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梅苑。
江婉聽秋華說沈清平正等候在外時,練字的手一頓,她的眼底,滑過一點笑意。
經過這兩次的接觸下來,江婉也不傻,並非沒有感覺到顧清歡的討好。
而與顧清歡相處,最讓人舒服的一點就是,她的討好與恭維不會尺度太過,剛好在江婉接受的範圍以內。
她自小在官家長大,受到的教育和身處的環境,讓江婉鍛鍊出聰慧過人的心思,也明白哪些人應該多來往,哪些人應當敬而遠之。她倒挺喜歡顧清歡的。且她知曉顧清歡對她只有討好之意,沒有算計虛偽。
不時秋華便將顧清歡引進來。
顧清歡進了屋,將手裡的兩張宣紙放到書案上,把字跡的好壞差異給江婉看,一臉苦惱:「婉姐姐,我算知道了,原來不是所有人都能寫出來一手好字的。你看看我寫的,再看看你寫的,簡直是雲泥之別。」
江婉練完字,放下狼毫,瞧了眼顧清歡的傑作,嘴角一勾。她說不出貶低他人的話,只好保持沉默。
她見江婉不說話,只翻開一本經書,將書案上面的宣紙放到最底下,重新展開一張新的宣紙,再拿起之前放下的狼毫,筆尖沾墨,繼續抄寫。
顧清歡發現,越是接近江婉,就越能鼓感受到江婉骨子裡的清高驕傲。
顧清歡看了眼,這本經書是關於佛道的。江婉抄寫經書,多半是為被降罪到牢獄里的家人祈福。她的家人,似乎是被人陷害,這才入獄。
顧清歡想,江婉表面瞧著冷靜,其實心裡一直都在為還在冤獄之中沒有沉冤得雪的父兄擔憂吧。
顧清歡又在梅苑賴了一天。
等她小睡醒來之後,就見屋內燭火通明,江婉還保持著她睡著之前的坐姿一動不動。
江婉的手臂已然酸痛,但她想要將這一段經書抄寫完,便忍著手腕的酸痛撐到現在。她放下狼毫,檢查了一遍抄寫的內容,待檢查完畢,確認字跡工整后,發酸的手腕轉了轉,以此緩解腕間的疲勞。
顧清歡趴在一旁的炕上睡到現在,她坐起身,伸手推開小窗,看著外面的清冷月色。待發現天色太晚后,立馬爬下炕,穿了鞋子跟江婉告辭。
離開梅苑,顧清歡帶著春夏與秋冬走到灑滿月色的小道上。主僕三人一路無話地回到院子。
顧清歡今晚心情極好,連睡著了都帶著笑意。
司空堯帶著雲池,雲涯兩人而來,瞧了眼顧清歡居住的院子。
春夏跟秋冬本來正在打呵欠,見到披著滿肩清冷月色,白衣金領,長身玉立的司空堯時,立即走過去,恭敬地低下頭,行了福禮:「公子。」
司空堯揮手,示意兩人侯在門外,進了屋。
春夏和秋冬一臉懵。
雲池對兩人道:「你們去收拾一下顧姑娘的行囊,無需攜帶珠寶首飾,也無需攜帶女子衣衫,就帶上一些果腹的零嘴即可。另外,再褪去女兒衣衫,換上小廝服。」
雲涯一手拿著包裹,一手盤子里放著摺疊好白衣金帶的男子衣袍,遞給兩人:「包裹裡面的衣服是你們二人的,這身衣袍,則是你們家姑娘的。」
春夏與秋冬上前,分別接過。
……
司空堯入了屋,便往裡走去,最後動作輕慢地一掀衣袍,無聲地坐到床榻邊。聽著顧清歡勻稱的呼吸,他薄唇輕抿,再伸出長指,將她挺直的鼻子用力捏住。呼吸不暢,導致顧清歡很快睜開眼,從睡眠中醒來。
她眼裡惺忪未散,看到的司空堯模糊不清,只有一團人影晃動。
司空堯聲線極冷:「既然醒了,那就起來。」
顧清歡聽著這道熟悉到不行的聲音,眼中的迷霧散去,一陣涼風從小窗的縫隙吹來,使顧清歡昏昏沉沉的腦子立時清醒。
顧清歡待確認眼前的人的確就是司空堯,而且不是在做夢以後,一個鯉魚打挺從床榻上坐起來。
她打量了一眼白衣金領,頭戴同樣顏色抹額,頭髮半束馬尾半披在背的司空堯。此時應該天還沒亮,司空堯儀容整潔,正襟危坐地出現在她房內。
司空堯見她盯著自己瞧,站起身來:「起來。」
顧清歡聽話的哦了一聲。她爬下床,看著司空堯出了裡屋,正想著跟出去,就被一身小廝服的春夏與秋冬攔住,把一套跟司空堯身上一模一樣的衣袍遞給她。
顧清歡不明白司空堯大半夜的要做什麼,於是她忍住心底的懷疑,乖乖地穿戴好衣物,又讓綠珠弄了跟司空堯同款髮型。
收拾好出來,顧清歡看著自己的裝扮,再有瞧了瞧雲修的裝扮。感覺像情侶服,也有點像是她讀書時跟全校學生穿著一致的校服。
司空堯聽到腳步聲,看到已經收拾妥當,像個不足弱冠的妖媚小少年,眼神卻乾淨純澈的顧清歡時,唇角勾起。
下一刻,他朝著顧清歡招手,霸道與高冷范兒十足地道:「過來。」
顧清歡不喜歡這個手勢,總覺得她成了司空堯的小貓小狗。
然而一想到自己的處境,縱使心中有再多不滿,也只能違心地拉扯出笑臉,屁顛兒屁顛兒地湊過去:「公子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