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審判

保木三郎笑笑：「不著急，劉桑有這個心就好。我們來日方長。」他舉起酒杯。

劉韜彥默了默，也舉起自己面前的與他碰碰，一飲而盡。

「我有個請求。」劉韜彥看著他道。

「你說。」

「我想知道趙小姐的下落。那天，我真的是出去找她的。」

保木若有所思的看著他，片刻后才道：「趙會長夫婦被人槍殺在去碼頭的路上。」

劉韜彥一驚：「什麼……什麼時候？誰幹的？趙小姐呢？」

「就是那天晚上。」保木看著他道：「他們帶著家裡全部的錢財買了去新加坡的船票，沒想到半途被人打死，包括幾十根金條在內的全部財物都被搶走。至於誰幹的，到現在也沒頭緒，而趙小姐那天正好下山……」他看了眼劉韜彥道：「也失蹤不見，至今沒有見到人影。」

劉韜彥瞪著他：「你什麼意思？那天是我約她山下見面的，中午我去找過她，吳公館的人可以作證。」

保木點點頭：「吳先生倒是說過這事兒。」

「那你們不派人去找嗎？萬一她也被……」劉韜彥有些著急，一抬頭卻對上他玩味的眼神。

「我想吳先生跟你應該同樣很著急。」

會審第四天，劉韜彥拋出王志飛過去勒索錢財、猥褻婦女的罪證，並清楚的記得受害人的姓名，這裡面不乏在新政府工作的家眷親人，一時間引起滿堂憤恨。而王志飛當堂的表現也確實讓人明白他有足夠的理由去公報私仇陷害別人。保木三郎依舊沒有開口說話，任憑大家口腔舌戰。

最後快要落日時，松下石井親自宣布他無罪釋放，並以他檢舉四名中統特務為由，給與特別的賞賜——樂山一處有名的小洋樓。並給與他同日本僑民同等的榮譽與地位。

而那四個中統特務，被帶到市中心的廣場，當眾上了絞刑。屍體在高高的架子上整整掛了三天，劉韜彥的大名再次出現在各大報刊上。

萬隆清夫婦來看他時，一個日本的小護士正給他換藥，看到他身上猙獰可怖的傷口，陳素雲抹著眼淚表示要給76號施壓，好好治一治王志飛這個畜生。

「對了，你猜怎麼著？」萬隆清離開后，陳素雲好似為了讓他開心一些，神秘道：「吳公館那邊好像有了趙小姐的消息……」

方才還強顏歡笑的劉韜彥立刻來了精神，急忙問她怎麼回事，陳素雲猶豫道：「應該是給歹人綁了，派人送信來要贖金呢。」

劉韜彥一愣，隨即暗暗鬆了口氣：「然後呢？跟誰要？」

陳素雲看了他一眼：「吳公館。」

「那不行，」劉韜彥道：「哪有讓吳先生出錢的道理？他們要多少？」

陳素云：「十根金條。」

劉韜彥抽抽嘴角：「真敢開口。」想了想趕緊下床道：「嫂子，幫我給保木打個電話，我要見他……」

抽動傷口，疼得他齜牙咧嘴，陳素雲趕緊將他按回床上：「這事兒我跟你大哥自有計較，你就好好養傷，什麼都別想。那些日本人，別以為是什麼好心腸的，你要他一分，他要你十倍百倍來還。」

劉韜彥眼睛濕潤了：「嫂子，我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和大哥……您放心，改日有機會，我劉韜彥多倍報答您。」

陳素雲看著他笑道：「你大哥說了，你就是我們家的一份子，而且風水輪著轉，說不準日後誰幫誰呢。」

劉韜彥自然感恩戴德，但她一走就鬆了口氣：看來趙瀅露沒有大礙，要回來了。

終於在三天後的一個早晨，陳素雲帶一臉消瘦的簡瀅出現在劉韜彥病房門口，劉韜彥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上去緊緊擁抱了她。

陳素雲向簡瀅講了劉韜彥為了她如何如何，還將他身上觸目驚心的傷口給她看，臨走時希望簡瀅能留在這裡照顧劉韜彥一段時間。

劉韜彥一驚，趕緊表示自己身體很好，用不著麻煩趙小姐。簡瀅也委婉表示，自己離開這麼長時間，不能再耽誤給吳小姐上課。

這下陳素雲有些不滿意了，冷笑道：「趙小姐，為了你我們韜彥可是把所有的身家性命都搭上了。那小孩子的課，竟比他一條命還要珍貴？」

簡瀅面子上平靜如常，心裡早已惱火她多管閑事，正欲發作，劉韜彥先一步拉走陳素云：「大嫂，人家剛剛回來，受了多大的驚嚇？而叔嫂屍骨又未寒，怎麼能強人所難做這種事兒？」

「我這不是……」

「明白明白，一步步來……」他哄好陳素雲，又向簡瀅道：「你沒有受傷吧？」

簡瀅蒼白著臉搖搖頭。

劉韜彥看到她一閃而過的隱忍，知道她身上的傷口沒有好利索，於是誠心道：「這段時間我會一直待在醫院，許多事情大有不便，你要是方便的話，可不可以早上來陪陪我？」

簡瀅看看他又看了眼陳素雲，點點頭。

「要我說，倒不如下午上課後來呢，正好晚上可以休息在這兒。人大多是晚上不方便……算了，早上就早上吧，總比一個人孤零零的好不是？」陳素雲正說著，看到劉韜彥一個勁兒使眼色，只好改口道。

等她回到家時，跟萬隆清好好的抱怨了一通，然後冷笑道：「瞧著吧，你這個兄弟被人家吃的死死的。」

萬隆清嘆氣道：「感情這種事講究你情我願，他原本心裡有壓力，自然千百倍的對人好。我看你也適可而止吧，那丫頭可不是個受人欺壓的主，萬一哪天真給逼急了一走了之，他哭都沒處哭去。」

陳素雲撇撇嘴：「哎，趙吉才夫婦出事，他兄弟會不會趕回來？」

萬隆清撓撓頭：「誰知道呢。」

陳素雲一臉若有所思道：「也真是奇怪，你說趙家夫婦怎麼突然大晚上要離開呢？沒帶傭人司機，也沒跟侄女說一聲，還帶著那麼多金銀財物……你說這些東西到底去了哪裡？為什麼聽不到日本人或者76號對這件事兒多上上心呢？」

萬隆清下意識的往高舉了舉報紙，當作沒有聽到。

陳素雲走後，劉韜彥將這段時間自己被審之事一一告訴她，萬一有人問起，也不至於漏了陷。

簡瀅得知他幾乎已經暴露了身份，臉上閃過一絲冷意，看的劉韜彥頭皮發麻。

「你是不是怕我連累？」他平靜道。

簡瀅深吸了一口氣：「你以為我沒有被懷疑嗎？」

雖然只是一句話，但其中的兇險早已不言而喻。卻見她又幽幽道：「你們那邊那個叛徒，他見到過我的臉。」

「他揭發你了？」劉韜彥頓時警惕道。

簡瀅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沒有，當時我被吳葆荇扶到了車上，他沒有看見我。」她動了動道：「我現在有傷在身，沒辦法解決這個麻煩。」

劉韜彥看看自己，沉聲道：「稍微等等吧，我來處理。」

簡瀅沒有說什麼。

又過了一會兒，她才忍不住開口道：「你這裡有多餘的紗布和葯嗎？」

劉韜彥一愣，立刻明白了。他咬牙對著自己胳膊上的傷口一拉，剛剛結了疤的地方立刻裂了開來，鮮血涓涓的匯了出來。

「麻煩你幫我叫聲護士。」他捂著傷口道。

簡瀅眼神暗了暗，還是起身出去了。

簡瀅看著護士小心翼翼為劉韜彥包紮，暗暗將身體靠在床尾的架子上。劉韜彥制止住護士的動作，朝簡瀅努努嘴道：「讓我女朋友來吧。」

護士溫柔的笑笑，拿著葯盤就要離開，卻聽他又道：「多放一點葯跟紗布吧，一會兒要是再有傷口崩開，交給我女朋友就行了。」

護士猶豫的看了看簡瀅，劉韜彥表示她也學過護理，沒問題的，護士這才安心離開。

等她一走，簡瀅立刻過去將門插上，劉韜彥也起身將窗帘拉好。簡瀅一邊咬著牙一邊脫衣服，劉韜彥愣愣的看著她，不知道該幹什麼。

「你……」簡瀅看著已經被弄髒的裡衣，吸著涼氣道：「你去那邊給自個兒包紮去。」

劉韜彥這才回過神，趕緊走到靠窗戶那邊的單人床上，面朝外面一隻手給自己將綁了一半的繃帶弄好。但簡瀅那邊似乎有些不順利，窸窸窣窣半天還沒弄好。

「劉韜彥……」她從牙縫裡發出一絲聲音，劉韜彥趕緊轉過頭去，卻見她腹部似乎滲血很嚴重，剛剛弄上的紗布竟然也有些透紅，而用來綁紮的繃帶卻不夠了。

劉韜彥二話沒說，毫不猶豫將自己手上剛剛紮好的繃帶拆開，拿過去為她紮好。

「你聽我說，」劉韜彥看到她有些猶豫，趕緊道：「今天你走了太多路，不能再動彈了，要不傷口會裂開。」

簡瀅掙扎著起身道：「我心裡有……」一句話還沒說完，她疼的雙腿一軟差點跪了下去，劉韜彥二話不說將她抱到床上，氣憤道：「你在這裡休息一夜能死嗎？早知沒好利索，這麼著急回來做什麼？」

簡瀅疼的大汗淋漓，被他一罵火頭更大，一雙眼睛碧油油的瞪他。劉韜彥不敢說話了，趕緊給她蓋好被子，又將換下來的紗布繃帶扔到一個布包里。做完這一切，他自己也累的夠嗆，身上火辣辣的疼，趕緊一點點鑽回被子。

好在這裡兩張床，誰也不用委屈。兩人都是有傷在身，也顧不得尷尬，偶爾疼得不行呻吟一兩聲，就這樣挨到了天亮。

護士將早餐送到病房時劉韜彥已經起來了，但簡瀅依舊在睡，劉韜彥將飯和藥品留下，將昨晚換下的東西交給她。護士有些疑惑的看著呼呼大睡的簡瀅，劉韜彥小聲道：「她昨晚照顧我到很晚，讓她多休息一會兒。」

護士檢查了一下他的傷口，看到結痂比較成功，這才放心離開。

簡瀅自然早早已醒，只是不願讓護士看到虛弱蒼白的自己。她一走就睜開了眼睛，正好看到劉韜彥拿著藥瓶走到自己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