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242.合理事
被錢唐百姓命名為狀元堤的堤壩只差最後植樹這一項事體,柴文道就放心地將此事交給了下屬,督促春耕去了。本該閑下來的柴伐北卻一如既往地忙碌,甚至比起以前還要忙碌些,小哥倆兒的學習任務,又被他移交給了高媛。
高媛看著五歲的彧哥兒和四歲的敏哥兒,決定還是教自己拿手的算學吧。看著好像是早了些,誰讓這倆極聰明呢?還越來越聰明。
讀書人夢寐以求的過目不忘天賦,這小哥倆兒都有。柴伐北還讓人打造了小孩子專用的弓箭,教他們射箭,居然還挺準的,只是年紀小,力度不夠。
叔侄倆信誓旦旦地說這是因為小哥倆一直和她住在一起的緣故,這麼好的資源不能浪費,要不咱們家多生幾個孩子吧?
高媛懷疑地眯了眯眼睛,這倆打什麼鬼主意呢?看看柴文道,呂開妍這幾年的身體恢復得不錯,再生一個也沒問題。再看看柴伐北,懂了,壽康今年十五了。
高媛猶豫了半天,提出來圓房可以,但生孩子還是要過幾年再說,至少要到壽康十八歲以後。
不過壽康是公主,圓房是件大事,還要重新布置新房,更有皇家獨有的禮儀規矩。柴伐北說正好他也有事要回一趟京城,乾脆就把壽康也帶著回去了,一個月之後才回來,然後他就更忙了。
他一個沒職沒權的駙馬,怎麼比當知州的柴文道還忙呢?高媛表示不能理解,特意等晚上去抓了人來問。
柴伐北打了個呵欠,好睏,把腦袋往高媛肩膀上一靠,真舒服。
「怎麼就累成這樣了?」高媛心疼壞了,「堤壩不都建好了嗎?你叔父把種樹的事兒交給你了?」
柴伐北:「沒有,不是堤壩的事兒,是咱們家自己的事兒。」
高媛有些懵:「咱們家有什麼事兒?我怎麼不知道?」
柴伐北閉上眼睛又打了個呵欠:「我把南湖邊上的地全都買下來了。」
高媛:「你買它做什麼啊?花了不少銀子吧?」
柴伐北:「叔父還沒築堤的時候我就買了,那時候沒人稀罕,也沒花多少銀子。那些傻子們還以為我是為了給叔父貼補銀子呢,高高興興就低價賣給我了。」
高媛還是不解:「你要那麼多地方做什麼用?湖邊一圈兒也種不了多少莊稼。」
柴伐北笑:「種莊稼做什麼啊?我蓋房子賣呢。」
高媛懂了,敢情他利用信息之便,低價買了地,做起了房地產生意。倒也是件正事,只是也沒必要把自己累成這樣啊。
柴伐北解釋道:「也不止蓋房子這件事情,還要蓋個書院,招生找先生什麼的,一堆事兒。」
高媛見他動靜鬧得挺大,又心疼他困得不行,催他回去睡了。只囑咐了廚下多做些好的給他補補,別把身子累壞了。
又過了幾天,柴伐北讓人搬了兩株茶樹來,種在青花瓷的大缸里,茶樹苗不高,葉子卻肥碩。說是蓋房子的時候清理雜樹,在樹叢里發現了幾株野茶樹,柴伐北特地讓人撿了兩株比較小的,連底下的土一起挖了直接種在缸里運回來送她的。
高媛想了想,反正運回家來也沒外人看見了,直接就送進了空間,種在了花叢邊。她那花叢里各種名貴花卉,都是這些年慢慢積攢下來的,尤其是從相國寺挖的牡丹,長的可好了,就連那些種子也都發了芽,慢慢地長大了。
原先還指望這些東西賣錢,如今是不用的了。高媛就把種花當成個愛好,仔細地規劃了,種了幾分地的各種花卉,而且還在不斷地擴展之中。
之所以把茶樹也種在了花叢邊上,完全是受呂開妍和壽康的影響,這倆在家中池塘的荷花開放之後,想起了一個比較高雅的玩兒法,把今年的新茶拿紗布包了,下午把茶包放在荷花中間,到明天早上荷花開放的時候再拿出來。如是幾次之後,茶葉中就帶了荷花的香氣。
好吧,高雅記得這的確是比較流行的大戶千金們的一種高雅玩兒法,不過她做不來這種細碎功夫,她是直接到自家的茶園子里,學著采了茶,還跟人學了炒茶的一整套工序,就連炒茶的一整套工具都在空間里存了一套。茶園子是去年剛到錢唐的時候買的,本來是準備給數風流備貨用的,如今倒成了她喜歡的地點之一。
身為當年的學霸,見了什麼東西都想學一學,這個沒毛病。尤其是如今的工藝,那可是純手工的經典古藝,等她回了地球,隨便拿出一個來就能當個非物質文化遺產,必須學。
有錢有閑有條件,不好好充實自己簡直就是犯罪。兒子們忙著做事業,她也不能虛度時光對不對?
等時光又走了幾個月,到九月初一的時候,柴文道叔侄倆一大早就打扮整齊了,帶著同樣打扮整齊的一家子,一起來請高媛出門。
高媛見他們都是一副要給你個驚喜的表情,便配合著讓丫頭梳洗打扮,呂開妍還挺著個肚子和壽康在一旁出主意。
高媛囑咐呂開妍:「你可別往人多的地方去,小心擠了肚子。」
呂開妍笑道:「娘放心,我不出去,壽康也不去,只他們叔侄倆伺候您出去轉轉就得了。」
壽康從她的首飾盒子里拿出根珠釵來:「戴這個,娘戴珠釵最好看了。再戴個珠串就成了。」
高媛隨便她們折騰,讓戴什麼就戴什麼,壽康極惋惜地道:「可惜娘就是不肯扎耳洞,要不再戴上對珍珠耳鐺更好看。」
「怪疼的,小時候扎也就算了,現在才不扎。」高媛對扎耳洞敬謝不敏,呂開妍說了幾次不疼也不信。
打扮好了,兩個兒媳都說寡淡,還要再加上幾件首飾才好,高媛警惕地道:「不要沉的。」
呂開妍捧著肚子小心地笑:「娘還是老樣子,就是不喜歡往頭上插首飾。」
壽康在她的首飾盒子里繼續挑:「就是,我記得以前每回給娘東西,母后都特地囑咐一句要輕巧精緻的,娘最不喜歡頂一頭沉東西了。」
選了一個金絲牡丹出來,在高媛頭上比了比,給她插上了,還問她沉不沉?
高媛動動頭:「還成,行了吧?」
「行啦。」壽康笑道,「娘您怎麼這麼不愛打扮啊?」
高媛漫不經心地道:「打扮起來我自己又看不到,白白便宜了外人,幹嘛做那費力不討好的事情?」
呂開妍和壽康又笑了起來,娘總是有一堆歪理,偏偏說起來還理直氣壯,讓人以為她的理才是正確的。
好在她也好說話,只要不太違反她的原則的,都隨便她們怎麼說就怎麼做。她的四季衣裳都是呂開妍給預備的,裡衣都依了她用的細棉布,外衣披風等卻都極盡精緻,符合她一品誥命的身份。
彧哥兒和敏哥兒陪在叔侄倆身邊,見高媛由娘和公主大嫂送出來,同時喊好看。
叔侄倆也一致表示贊同,高媛笑著指了指兩個兒媳:「都是她們倆給我捯飭的,頂著這一頭,我都快不會走路了。我可算知道為啥那些貴夫人們出個門還得帶上七八個丫頭了,這是專門盯著頭上、身上的東西掉了好撿起來的。」
一家子被她逗笑了,柴伐北扶著她道:「娘這頭上的首飾一點兒都不多,讓您這習慣鬧的,如今錢唐城裡的官眷們,頭上的東西越來越少了。再這麼下去,首飾鋪子里的生意都不好做啦。」
高媛哎呦了一聲:「那是我不對,要不我今兒插上七八根釵子再出門?」
這下連伺候的下人們都捂著嘴笑了,柴文道笑:「娘這樣就很好,別看東西少,樣樣精細別緻。」
壽康就得意地道:「我給娘選的。」
柴伐北立刻表揚:「選得好,真有眼光。」
一家子說說笑笑地出了垂花門,呂開妍幾個不出門的目送高媛坐上車,這才回去。柴伐北今天也一反常態地沒有騎馬,和柴文道一起上了車,陪著高媛一起坐。
高媛笑:「說吧,今兒神秘兮兮的,要帶我去哪裡啊?」
柴伐北笑嘻嘻地道:「娘,我建了個書院。」
高媛懂了:「今天開學?」
柴伐北豎起了大拇指:「我娘就是厲害,一猜就中。」
「怎麼選在今天?」這可不是此地傳統的開學日子,一般的書院都是二月里開學的。
柴文道微笑:「娘不是說您上學的時候,都是九月初一開學的嗎?」
柴伐北對她保證:「就是如今男女同校還做不到,只能先招收些商戶子弟。等以後兒子再給娘辦個女校,專門招女學生,讓娘當校長。」
高媛心中百感交集,摸著他的肩膀道:「不用的。娘那個世界有一句話,叫存在即合理。說這世上之所以有什麼東西,都是有原因的。這話稍微有些偏頗,但也有些道理。男女同校也好,女校也好,在這個時代還不成熟,尤其是男女同校,就算是在我那個時代,也不過才實行了一百多年而已。」
頓了頓,又道:「你們不必把我說的,原封不動地搬過來。一來沒有必要,娘也不是那抱著過去不放的人,這人啊,還是過好當下的日子最要緊;二來我說的那些東西,並不適合這個時代,強搬過來反而不美。不過你招收那些商戶子弟倒是不錯,前些日子去京城,是不是也是為這件事兒?」
柴伐北點頭,就把他們在築堤納捐時的做法說了。
高媛點頭:「這樣就很好,人不能脫離了自己的時代而存在,太過超前的人,不被世人理解,就算是驚才絕艷之輩,也免不了落個悲慘下場,窮困潦倒都算是好的了。娘那個時代,曾經有國外的幾個科學家……」
高媛跟他們說伽利略和布魯諾的事情,又拿現代遺傳學之父孟德爾做比較,到最後總結道:「我欽佩伽利略和布魯諾為科學和真理獻身的勇氣,卻更欣賞孟德爾的做法。你們也是,不要和時代硬碰硬,如今你們做的已經足夠多足夠好了。在人們習慣了一片黑暗的時候,你只能給他點一根蠟燭,卻不能立刻把他拉到大太陽底下,會把眼睛弄壞的。」
叔侄倆已經多年不曾聽高媛如此教誨,不覺茅塞頓開,點頭道:「娘說的對。」
高媛見他們明白了,也不再多說,只問:「你開書院,招收商戶子弟,人家可是自願去入學的?」
柴文道笑:「娘還不知道他,他賊精賊精的,跑去京城在華相那兒磨了個准考證書來,不論出身,只要有了那個准考證書,就可以參加科舉。」
高媛有些擔憂:「什麼也不論嗎?」
柴伐北補充道:「也不是,就算是我們當年參加科舉,也要查一查家裡有沒有作姦犯科之人,是不是在孝期之類,這些他們自然也是要遵守的。只是以前他們連報名的資格都沒有,如今有了這個資格,剩下的便各憑本事罷了。」
高媛點頭:「對,這個才對。咱們能做的,就是給他個機會。能不能抓住這個機會,可就要憑真才實學了。」
叔侄倆:「正是。」
高媛又問:「那准考證,不好拿吧?」
柴伐北笑了起來:「好拿,好拿得很。」
對著高媛掰著手指頭算:「娘您不知道,咱們家那個制皂術和玻璃術,把工部養肥了,別的部看著眼熱得很;叔父築堤用的法子,吏部極為欣賞,讓叔父寫了詳細的條陳遞上去,要發在邸報上讓大家都學;還有那個曬鹽的法子,戶部的那些貪財的都快樂死了。刑部、兵部自有一套體系,不眼饞這個,常相和文相也沒少得分紅,也就不怎麼在意。只有華相特別糾結,他領著禮部,跟銀子不沾邊,也不敢沾邊,眼看著工部和戶部的官兒發財,眼睛都要紅了。」
高媛一點兒也沒覺得他一個年輕人背地裡說幾個閣老的閑話有什麼不好的,現代的年輕人誰還不吐槽個官兒啊?她都習慣了,就連自己當年也罵過那些貪官呢。
柴伐北笑嘻嘻地豎著一根指頭代表禮部:「如今我自動把銀子送去,華相美得都不成了。別說錢唐了,他還想著把這書院推廣到全國去呢,由他禮部來辦。」
高媛笑了,當個閣老也不容易,得想著下頭人的腰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