頓了頓繼續道「如今聖上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當初公主出事時,也是因著聖上的身體突然惡化,靖安王虎視眈眈師父才無暇分身,後來知曉我們將計就計與鳳宸月結盟這才放心了些,近些時日聖上聖體稍有好轉,且靖安王身體多有不適在家修養,師父才能抽身前往西鳳,想必是為與宸陽王結盟一事而來」
每每提及公主,良兒總是難以抑制的全身發顫,往日的種種無論再久,都在她的身體與心中留下了難以泯滅的傷害
楚昭心中酸澀,她伸手攬住良兒,溫聲道「公主已經不在了,你千萬不能再有事了,公主在天之靈定然也想你我好好活著」
她頓了頓,繼續道「你若不想留在這是非之地,待陛下壽誕過後,便隨師父回去」
「我不走」良兒打斷楚昭的話,掙開她,望著她的雙眼,一臉堅定的說道「我不走,你在哪我就在哪,你不走我也堅決不走,我們說好共進退的」
良兒的性子雖溫良,可也倔強的很,楚昭知擰不過她,唯有應下,點頭答「好,從今往後,你我在這西鳳,相依為命,待藍玉朝局穩定,我們一同回去」
此刻的她對玉子卿的話深信不疑,卻不想再回去已是物是人非
一室沉默,良兒猶豫許久,終是忍不住開口問道「他……還好嗎?」
良兒的聲音極輕,問的小心翼翼
楚昭自是知曉他指的是誰
她眸子里的神色沉了沉,袖中的手捏了捏,這才放輕語氣說道「燕將軍……挺好的」
其實,她連燕亦然的衣角都沒見到,可她實在不忍見良兒失望的模樣
「那……」良兒欲言又止,拽著衣裙的手收緊,指骨泛白,終是不敢開口詢問
以往在藍玉時,他是高高在上的將軍,而良兒不過是個低賤的奴婢
如今,雖被封了郡主,可這副殘破的身子,又如何配的上他,哪個男人不在乎,不嫌棄
良兒眼中炙熱的神色黯淡下來,拽住衣袖的手垂在兩側,苦澀一笑,溫聲道「沒什麼了,你早些休息罷」
楚昭瞧著良兒黯然神傷的神色心中不忍,她張了張唇,到嘴邊的話還是咽了下去,她雖不想傷害良兒,可更不想良兒往後被傷的更深
莫說燕亦然,燕家那樣高的門第,如何能接受的了良兒,終將是無法如願,倒不如早日看清,以免泥足深陷,再難自拔
……
玉子卿初來西鳳,楚昭作為他的「皇妹」自當要帶他遊歷一番
第二日一早,楚昭一早便等在玉子卿暫住的府邸門外,待玉子卿出府,兩人結伴而行,隨行的只有連訣與錦瑟
楚昭來京都雖有些時日,可對這京都著實不熟,幾人在錦瑟的帶領下去京都最有名的戲園子聽了一齣戲,又閑逛了半日,這才來到京都最好的酒樓用午膳
酒樓里賓客滿座,剛走至大門外便聽得裡頭熱鬧的景象,楚昭也是第一回來,又是隨玉子卿一同來,眉眼之間不免染了一些喜色
從小到大她都將玉子卿當作最親近的親人,如今久別重逢,難免激動萬分,那些不開心的暫且都拋諸腦後了
「都給我讓開」
只是楚昭腳下剛踏上石階,耳邊便聽得一句震耳欲聾的怒吼聲,她眉頭輕皺,還未來得及瞧去,身旁便飛來一條皮鞭,直直朝著走在前方帶路的錦瑟肩頭抽去
楚昭腳下一動,伸手一拽,便將那皮鞭緊緊拽在手中,而後用力一扯,便瞧見了那頭扯住皮鞭的女子
那女子模樣嬌俏,細長的柳葉眉下,一雙眸子顧盼生輝,只是那眸子里的神色帶著幾分溫怒,嬌艷欲滴的唇緊抿著,一頭如絲緞般墨黑順滑的長發因著她揮鞭的動作飛揚而起,一襲烈火紅衣襯的她膚若凝脂,吹彈可破
這樣一個嬌俏的美人,脾氣著實太差
楚昭扯緊手中的長鞭冷眼瞧著那女子,涼聲道「姑娘好大的脾性,這朗朗乾坤竟敢持凶傷人」
她話剛落音,一旁剛被她救下的錦瑟急忙拉住她的手腕,在她耳邊溫聲道「王妃,切莫動怒,那是姬瑤公主殿下」
公主?
楚昭回頭瞧著一臉緊張的錦瑟,心頭的疑惑一閃而過
她回過頭,又瞧了紅衣女子一眼,一臉平靜的鬆開手中的皮鞭
只是她剛放手,那紅衣女子的皮鞭不由分說的朝著她的面門便劈了過來
好一個脾氣火爆的姬瑤公主
楚昭還未出手,一旁的玉子卿衣袖一揮,那皮鞭便如同長了眼睛一般,竟生生掉頭朝著一旁的門框抽去
「哐」的一聲巨響,那門應聲落地發出巨響,驚動了一屋子的人循聲望來
而那姬瑤一向嬌生慣養,何時受過這種委屈,當下怒上心頭,使出全身的內力回擊了過去
誰料想,不出三招玉子卿便一個掌風震的姬瑤公主連連後退幾步,所幸也沒想真正傷她
姬瑤大怒,剛要發作,只瞧見酒樓內一個熟悉的身影走出來,她臉色一變,朝那人撲了過去,哭訴道「程銘揚,這幾個該死的刁民敢傷本公主,你快些將他們都抓了,打入天牢」
這姬瑤公主轉變太快,眾人有些跟不上節奏
楚昭回頭,循聲望去,便瞧見剛才還一副凶神惡煞模樣的姬瑤公主,此刻正一副小鳥依人的委屈模樣,依偎在程銘揚的懷裡,那雙鳳眼中的熱淚,瞧著便要簌簌落下
程銘揚推搡了一番,誰知姬瑤抱的更緊,他頓時冷了一張臉,沉聲道「姬瑤,你再這般,我這輩子都不會理你了」
姬瑤聽了他這話立馬撒手,絞著手指頭站在一旁,一臉哀怨的瞅著他
這世人皆知堂堂西鳳姬瑤公主刁蠻任性,肆意妄為,唯獨鍾愛程將軍,喜怒哀樂都為他,更是聽他的話
楚昭以往也有耳聞,今日倒是見識到了
玉子卿入宮那日,程銘揚奉旨迎接,自是相熟,他雙手抱拳行了一禮,溫聲道「璃王爺,姬瑤年紀尚幼,並非有意為難,還望璃王爺莫怪」
玉子卿一襲白衣飄飄纖塵不染,那俊美的容顏上帶著幾分清冷,讓人瞧著,只覺得是這濁世難的一見的清雅之人,眾人皆被他的美色所吸引,一時倒忘了先前的鬧劇
一路之上玉子卿都極少說話,都是靜靜地聽著楚昭絮叨,聽完程銘揚一席話,他也只是禮貌勾唇淺笑,眼裡的疏離之色異常明顯,嗓音也如同他的人一般清雅醇凈「公主九五之尊自是金貴,可一個未出閣的女子使皮鞭著實不太妥,萬一不慎傷了自己可真是萬分不該」
程銘揚臉色有些掛不住,玉子卿含沙射影的話語令他心中煩悶不悅,他並未接話,而是回頭瞧了一臉哀怨的姬瑤,一臉平靜的拱了拱手說道「末將不擾璃王爺與宸陽王妃的雅興了,這便隨公主進宮,向陛下請罪」
「請罪倒不必了」玉子卿一揮衣袖將手覆與身後,淺笑道「姬瑤公主天真爛漫,想必陛下也捨不得責罰與她,今日之事並未有人受傷,這事且算了,公主也不必鬱結於心,方才本王情急之下出手阻攔,還望公主海涵」
長得好看的人心眼果真都壞透了,姬瑤咬著紅唇,瞪了玉子卿一眼,一甩衣袖頭也不回的離開
見狀,程銘揚匆匆行禮跟了上去,這小妮子脾性大的很,今日吃了這般大的虧,心中定是氣憤
待人走後,圍觀的人群也都散了,那鬍鬚花白的掌柜的這才敢出來,顫顫巍巍道「幾位公子,小人這酒樓是小本生意,今日突然造此橫禍,這門,還有方才那位公子的酒錢……」
掌柜的話未說完,連訣冷著一張臉掏出一定銀子丟了過去
那掌柜的急急接住,那銀子在手心滾了幾滾,他雙手合住,這才笑意盈盈道「幾位公子想必餓了吧,快請進,快請進」
楚昭本是肚子餓了,被姬瑤這麼一鬧倒沒什麼胃口,可瞧著玉子卿笑意溫潤的望著自己,她唯有爽快應下,一行四人這才來到酒樓二樓,選了個雅間
這望春樓不愧是京都最有名的酒樓,且不說望春樓的廚師廚藝出色,燒出來的飯菜美味可口,讓人久久回味,這後院里的景色更是清雅怡人,只是這後院卻並非人人都去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