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可是,有了嫉恨那也不成,男人就是這樣:別的男人牽挂上了自己的女神,那終是不行,尚冰的邏輯便是要其自剜雙目!
尚冰沉呤中,官軍中那將卻已挺槍過來。
尚冰不願接戰,便往前跑,大隊官軍在後即追。
尚冰怒道,我又不是怕了你們,為何陰魂不散,總是跟著我啊!尚冰忽地回馬,手中方天畫戟指了追上來的敵將道:「不要以為我是一人,便怕了你等!不知死活的,上來領死吧!」
那將道:「小子通上名來,我不殺無名之輩!」尚冰又氣,便即朗聲高叫:「你爺爺便是舉兵造反的尚冰!」
那將道:「本將性徐,名未來。原來,你是反賊啊!還好,今天兩個反賊遇齊了,爺爺我收拾了你,便去取姜永的首級!」言罷,徐未來挺槍刺向尚冰。
尚冰側身讓過,手中戟迎面便砍。
尚冰使指方天畫戟,乃是雙月牙戟:可作槍使用,也可使出刀的招數。使戟之人,不但要求槍法精熟,刀的招數也要爛熟於胸中。
徐未來見尚冰的戟砍到,躲閃不過,只得挺槍架住。尚冰在戟法上頗有研究,多年來,在招數上浸淫了自己的獨有心得。徐未來鐵槍架住畫戟,按一般的招式,尚冰應撤戟回刺。尚冰卻未撤戟,尚冰手中畫戟微一偏轉,畫戟刀刃順了鐵槍桿疾快地削將下去。
徐未來大驚,慌忙收住槍,策馬退後一步道:「你這小子,戟法有些古怪:出自何門何派,老實招來!」
原來,當時使戟的大家首推官軍中的驍將氽莽,可惜氽莽半年前已死於悍匪的暗算之中;另一個使戟的高手是民間遊俠程和,程和成名后,便銷聲匿跡,沒人知道隱身於何處。徐未來驚異於尚冰怪異的戟法,以為必是出自上述二人之後。
尚冰道:「你爺爺手中這支戟,還不知道師付是誰呢!小子,別光顧了說話,擔誤了你我的手上功夫,接招吧!」言罷,尚冰畫戟一舉,卻是槍法中的「大架梁」招式。徐未來搖頭,這分明是賣藝人手中的花拳繡腿嘛,怎好拿來與我對敵?
徐未來卻使出「懷中抱月」的槍式,這招也是好看,卻沒有什麼實戰價值。尚冰忽地笑了,他道:「別在這兒依樣畫葫蘆了,看招!」戟一抖動,畫戟箭一般疾刺而去。
徐未來挺槍撩開,回刺一槍,尚冰側身躲過,手中戟忽地削向徐未來的腰肋。徐未來使槍架去,尚冰這招卻未使老,中途忽又變招,急刺徐未來的左胸。這招疾快,徐未來未及思索,舉槍上架,卻是架了一個空。
說時遲,那時快,尚冰前刺之招變為撩刺馬腿,徐未來防備不及。坐下馬受了一戟,支持不住,立時倒地。徐未來騰身一躍,已站在一旁。
尚冰道:「你這小子也還將就,算了,饒你去吧!」
徐未來已知尚冰的功夫在已之上,尚冰這話說得太氣人,周圍那樣多官軍兄弟都看著吶,如此退下,比死了還難受。
徐未來也有心計,暗道,你既知道「大架梁」的花招,我且演一演別的招式,若是不識得,我便順勢前刺,瞬間要了你的狗命。
徐未來將槍鈄背於身後,槍尖朝前,右手持槍------此一招,乃是花拳繡腿中的「十字背槍」。尚冰在一旁笑得合不攏嘴,他道:「怎麼了,還不服氣,要表演一些絕活什麼的?」
徐未來不理會尚冰,他獰步轉身,又變招為「夜叉探海」。尚冰嘴角帶了微笑,把戟收於掛槍環中,坐在馬背上,雙手抱於胸前,當作看一場武戲。
徐未來招式又變,由夜叉探海,瞬間變為「靈貓戲鼠」,倏而又為「蒼龍擺尾」、「死蛇遢地」、「迴風潑水」等,看得眾人眼花繚亂。尚冰看到好處,嘴中叫得一聲好時,卻見眼前驚鴻一現,徐未來的鐵槍電閃刺來。尚冰在馬上,躲閃不及,只得從馬背倒跌到地面,身未沾地,手掌一撐,卻又彈跳起來。
徐未來頗為機敏,見尚冰離開馬鞍,手中又沒了方天畫戟,便把鐵槍的招式使得淋漓盡致,點、捺、撩、刺,不離尚冰之身,逼得尚冰遠離他那支畫戟。
旁觀的官軍俱都大笑,有人笑謂尚冰道:「徐將軍剛才演的那招靈貓戲鼠,不意瞬間便成為現實:將軍現在好比一隻大老鼠,東躲西藏,無奈靈貓本就是老鼠的天敵。」言罷,哈哈大笑。
尚冰差點氣瘋!
尚冰轉念一想,也罷,今天被這小子當猴耍了,改天定要找回來,讓他加倍償還。想至此,尚冰跋腳便走。
姜永帶了殘兵敗將往前又跑,他手下的軍兵被程伯休父和尚冰殺怕了,聽到一點風吹草動,便以為是周軍來襲。跑有一段程路,見前面大路寬闊,並無周軍阻路,姜永笑道:「常言召公穆、程伯休父等如何如何多智,以吾觀之,俱為少謀之人:若於此處伏下一旅勁卒,我等皆束手就擒矣!」
言未畢,路旁樹林中一聲炮響,林中湧出一隊軍馬來。當先一將,騎了棗紅馬,手持鐵槊,擋路高叫道:「叛賊待走哪裡去?」聲似洪鐘,姜永身邊的軍兵盡皆失色,一步步後退。
姜永止喝不住,只得提馬上前,雙手握拳作個禮道:「將軍何人?」
那將道:「何不何人關你甚事?快快下馬投降,尚有一說,否則立時取了你的狗命!」
姜永指了身後的那些殘兵道:「將軍可憐,這些士兵俱有高堂,需要瞻養,家中妻兒懸門而望,能不叫人心痛否?」
那將怒道:「你這伙叛賊,當你們禍國殃民,殘害百姓的時候,可有半點兒憐憫之心,這會兒忽然就有此善念了?若是有悔過之意,快快下馬自縛了,我尚可饒你等一條狗命!」
姜永忽地回頭,問身後眾將道:「誰可與這將一戰?」
眾人俱是啞口無言。
姜永無奈,只得提馬上前,舉槍道:「若要我下馬,使出你的本事來吧!」言罷,挺槍刺去。
那將嘿然冷笑,待到槍來至近,忽出左手,把槍頭抓住,右手槊晃一晃,似刺似打,姜永用力回抽鐵槍,那槍卻是紋絲不動。姜永看看情勢危急,只得放了槍,人在馬背上騰空躍起,卻好鐵槊從腳下掃過。
姜永坐回馬背,暗道,上天保佑!
這一下驚險之極,姜永額頭冒汗。那將擲了鐵槍,怪叫道:「再不下馬,休怪我下手無情!」
姜永魂都嚇掉了,哪裡還有勇氣再戰!便即回馬,狼狽地逃走。
永梅這數千義軍哪裡去了?
姜永沒有下死命剿殺叛民,只為心中惦念著永梅。及至圍城之時,姜永讓叛民陳兵北城門外,若其不然,便行殺戮!
尚冰頗為聰明,數千兒郎都是近鄰,哪能作無謂的犧牲!尚冰帶了義軍在城北門外樹林中埋伏,只待某個機會便脫卻官軍的束縛。
夜空中,忽然人聲嘈雜,俱言朝廷的大軍到了。尚冰猶自納悶,說什麼呢,姜永的兵士就不是朝廷之軍么?
尚冰沒有醒悟,姜永數萬大軍為什麼圍而不攻,可不僅僅是為了永梅一人!姜永圍而不攻,那兵權便在自己手中。若是一朝攻滅造反的義軍,宣王嫉妒姜永手握重兵,來個卸磨殺驢,那就慘了。
尚冰心中暗道,此必有事故。莫如前去探一探情況再說,尚冰又掛懷著永梅,他對永梅說出心中的挂念,永梅卻是笑道:「這數千兒郎護持了我,有何憂慮?到是官軍那邊情況不明,須得及早探明,再作區處。」
尚冰單人獨騎,前去打探官軍的消息,把永梅及數千義軍託付給自己的拜把子兄弟懷亮。尚冰獨自前行,便有了前面那些遭遇。
懷亮童試,已過了縣、府兩關,院試卻未能通過。用當時的話說,只能算作半個秀才。懷亮與尚冰頗為投緣,院試未過後,尚冰道,來年再戰,必過無疑。你我二人既是猩猩相惜,何來結拜了,也好互有依靠。懷亮大喜,二人便歃血為盟,結為異姓兄弟。尚冰年歲為長,故為兄。
懷亮學業上不行,歪心思卻是不少。見官軍自嘩,懷亮認為坐守城門,倘或城中大軍突出,這數千兒郎頂個甚用?懷亮便要帶軍離開樹林,永梅止住道:「尚冰前去打探消息,我等離開此地,尚冰回來,尋找我們不見,那便不妙。」
懷亮道:「我兄長把你與數千兒郎託付與我,我必要負責。當此之際,若不撤離,只恐城中大軍衝出,我們俱為齏粉矣!」懷亮嘴上如此說,其實心中另有打算。那永梅亮如天仙,沒有哪個兒郎不想的。懷亮礙於結拜兄弟之情,平時不敢暴露分毫愛幕之情,此時尚冰已走,如帶了永梅離開,找個人跡罕至的山水之地,作成神仙眷屬,豈不是美哉!
懷亮叫來各將(先前是各領頭人),言明當前的危機,並說出自己的打算:沿城外小徑移動到城南,侍機攻略代城。若是取得代城,大賞軍兵三日,之後,再行往南,去那花天酒地、魚米之鄉的臨安(即杭州)。
眾將聽說可以盡情享受,又要去往臨安,一個個歡天喜地,俱道如此甚好。
永梅道:「行軍打仗之事,我俱不懂。這般安排,如何通知到尚冰?」
懷亮道:「我等攻下代城后,便遍行告示,數落官府的腐敗,天下震動,以尚冰的聰明,他必能知曉,到時趕將過來!」
永梅暗道,雖是如此說,但世事總不如人願。你如此安排,可見尚冰在你心中,並不是真正的兄弟。
懷亮安排義軍起行,永梅卸了女裝,作男兒打扮。懷亮大疑,問永梅此是何意,永梅莞爾一笑,回道:「方便行軍啊!」懷亮便釋然於胸。
懷亮的義軍起行后,有人道,不見了永梅姑娘。懷亮道:「她必是隱身於眾軍之中,我等不必驚慌。」義軍繼續前行,懷亮卻是明白,永梅已經脫離了他的義軍。
前行不遠,忽有亂軍衝到,一番接戰,亂軍敗走:非是亂軍不敵,實是亂軍人心惶惶,無心戀戰之故。
又行不遠,撞到了姜永之兵。
姜永一路收聚散兵,兵力已達萬人。姜永正自高興時,黑暗中義軍衝到,見的便砍,又不打招呼,姜永軍敗退數里。
按理,得了甜頭,懷亮應及時止住追殺,畢竟,義軍的實力遠不如官軍。懷亮沒有軍事常識,見官軍退走,以為官軍真敗了,便叫追到天遠地遠,務必要砍下姜永的人頭。
姜永知道追擊自己的,是尚冰的義軍,大為生氣。急叫眾將聽令,叫亂箭射住義軍的進攻勢頭。官軍萬箭齊發,義軍死傷一片,不敢再行逼近。
姜永叫偏將帶隊,潛地繞到義軍側邊,左右夾擊,姜永自帶兵居中策應。懷亮的義軍忽然受到三面攻擊,義軍沒有受過訓練,大亂。亂聲中,眾兒郎口裡仍是高呼,永梅姑娘,你在哪裡?
原來,數千兒郎生死關頭,心中想的仍是女神永梅!
姜永聽得此音,大喜,原來妙人兒也在軍中耶!
姜永急傳令,叫切不可傷及永梅,官軍俱都大叫,不可傷到永梅!
眾官軍如此高呼,無異於給義軍的兒郎煽情。數千兒郎奮勇向前,前仆後繼,視死如歸,只為了心中的那個永梅!
此一番戰鬥,煞是驚人。義軍沒一個後退的,盡皆戰死。姜永的官軍也死傷過半,懷亮卻於亂戰中隻身逃脫。
永梅脫離了義軍,要去尋找尚冰。走不多遠,忽遇大隊官軍。
官軍把永梅當作姦細送往中軍,太子姬公湦正在惱怒,未能全殲姜永,忽報抓獲一個姦細。姬公湦叫大隊官軍暫住,把姦細押上來,仔細詢問叛軍逃往何處。
其時,召公穆一班戰將俱在。
士兵押上永梅,卻是沒有捆綁。
姬公湦眼前一亮,卻見這個姦細身材超好,五官之勻稱,簡直沒得語言了!召公穆卻問:「你是何人,為何寅夜出走?」
永梅沒法回答,只是搖頭。
程伯休父道:「原來這人是個啞巴!」
永梅聽得此話,急忙點頭。
召公穆忽地大笑,他道:「快快從實召來,為什麼要盼作啞子,免得皮肉受苦!」永梅故作驚慌的樣子,仍是搖頭。
召公穆叫大刑侍候,立時有幾個士兵拿來牛破鞭子。召公穆搖頭道:「一個男孩子,有這樣標緻的臉蛋,可說是貌比潘安,只可惜這一鞭子抽在臉上,那可要破相了,或許一生都沒法抹去那樣的傷痕……」
姬公湦道:「此人如此帥氣,留在我身邊,卻好端茶送水,不可打傷了他。」
召公穆給那士兵作個手勢,士兵明白。
那士兵手中的皮鞭隔空一摔,夜空中「噼啪」一聲響亮,嚇壞了永梅。永梅慌道:「將軍且勿發怒,民女並非細作。」永梅此言一出,眾人大驚,這個姦細竟然是一個漂亮到讓人不相信的女孩子!
姬公湦叱退手拿皮鞭的士兵,那眼睛駐留在永梅的臉上,人卻是傻了。
召公穆提醒姬公湦道:「這般漂亮的女孩子,單身一人,出現在荒郊野外,又是寅夜時分,這本身就讓人可疑,太子可要留心。」
姬公湦回過神來,他笑道:「召叔,這般漂亮的女孩子,怎會是敵軍的細作?」
尹吉甫在姬公湦耳邊道:「太子明鑒:漂亮與細作似乎沒有直接聯繫!」
姬公湦不住地搖頭,又道:「什麼人,怎忍心叫這女孩子當細作?如是伊叔、召叔,你們不心痛嗎?」
尹吉甫與召公穆無言以對。
仲山甫卻道:「太子,這般漂亮的女孩子,天底下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乾脆收納到身邊,管他細作不細作,時間一久,有了感情,那豈不是美哉!」
召公穆怒道:「樊穆仲(仲山甫別名),什麼時候,你的眼睛也帶上了顏色?女孩子只要漂亮了,便可以不分好壞了么?須知若是敵軍使的美人計,以後的麻煩事就多了!」
仲山甫回道:「召穆公,話不要說得這樣難聽。一個女孩子,能作甚事?況且是在太子身邊,平素只是侍寢,又不干涉朝政,有什麼利害關係!」
姬公湦笑道:「如此甚好,便是叛軍的細作也無所謂,叛軍已作鳥獸散,對朝廷已沒有絲毫威脅,白白地送我一個亮絕人寰的大美人,我可不能忤了姜大將軍的美意!」
永梅聽得姬公湦如此說,她從袖裡抽出一把匕首,橫擱在脖頸上,意欲自刎。姬公湦大驚,慌忙道:「姑娘且慢!我等所言,皆為戲語!」
永梅道:「若是逼我侍寢,我選擇不苟活於人世!」
姬公湦暗道,如此漂亮的女孩子,比我那王昭儀漂亮十分,若是自殺了,豈不可惜!如今且穩住了她,往後的日子多的是,不怕她不上我手!
姬公湦擺手道:「姑娘且勿衝動,我們並沒有惡意。軍中之人,浪言浪語慣了,姑娘不要放到心裡去。」
永梅又要說什麼,卻聽「啪」的一聲,永梅手中的匕首被一枚鐵彈子擊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