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243.賢良院
柴伐北繼續笑嘻嘻:「娘您知道那書院叫什麼名字不?」
高媛驚訝:「華相連名字都想好了?」
柴文道搖頭:「不是他起的,是伐北起的。」
高媛:「啊?你起的啊?叫什麼名字?」
柴伐北卻賣起了關子:「一會兒娘就知道啦!」
這個壞小子。高媛象徵性地拍一巴掌,不理他了,轉頭跟柴文道說話:「這個書院,就是伐北前些日子忙活的那個?」
柴文道笑道:「正是,就在南湖邊上,圈了好大一塊地蓋的,裡頭連校場都有,他還從皇宮裡跟皇上要了幾個上了年紀的好手來,說反正也幹不了活兒了,還不如到書院來教幾個學生,還能找個地方養老。皇上覺得他說的有道理,聽說為了爭這個教諭的名額,幾個好手還比試了一番呢。」
高媛對著柴伐北道:「又亂出主意。」
柴伐北大叫冤枉:「這可不是亂出主意,華相都跑去看了,說那些人他都要了,還嫌不夠呢。」
這還差不多,然後呢?
柴文道繼續解說:「也請了幾個錢唐比較有名氣的先生,我和伐北偶爾也去講講課。」
高媛還是有些不明白:「那怎麼伐北還要給禮部送銀子呢?」
柴文道好笑地看了柴伐北一眼,後者縮起脖子當自己不存在:「他從華相那兒每年弄來十個名額,然後那些學生每年考試,總分評定在前三的,能獲得一個名額的獎勵。他那總分評定,不還是娘教給他的?」
高媛點頭:「我說他前一陣子老纏著我,問我上學的時候怎麼考試呢,原來是打著這個主意。等會兒,他不是要了十個嗎?這才三個啊。」剩下的那七個——懂了。
想想這小子的德行:「這個商戶子弟要入學,也得交學費吧?」
「束脩,娘,交束脩。」柴伐北糾正她的說法。
高媛點頭:「嗯,疏忽了,是束脩,交不交?」
「自然是交的,要不先生的俸祿從哪兒來啊?」柴伐北理直氣壯地道。
明白了,這小子仗著自己有人脈,弄了個民辦學校,不但掙足了銀子,還掙足了名聲,而且他還把這種模式賣了個人情。
真夠鬼的,肯定不是她教出來的。
高媛瞅瞅努力裝著不存在的柴伐北,問:「你這麼做,人家會不會說你不好?」
柴伐北奇怪地問:「為什麼說我不好?他們哭著喊著送銀子給我,就是為了收他們家孩子進書院呢。」
「那就好。裡頭的門道我不太懂,你別讓人抓住什麼小辮子攻訐你就成。」高媛道,想來他們兩個老油條也不會讓自己混到那一地步去。
叔侄倆點頭應了,等到了地頭,叔侄倆先跳下車去,等車夫把腳凳放好,一左一右地扶她下車。
高媛抬頭,正看見一座黑漆大門,門楣之上橫著一塊匾,卻拿紅綢子遮了,兩邊各長長地垂下來。
沒想到柴伐北還弄了個揭彩的儀式,高媛見門口已經有不少人等著,不是當地的官員,就是穿著講究的員外,還有不少十幾歲的學生,身上穿著統一的青色長衫。看那樣式,和他們叔侄倆在青山書院時穿的十分相像,只是在胸口之上綉了一個圖案,她也不好意思猛盯著人家胸口瞧,便將目光重新移到那大門裡頭。
除了一座影壁之外,什麼都看不見。
柴伐北對她道:「娘,您要不要進去看看?」
高媛倒沒有在一群男人堆里不自在的感覺,說句倨傲的話,在場的所有人里,她最大,唯一比她品級高的是柴伐北,還得聽她的。
她便在叔侄倆的陪同下參觀起了書院,越看越激動,這所書院,和她對柴伐北描繪的老家學校幾乎是一模一樣的布局,只是房子的顏色略有不同罷了。白牆烏瓦,在藍天綠樹的映襯下格外雅緻。兩排房屋並列,中間是一條筆直大道,鋪了青石板,柴伐北說以後學生就在這兒跑步鍛煉體魄。
每座房屋之前都有花壇,栽種了各種顏色的月季花,任意一個角度看去,都是美景。外牆上還有布告欄,拿玻璃擋了,中間只留罅隙,可防雨。柴文道指著那玻璃,說這是柴伐北剛從工部弄出來的,格外結實些,不怕風吹雨淋。
如今的玻璃還是奢侈品,據說連皇后的坤寧宮也才剛換了玻璃窗不久。柴伐北把這麼一塊玻璃往牆上一鑲,頓時將整個書院的奢華風提高了上去,讓那些花了銀子的商家們大呼值得。
高媛聽那些商戶家長對著塊玻璃誇讚不已,實在不忍聽下去,走馬觀花看過了書院,就再次轉到門口。柴伐北看看門房裡燃的香鍾,說吉時已到,就請高媛抓住了一邊的紅綢,另外一邊則是叔侄倆一起抓住,在如雷的鞭炮聲中,將遮住牌匾的紅綢扯了下來。三個黑色大字出現在高媛的視線里:賢良院。
高媛的眼睛濕潤了,怎麼也沒想到柴伐北竟然用她的封號給書院命名。
柴伐北低聲對她道:「娘,您喜不喜歡?」
高媛點著頭:「喜歡,非常喜歡。」
仰著頭將眼中的濕意眨幹了,欣慰地看著那牌匾道:「你的字又有進益了。」
拍拍他的手:「伐北,謝謝你為娘做的這一切。」
柴伐北惶恐地道:「娘,您別這麼說,兒子做這些是應當的,怎麼能讓娘來謝兒子?」
高媛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冒出了現代的說話習慣,不由失笑,都是剛才那現代風格的校舍鬧的。
她急忙改口:「沒錯,你說的對。我這輩子有你們倆,真是值了。」
這麼說就符合當下母親的說話風格了吧?!
叔侄倆果然舒坦了不少,問她還要不要到別處逛逛,見她搖頭,便隨意應酬了幾句,服侍她離開。雖然說這家書院是柴伐北開的,可他身份太過尊貴,能出席一下就算是很給臉面了,剩下的事情自然由當地官員和書院的山長負責。
柴伐北只當了個東家,書院的運行他是懶得管的。反正他把最要緊的准考證書牢牢地握在手裡,不管是誰負責書院事務,都得按照他立下的規矩來。
高媛不得不承認,勛貴的生活才是柴伐北習慣的生活方式,就他那副樣子吧,真的,也就是他是她親兒子,否則真的想揍他一頓狠的。偏偏這個時代的人吃這一套,覺得這才是皇家駙馬應該有的氣度。
算了,她不管了。生活多美好啊,有的是可學的東西,她還是繼續練習怎麼炒茶吧。
等她把炒茶的本事練好了,時間也已經到了臘月,又快過年了。
呂開妍的肚子已經很大,算計著時間,再有兩個月也差不多該生產了,一家子最近津津樂道的事情是推算產期,看看和彧哥兒的生日是不是同一天,彧哥兒也是二月生的呢。
只是令高媛沒想到的事情是,還沒等到又一個叫她祖母的小傢伙出生,卻來了兩個管她叫娘的。
柴伐北把兩個氣宇軒昂的小夥子領到她面前的時候,高媛都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雖然隔了多年不見,可他們的模樣和小時候的變化不大,還是讓她一眼就看出來了他們倆的身份。
兩個小夥子不等丫頭放下拜墊,就推金山倒玉柱般跪了下去:「娘。」
高媛的眼淚控制不住地流了下來,一手摻著一個拽起來,兩個年輕人也眼中含淚看著她,把旁邊看著的女眷們都看傻了,這是誰啊?怎麼一進門就喊娘呢?
高媛擦了眼淚,笑道:「還沒跟你們說,這個是你們嬸娘,這個是壽康公主,你們該叫大嫂。」
范誠旭范誠陽兄弟倆便對著呂開妍和壽康公主行了家禮,高媛又對她們倆道:「這是以前娘養過些日子的孩子,你們沒見過,自然不認識。把孩子們帶下去歇著吧,午飯就在你們自己房裡吃。」
兩個兒媳雖然仍舊茫然,卻也聽話地帶著彧哥兒和敏哥兒下去了,屋裡只留了三位主人和兩位客人,下人們則早就被屏退得老遠。
高媛拉著范誠陽的手,讓他守著自己坐下,細細打量著:「比小時候瘦了好多。」
范誠陽眼中含淚:「孫伯父家的飯沒有娘做的好吃。」
幾個大的扶額,論撒嬌耍賴的本事,他們三個加起來都不如這一個。
高媛果然很吃這一套:「一會兒娘給你做,想吃什麼?」
「炸薯條!」范誠陽脫口而出。孫伯父家的廚娘根本就做不出娘做的味道來,他饞了很多年了。
「好,那個容易,一會兒就得。」
「還要那個糖醋腌蘿蔔。」
「好,好。」
「娘,我特想家裡的石榴,咱們家的石榴可好吃了。」
「那個不太好得,錢唐這邊的石榴不好吃,不過娘這裡有新鮮桃子,你要不要吃?」
「要。娘,您真的是神仙的護法啊?我都聽人說了,哥還說不信。」
「你哥說得對,什麼護法啊,都是你叔父跟你大哥瞎編出來騙人玩兒的。」
「就是,我就說嘛,娘要是有那麼大本事,肯定小時候給我吃過,怎麼可能不給我吃。」
幾個大的實在看不過去,紛紛咳嗽,差不多就得啦。
范誠陽就嘟著嘴不說話了。
高媛見不得小孩子撒嬌,雖然眼前這個離小孩子的年齡已經比較遙遠了,可當年這小子太會黏人了,也就是如今的彧哥兒和敏哥兒能在此項上跟他打個平手。她就握住范誠陽的手道:「他們倆的主意我也不太懂,不說這個,你跟娘說說,這些年你們是怎麼過的?我們在京城的時候也沒見到你們,他們倆說見了怕對你們不好,我也沒敢去打聽。你如今也有十七了,你哥都十九了,可成親了沒有?」
范誠陽就笑道:「大哥成親啦,娶的是孫伯父家的大姐姐,連孩兒都有啦!」
高媛歡喜極了:「這就好,這就好。」轉頭對著范誠旭道,「你孫伯父既然能把自家閨女嫁給你,那你們如今是不是也恢復原本的姓名了?」
范誠旭黯然地搖搖頭:「還沒有。孫伯父怕我倆在京城被人認出來,這些年一直謀求外任,基本上都在西南待著。前些年西南戰事,他弄了個假身份,讓我去從軍,這才博了個小小的功名。二弟至今未成親,也是因為這個身份的問題。當年孫伯父也是怕我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家父絕了血脈,一直把他放在家裡養著,如今他還姓孫。」
高媛嘆氣:「在京城的時候,我見過你們的外祖母,看得出來,她還是想知道你們的消息的。我問她夏竹如何了?看她那樣子,十分心虛,怕夏竹早就沒有了。」
范誠旭點頭,嘴角掛了一絲冷笑:「娘莫提那一家人了,孫伯父早就打聽出來了,夏竹姐姐到了他們家沒幾天就暴病而亡,就連見過她的兩個門房也沒了,只有一個心腹還活著。若不是那個心腹,我們還打探不出夏竹姐姐的消息來,還以為她隱姓埋名潛逃了呢。」
高媛搖頭:「就算是所有的人都扔下你們倆不管,夏竹也不會的,她實實在在是個忠僕,一門心思全放在你們倆身上。只是可惜命苦,費了那麼多辛苦才掙出命來,誰成想卻死在了自家親戚手上。」
范誠旭沉吟道:「夏竹姐姐活著的時候,跟我說過一件事。說當年爹爹的書房裡頭怕是有些要緊的東西,只是她不怎麼識字,也不知道到底什麼東西要緊。孫伯父一直說我家遭遇覆盆之冤,苦於沒有證據,這麼多年苦苦尋覓,也沒有什麼結果。如今已過去多年,我兄弟倆卻不能任由父親頭上頂著個叛國的帽子,就連生死也不得知。如今知道北關事情的人不多,我們兄弟倆要想洗清父親頭上的冤屈,只能來找娘問問,看看還曾記得當年的什麼情形。」
高媛愣了:「你們倆想為父洗冤?」
范誠旭重重地點頭:「這是當兒子的孝道,不得不為之。」
高媛嘆氣:「既然你這麼說了,我便將我知道的盡數告訴你們好了。管不管用,我卻不知。」
范誠旭兄弟倆俯下身去:「能得娘這句話,已是兒子們的福氣了。」
「你們倆且等等,我有些東西給你們。」高媛站起身來,走進了內室,將空間里多年不曾摸過的幾個箱子取了出來。
箱子里的東西都是當年匆忙之中在范俊豐的書房裡收取的,但凡有字的,都被她整理在這幾個箱子里了。
她又拿出一幅畫像來,這是她跟著柴伐北學會了繪畫之後,花了幾個月的功夫才畫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