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221.帶歪了
好好的一個閨女被帶歪了,皇后很鬱悶。
本來就不怎麼正的太后被帶歪了,皇后更鬱悶。
閨女被帶歪了還可以帶回來,年紀小,殺傷力不足。可太后被帶歪了就麻煩了,這位老太太死倔死倔的,只要認準了的,打死不回頭,她還有極強的行動力,具體表現在她立刻讓人把她的扇子給搬出來了。
沒錯,大冬天的折騰扇子玩兒。
太后的東西都是皇上給的,心疼他親娘大半輩子不容易,給的都是好東西,就連扇子這種東西,也都挑著大家畫的給送過來。太后也不懂,隨便宮女給她拿哪個她就用哪個。如今她有了自己的主意,麻煩就來了。
因為她覺得自己的扇子,大多數是不好看的。
能被選中的扇面,又是給一國之母的,能是那些小姑娘喜歡的艷麗花草小雞小貓嗎?那隻能是什麼孝親敬長的故事啊、大夏朝的萬里江山啊、至少也得是《詩經》里的《蓼莪》啊,太后看不看得懂有什麼關係?不出錯就行。
別說太后了,就連高媛都覺得不好看。也就是那個山水的,可以稱得上什麼意境悠遠之類的,也不是她喜歡的類型。
太后還找了一個錯誤的參謀——壽康公主。
一個九歲的小姑娘,對於扇面好看不好看的評價標準是什麼?純憑個人喜好啊。
一個九歲的小姑娘,個人喜好是什麼呢?花朵小動物啊。
於是,太后的扇子全被壽康公主給淘汰掉了。
完了,太后覺得自己明年夏天沒扇子用了,這些都不好看,果然不好看。就那人畫的七扭八歪的,山啊水啊一點兒也不像,至於字,它就是認得太后,太后也不認得它啊!果然一個入眼的都沒有。
壽康這個小壞蛋,還拿了自己的一柄摺扇進來顯擺,柴伐北剛給她畫的,毛茸茸的幾隻小雞,正在搶蟲子吃,還有一隻在跳著啄花心裡的蜜蜂,那叫一個鮮嫩有趣。
太后想要,卻又不好意思跟孩子搶。壽康極喜歡這個,要不也不會特意帶進來顯擺了。
太后靈機一動,有了個主意。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她只要把舊扇子全都送了人,新扇子不就來了嗎?皇上可孝順了,絕對不可能讓她沒扇子使。
就這麼辦,太后就開始把她的扇子按堆划拉,寫字的擱一邊,畫少的擱一邊,畫多的擱一邊,然後把那三堆扇子分別給了皇上、皇后和太子,這是她在宮裡最看重的三個人,一點兒便宜都沒給外人佔去。
壽康手疾眼快地搶了好幾柄,一點兒也沒客氣,高媛見那風格也不是她喜歡的,奇怪地問她要這個做什麼。
壽康理直氣壯地道:「駙馬喜歡啊!」
滿殿的人哈哈大笑,這麼小的姑娘不懂什麼少女情思,喜歡誰就光明正大地說出來。駙馬是她喜歡的玩伴,見了好東西想著給好朋友留一份,太正常不過了。
皇后忍著笑,把分給自己的那一份給了她,這小丫頭片子還挑挑揀揀的,後來想到可以把駙馬不喜歡的送給叔父和嬸娘,這才勉強收下了。
皇后實在忍不了這一老一小,壞心眼兒地把給皇上的扇子留下,到了晚上正貞帝到了坤寧宮,就全都拿出來給他。
正貞帝奇怪地問:「你今天整理東西了?」
皇后正色道:「不是,這是母后給皇上的。」
太后的東西都是皇上給的,正貞帝有些糊塗:「母后不喜歡?」
要不也不至於把東西還回來啊。
皇后就繼續正色道:「嗯,不喜歡。」
正貞帝一看皇后的表情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讓奴才們退出去,這才笑道:「說吧,今天是不是賢良夫人又進宮了?」也就只有高媛,才會有層出不窮的主意,還讓太后覺得極有道理。
皇后便捂著嘴笑:「不止她,還有你的寶貝閨女。她拿了一柄駙馬剛畫給她的扇子沖著母后顯擺,再加上阿媛的一通歪理,母后就覺得她的扇子沒有一柄好看的。」
正貞帝倒覺得有趣:「什麼樣的扇子?母后喜歡?」
皇後點頭:「喜歡,就是不好意思跟孫女要。」
想想那個扇面的風格:「以後你還是給母后準備些小雞捉蟲、小貓撲蝶的扇子吧。」自己想想也覺得好笑。
正貞帝懂了,好吧,人家說老小老小,越老越小,可以理解。
皇后又把壽康給駙馬搶東西的事情講了,小兩口感情好,當娘的十分欣慰。
正貞帝卻嘆了口氣道:「今日接到西南戰事的奏章,幾位閣老談起司直和澹華殿試的文章來,十分感慨。看著像是紙上談兵,誰知卻是運籌帷幄。小小年紀,眼光竟如此毒辣。幾位閣老話里話外地替澹華惋惜,讓朕都覺得有些沒臉。」
皇后也沉默了,這件事情,的確是他們做的不妥當,若不是真武侯夫人張氏自己上了奏章,正貞帝是絕對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也正因為如此,柴文道在分宗的時候,柴文遠也好,朝中的輿論也好,都沒有反對的。張氏佔了明面上的身份,對柴伐北就有禮法上的母親權利。若不分宗,難道還要讓那個瘋婦繼續為非作歹不成?
作為既得利益者,皇后不好說什麼,但也不會說張氏的好話便是了。
正貞帝繼續嘆氣:「澹華今天來了沒有?」
皇後下意識地回答:「沒有,說是去鋪子里了。」
好好的一個探花郎整日里只能畫畫哄小姑娘開心、做些商賈之事,怎麼看怎麼覺得屈才。
帝后也不是沒有補償,可再多的錢財,也彌補不了大志不得伸展的遺憾吧?尤其是他還是個少年呢。
皇后的目光無意識地移到了自己的妝奩里,一串珍珠項鏈正閃著瑩瑩的光暈。一個念頭在她的腦海里浮現,脫口而出:「文史館。」
正貞帝眼睛一亮:「正是!」
文史館是皇家的藏書館,只對皇子和宗室子弟開放。裡頭藏書之豐富,絕對出乎人們的想象。最重要的是,文史館還擔任著一項秘密而重要的任務,非才華橫溢者不可承擔。
皇后越想越覺得合適:「文史館可沒說,不讓駙馬進。」
正貞帝道:「沒錯,不過本朝歷來的駙馬……」
罷了,一個賽一個的紈絝,不明著往家裡帶小妾就是對公主的尊重了,就沒幾個有出息的。勉強出現幾個不那麼歪瓜裂棗的,也僅限於掙錢的本事、吟詩作畫的本事罷了。有真才實學的,還真找不出一個來。
「無名軍師留下那麼多好東西,偏偏最重要的筆記讓人看不出來,花了幾百年的功夫,也不過就是折騰出一個養殖珍珠的法子來。除了能掙些銀子,再沒有別的用處。你不是說澹華會算學嗎?沒準兒能研究出什麼來呢。」皇後繼續道。
正貞帝奇怪地問:「澹華的算學是賢良夫人教的,你怎麼不去問問她?」
皇后道:「問過啦,跟澹華說的一模一樣,她都不記得從哪兒看到的了,只是說小時候看到的。哎,你說,她小時候見過小大師,會不會是……」
正貞帝搖搖頭:「就算是她救了小大師一命,小大師還的也足夠多了。佛家不是最講究因果嗎?恐怕不是。」
皇后問他:「你真的不記得小大師的模樣啦?」
正貞帝:「好像是記得的,可要是說出他長什麼模樣,或者要我畫出來,那是絕對畫不出來的。你再想想那手串,壽康的身子是不是好多了?」
皇后欣慰地笑:「說起此事來,真是要感謝阿媛,她連晚上都是陪著壽康的。你沒見壽康那小東西,跟她親著呢,一口一個娘地叫著,跟我都沒那麼親過。」
正貞帝見她嘴上抱怨,心裡卻歡喜,便也高興地道:「那就這樣,如今都已是臘月了。轉過年來,再讓澹華去文史館,也不至於荒廢了他的才華。你想著跟她透透口風,也讓澹華高興些。」
把駙馬一家子哄好了,自家女兒的日子也能好過些。
皇后就在高媛下一次進宮的時候,把正貞帝的意思說了。高媛不解地問:「這個文史館是做什麼的?」
皇后含糊其辭道:「是宮裡的藏書館,有些古籍時間久了字跡不清,需要有些才學的去整理。澹華學問好,做這個正合適。」
聽著像是和翰林院的事情差不多,高媛就道:「成,我回去跟他說一聲。」
皇后就問壽康:「駙馬今兒怎麼又沒來?」
壽康道:「在家畫扇子呢。」
「怎麼又要畫扇子?」皇后問,大冬天的怎麼就跟扇子幹上了?
高媛笑:「這不是得了太后的扇子嗎?給太后畫回禮呢。」
皇后懂了,兩個女人心照不宣地對視而笑,把話題轉移到別處去了。
高媛回家之後,就把文史館的事情跟柴伐北說了,然後便見這小子一臉的驚喜。
「真的啊?母后真的這麼說的嗎?」
高媛:「是這麼說的,不過說如今已經是臘月了,讓你轉過年再去。我聽著跟翰林院也差不多啊,你這麼高興做什麼?」
柴伐北趴在她耳朵邊悄悄地道:「娘,這個文史館裡頭,有無名軍師留下來的筆記。」
高媛猛地瞪大了眼睛,只聽柴伐北繼續道:「傳聞無名軍師留下了許多筆記,可是裡頭倒有七八成是大家不認識的。皇家怕裡頭有什麼要緊的機密,就盡數收在了文史館里。三百多年一直沒斷過研究,可研究到現在,也就研究出一個怎麼養珍珠的法子來。娘得到的首飾裡頭,是不是珍珠的特別多?品相還特別好?」
高媛點頭。
柴伐北繼續道:「那就對了,都是皇家在沿海養出來的。也不知道花了多少年才琢磨出這麼一件事情來,雖然說幹不了別的,卻著實給皇家掙了不少錢,連帶著對老百姓的賦稅都可以少要些。」
原來皇家也是做生意的,這是高媛的第一想法。然後她就意識到,那個無名軍師的筆記,怕還有許多好東西等待人們的開發。
七八成的文字是大家不認識的,莫不成裡頭除了簡體字,還夾雜了英語?可千萬別是太難的,時間長了,她好多單詞都忘記了,這裡又沒有漢英詞典。
「你能看到那筆記嗎?」高媛擔憂地問,「就是能看到,那麼珍貴的東西,怕也拿不出來吧?」
柴伐北眨著眼睛道:「是拿不出來,可我能記住啊!」
想想就興奮起來,娘可是和無名軍師來自同一個地方,無名軍師的筆記,別人看不懂,娘看懂的可能性很大啊!
真是意外之喜,當駙馬有了這個福利,那就一點兒也不虧了。讀書為官是為了什麼?還不是想青史留名,為後人留下些東西。如今他不用為官,照樣可以在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想到後人會感念他這個駙馬解開了幾百年的難題,就好興奮有沒有?
興奮過頭的柴伐北跑去找柴文道去了,兩個人迅速達成一致意見,這東西表面上不能著急,私下裡卻可以加快進度。再說那些符號,沒準兒娘已經心裡有數了也說不定。
兩個人誠懇地請高媛教他們,高媛卻搖頭拒絕了。
兩個人都不理解地看著她,為什麼啊?
高媛嘆道:「想想算學,你們也就算了,馬肅正他們三個,卻因此不得不進牧靈軍校,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是我誤了他們幾個,想起來就愧疚得很。」
「哎呦我的娘啊,您怎麼這麼想啊?!」柴伐北慘叫道,「您想錯了啊!」
柴文道也道:「娘,您不知道阿正他們三個有多慶幸學了算學嗎?」
高媛愣了:「你們見到他們了?」
柴文道點頭道:「嗯,前些日子他們一到京,就給我送了個信,我們就在牧靈軍校外頭匆匆見了一面。他們三個還托我跟您道謝呢,您忘了?」
高媛:「不是因為給他們送了些銀子嗎?」
柴文道搖頭:「不是為了這個。娘您是不是覺得他們可以考科舉,然後當官?」
高媛反問:「讀書人不都是這樣的嗎?」
柴文道解釋:「大多數平民子弟,沒有進身之階,讀書科舉的確是唯一的法子。可論他們三個的資質,這輩子能考到舉人怕就到頭了,就是做官也有限,不過就是當個地方上的小官員罷了。可進了牧靈軍校則不同,就算是軍校里的學員,也不是每個人都能認識西洋算學的字元的,只有那些有軍功的、武將家有出息的子弟,才有可能被授予此術,是個重點培養的意思。他們三個沾了娘的光,出來之後至少可以進兵部,一步一步幹上去,將來當個兵部侍郎都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