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之魂(一)
()被愧疚折磨的一晚上都沒怎麼睡好,張誠第二天早早地就拎著行李跟皮小蛋出了門。
心裡裝著事兒,難免對跟白吾泱的見面抵觸了些。
儘管嚴凌世一看見他就興奮地直撲騰,皮小蛋也被嚴凌世小朋友嚇得直撲騰,但他的興緻還是有點提不起來,一直到坐上了車都還是低著頭。
大概是這種情況跟他一貫的話嘮本質太不相符,白吾泱瞟他的次數好像都比以往多了很多。不過也只是瞟兩眼而已,他沉默,白吾泱同學當然也不會主動跑來跟他聊天,路上的兩個小時基本就在皮小蛋的瑟瑟發抖當中度過了。
車站離張誠任職的學校不遠,三個人加一隻貓先打了個的去了學校。
假期的最後一天,寄宿的學生跟老師也都來了個差不多,張誠抱著貓牽著小孩子,旁邊還跟著個冷冰冰的帥哥。
一路上跟他打招呼的女同學比以往多了許多,連聲音好像都變得甜美可愛了不少,一個個卡哇伊地摸摸小蛋捏捏小世再偷偷瞧瞧小泱,打完招呼問近況問完近況問遠景,好像就是沒有走的意思,從校門口剛走到綜合辦公,他們身邊就拖了長長的一串小蘿莉。
有大膽的還直接偷偷問張誠旁邊這帥哥有沒有女朋友。
張誠汗顏,就算他之前太過平易近人了些,但作為學生也不能如此明目張胆的在老師面前露出及其想早戀的樣子?
「張老師真是受歡迎啊!」路過的老師還笑嘻嘻地對他打趣,張誠更是有些無語。
但好在白吾泱對那些甜美可愛的女同學也沒有比對他和藹多少,小美女們看拋出的媚眼沒有人接,只能又一個個的訕訕而歸。
「你把頭低下好不好?」張誠終於開口跟白吾泱說了第一句話。
他這一路好像都不明白自己那張臉給自己造成了多大困擾。
白吾泱有些困惑地看了他一眼,但還是聽話地把臉往下低了低。
張誠無奈地呼了口氣:「以後再來我這兒就買頂帽子……」話說了一半又驀地停下,以後,好像他也沒什麼機會再來找他了。
等他在外面找好房子把小世接過來,大概兩個人見面的次數都寥寥無幾了。
張誠是個感性的人,雖然兩個人不過認識短短的五天,但他這輩子遇見的最離奇的事兒都是跟白吾泱一起經歷的,想起來不免對他產生了一種奇異的感情。
雖然理智上知道跟他在一起會很不平靜,遠遠離開才是對的,但心裡還是會因為這分離有些悶悶的。
因為對方的神秘與危險所以遠離,以往他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事情,現在真的發生在自己身上時,心裡還真是有些難受。
這在某一方面好像也證實了他的膽小懦弱,但是卻又是他所不能選擇的。
想到父親瞬間蒼老的背影,張誠心裡更是酸楚得要命。
他早就不是個十幾歲的毛頭小子,孰輕孰重早就能分清。
白吾泱和他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就算兩個人偶然遇見了,也會很快分開。
他有危險是他的事兒,為了家人,自己也不可能再去陪著他趟渾水。
再說,人家一定也不稀罕他跟著。看他的樣子,肯定早就習慣了獨來獨往。
只不過,想到一個還沒自己大幾歲的孩子要隻身犯險,自己明明知道卻還要袖手旁觀,張誠心裡總是有些異樣的感覺在。
張誠正胡思亂想著,身邊突然響起一陣刺耳的剎車聲,一輛變速車大喇喇地停在他跟前,上面的少年笑嘻嘻地看著他:「誠哥,怎麼還拖家帶口的啊?」
張誠差點沒撞到他身上,聽見他的話,無奈地翻了個白眼:「蔣奕斌,你騎車能不能悠著點兒?」
那個叫做蔣奕斌的少年還是笑嘻嘻地:「yes,sir!」
說著從它懷裡接過皮小蛋,抱在臉上蹭了蹭:「小蛋蛋,真乖,想哥哥了沒有?」
蔣奕斌是張誠班上的學生,平時皮得不行,但不知道為什麼跟張誠特別投緣,常常逃課來張誠宿舍補眠。
就連皮小蛋名字中間那個「小」字都是他硬給加上的。
蔣奕斌也是三中出了名的校草一枚,才十七歲身高就已經到了一米八,古銅色的皮膚,劍眉星目,一副運動型美男的模樣。
現在,神采飛揚的大男生抱著只小貓咪在臉上蹭來蹭去,非但絲毫沒有違和感,反而讓他整個人憑添了些可愛氣息。
果然好看的人不管怎麼都是吸引力十足。
皮小蛋被迫一路上都跟嚴凌世緊緊挨著,正發著抖,這下總算是看見了救星,緊緊巴著他的衣服喵嗚喵嗚地把頭往裡鑽。
「嘿,平時躲我躲得跟什麼似的,才離開幾天就想得不行了!」蔣奕斌得意地拍拍它的腦袋。
知道真相的張誠聽見他自戀的話忍不住偷偷抹了把冷汗。
「不是晚上才開始上課么?你又不住校,來這麼早幹嘛?」張誠掏出手機看看時間,才不過上午十點多,連午飯時間都不到。
「在操場打籃球呢,我出來買水喝。」蔣奕斌指指操場的方向。
教師公寓跟操場離得很近,張誠看過去,果然看見了幾個他教的學生都正打得熱火朝天。
「這小孩誰啊?你私生子?」蔣奕斌的視線轉向一直安安靜靜吮著自己手指頭的嚴凌世,一手抱著皮小蛋,另一隻手上去扯了扯小世的小辮子。
嚴凌世小朋友立刻把自己的辮子從他手中解救出來,怒目瞪著他:「討厭!」
蔣奕斌鬆開手:「喲呵,脾氣還挺大啊,你兒子脾氣不像你啊誠哥!」
「去死!」張誠哭笑不得,把嚴凌世摟過來,「打你的籃球去!」
「哎哎,先別趕人家走啊!這帥哥誰啊?還沒給介紹呢!」蔣奕斌指指一直在旁沉默不語的白吾泱,還特意歪頭仔細看了看他的臉,「長得快比我帥了都!」
張誠懶得理會他的自戀行徑,但他都問出口了,卻不得不回答:「這是蔣奕斌,我班裡的學生,他是白吾泱,是……我表弟。」
停頓了下,表弟這稱呼就跟長了腿似的,自己從他嘴裡跑了出來。
「嗨,表弟你好!」蔣奕斌自來熟地跟他打了個招呼。
白吾泱把視線轉向他,臉上的表情未變,但好在還知道對他輕輕地點了點頭。
起碼不是交流障礙,張誠鬆了口氣。
「叔叔,小世餓了……」嚴凌世小朋友在下面拉拉他的手,眨巴著大眼睛望著他。
「等下叔叔去買飯。」張誠安撫地拍了拍他的頭,對著蔣奕斌開口:「你是繼續打籃球還是去我那兒吃飯?」
「我就不打擾你們一家三口了,沒事了再去你那兒睡覺!」蔣奕斌用力往兩邊扯了扯皮小蛋的腮,接著就把被他折磨的嗷嗷叫的皮小蛋扔回了張誠懷裡。
「什麼一家三口!神經!」張誠怒目,連皮小蛋被他欺負的事兒都忽略了。
可憐的皮小蛋同學就在被壞蛋欺負+被主人忽略+對某殭屍恐懼的夾縫中生存。
「我就隨便說說,你這麼緊張幹嗎?」蔣奕斌汗顏,「不會被我說中了?」
「中你個頭!」張誠一巴掌拍他腦袋上。
「嗷……老師你體罰!」蔣奕斌滿臉痛苦狀。
「不體罰的時候也沒見你喊過老師!」張誠拉著嚴凌世,直接越過他進了教師公寓的門。
蔣奕斌看著那兩大一小的背影,深深地嘆了口氣:「完了,誠哥不是真的跟那小子一家三口了?」
張誠住的那間公寓是兩室一廳,而另個房間里的老師還沒有到。
皮小蛋為了躲著嚴凌世一進房間就竄上了最高的那個衣櫃,嚴凌世也不服輸地在上面飄著繼續對它實施騷擾。
張誠打電話叫了外賣,就又跟白吾泱相對無言起來。
說起來就算是之前相對有言的時候,也只是張誠一個人唧唧歪歪地說個不停,白吾泱開口的次數還真是少之又少。
這麼說來,就算是他們倆以後都不見面,這傢伙估計也不會覺得跟以前有什麼不一樣。
兩個人的關係還真有點奇怪,說不上是多好的朋友,但又一起經歷過旁人可能一輩子都遇不見的事情。
就算是幾十年以後,他再想起現在的時候,肯定也能記得這傢伙的樣子。
畢竟這唇紅齒白的皮相還真的挺耐看。
「看夠了嗎?」那副唇紅齒白的臉突然動了動,張誠才突然驚醒,「啊?」
在意識到對方說的是什麼意思之後,張誠的臉上不禁一熱。
這好像還是白吾泱第一次主動開口,但這話怎麼聽都讓張誠窘迫得要死:「嘁,我這是發獃,又不是看你!」
死鴨子嘴硬。
白吾泱顯然也沒有戳穿他的意圖,懶懶地坐在沙發上看著窗外。
「死個性!」張誠小聲咕噥。
要是他性子能有蔣奕斌一半開朗,肯定也比現在討喜許多。
張誠的腦海里不自覺地浮現出白吾泱一臉賤笑地揉皮小蛋耳朵的情景,趕緊用力搖頭把那畫面驅逐出腦。
好,看來還是這樣安安靜靜的樣子順眼得多。